《民国奇探之心心相印》奈何宛如心

336、乔楚生，我爱你！

　　然而他们谁都没有想到，曾被尉迟轩预言活不过六十岁的人，在乔楚生精心呵护照顾下，竟活到了八十岁。
　　那多出来的二十年，是乔楚生逆天改命，拼尽所有去和老天爷争来的。
　　离开的那一天，路垚穿着蓝色真丝睡衣靠在乔楚生的怀里，他已经预感到自己不行了，便磨着乔楚生给他换上这身衣服，这是他们初见时候穿的……
　　“乔乔……”路垚半耷拉着眼皮，脸颊削瘦已然凹陷，手背干枯，瘦骨嶙峋，却还费劲地抓着乔楚生的袖子。
　　身旁守了一群人，陆焱夫妻，还有他们的孩子，白幼宁埋进他丈夫脖颈里，死死地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
　　这一天，终于是来了，其实早在当年，他们就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只是，是乔楚生与天相争，争来了这二十年。
　　“我在，我在……”乔楚生痛得已经无法呼吸，他知道他改变不了要发生的事情，却还是固执地抓着他干枯的手放在嘴边亲吻，不断的恳求着：“垚垚，别离开我，你说过要陪着我的，不能丢下一个人。”
　　乔楚生有一个秘密，他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在他去寺庙祈求的时候，他许了一个小小的愿望，他说，希望路垚可以长命百岁，希望他可以走在他前面。
　　别看他一生很强大，被人叫了一辈子的乔四爷，其实，他骨子里是懦弱胆小的，他没有勇气成为那一个被留下的人。
　　被留下活着的那个人是最痛苦的。
　　他自私残忍，他才不要成为被留下呢，虽然他爱路垚，可这并不妨碍他自私，也多亏他的爱人不知道呢，不然啊非得红着眼眶骂他，因为，就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可恶，他自己不想成为被留下的那个人，就想让路垚成为那个人，让他成为最痛苦的那一个。
　　你说，他是不是很可恶啊？
　　所以现在，他害怕，他没有勇气承担失去路垚的痛苦，他都不敢相信，如果有一天，他的爱人不在了，他一个人要怎么活下去？
　　“垚垚，别丢下我好不好？乔乔求你了，别离开我，好不好？我求你了……”
　　乔楚生抱着他的爱人，一遍又一遍地恳求着，但只是徒劳，他其实心里很清楚，他留不住路垚了，只是不愿意接受而已。
　　“乔乔，”到了这个时候，路垚其实连说句话都费劲，他好困好想睡过去，可是不能，他的乔乔再跟他说话，不能不理他的，不然他生气了，下辈子就不出现他的生命里了，那他要怎么办呢？
　　“好可惜啊……”
　　“可惜什么？”
　　路垚颤颤巍巍地抬起头，触摸他眉毛间的那颗小痣，微微翕动的嘴唇显得苍白，却仍在艰难的喘息着，虚虚一笑，滚动的喉咙发出微弱的声音，“我还想跟你过金婚呢，怕是不行了……”
　　他们结婚四十五年了，只差五年，好可惜啊……
　　“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对不起，都是我的错，”眼泪顺着乔楚生的脸颊滴落在路垚布满深褐色的老年斑的手背上，老心疼了，费劲的给他擦着眼泪，嘴里还咕哝着，“不哭，我不怪你。”
　　这是路垚的遗憾，也是乔楚生最深的愧疚，当年，为了白家，为了情义，为了一切，他舍弃了路垚，让他白白等了他五年，如果…如果当年他没有抛弃他，他们一定可以早早的结婚在一起的，那么，他们就可以一起过金婚纪念日了，他的宝贝就不用留下这么大的遗憾了。
　　世间所有的事情，都是因果循环，当年，他让那个饱受折磨的小少爷孤独的等了他五年，如今，就千百倍的还到他的身上……
　　路垚笑了笑，有些失了力气，闭上眼睛，呼吸艰难，吐出的字眼有些微弱道：“对不起啊…你…你给我算过命的，说…说…说我可以活到九十多岁，我怕等不到了，你要替我好好地活下去……”
　　“不，不…不能，”乔楚生激动地打断他的话，紧紧的搂着他，深陷的眼睛透出一股绝望，下颌抵着他斑白的发顶，“你不能这么对我，没有你你要我如何活下去，你不能这么对我路垚…不能这么对我。”
　　太残忍了，对他来说这个要求太残忍了，他才不要替他好好活下去，他不要留在这个冰冷的世界，这个世界因为有他才美好，现在，他还不让他去找他，怎么可以这么对他呢？太狠心了……
　　其实，乔楚生完完全全的想错了，路垚才没那么善良呢，他巴不得拉着他一起走，只是，舍不得罢了，他的乔乔那么好，应该要长命百岁的……
　　“答应我…乔乔，答应我……”
　　这是路垚唯一的愿望，他想让乔楚生好好地活下去，替他活到九十多岁。
　　乔楚生闭了闭眼睛，留下浑浊的泪水，终是松口妥协道：“好，我答应你，我答应你。”
　　五十五年，从相遇到如今，他什么时候可以拗得过路垚呢？还不是说什么就听什么，百依百顺，从来没有忤逆过他的想法。
　　“乔乔，我好想再跟你去一次巴黎…你…你当年选择了巴黎，从那个时候，巴黎也是我的终点，因为你喜欢那里，我便想在那里等你…要是…有下辈子，我们就在巴黎定居，你说好不好呀……”
　　乔楚生笑了，摸着他毫无血色的脸，像过往一样轻柔地拍着他，好似在哄孩子般的哄他，“小傻瓜，你知道为什么我当年选择了巴黎吗？”
　　不等路垚问他，就自顾自地回答，“你曾经跟我说过好几次巴黎，有一次你说你在巴黎看到一个魔术，你还跟幼宁说巴黎挺不错，还有那年在楚铭家你说你在巴黎混了半年，你自己都不记得了吧，那年王一刀的案子，我给你的剥鸡蛋的时候，你说，有一年你在巴黎，一晚上吃了七家馆子，从七点一直吃到凌晨收摊，你还说那法兰西的姑娘真美啊，那个时候，我就在想，如果有机会，我也想去巴黎看看，看看你所说的法兰西的姑娘到底有多美，有我好看吗……”
　　路垚靠在他怀里，也想起了有这么一回事，被他的想法逗笑了，气息奄奄，喘了口气，略有些嫌弃道：“原来是这样，讨厌，你才是傻瓜，哪有什么法兰西的姑娘啊，我那是在逗你呢，我吃你和瑶琴的醋了，你看不出来啊？笨蛋……”
　　“你不说我怎么猜得出来嘛？”乔楚生不服气，还有些委屈地反驳道。
　　路垚闭了闭眼睛，原来，是因为自己说过好几次巴黎，他便以为自己喜欢巴黎，所以才想去那里的，他真的好舍不得乔乔啊，真的舍不得，可是，他撑不住了……
　　“乔乔，我好爱你呀…”到了最后，路垚已经气若游丝，撑着最后一口气发出呻吟般的呢喃，“如…如果有下辈子，我…我还要…还要遇见你，那个…那个时候，我希望…你…你可以开心一点…开开心心的，少受一点苦，乖乖的…等我…等我来找你，等我来爱你……”
　　“乔楚生，我…我爱你……”
　　路垚想抬手摸他的脸，然而当最后一个字落下的时候，还是以失败告终，失了力气，坠落下去，缓缓合上双眼，在他此生最爱的人怀里安详离开。
　　乔楚生知道他的爱人离开他了，面上的笑意敛去了几分，还保持着搂他的姿势。
　　陆雪宁掩嘴痛哭，和白幼宁抱在一起，陆焱看着依旧靠在乔楚生怀里的路垚，咬了咬牙，将一众人带了出去，把空间留给他们二人。
　　他想，乔楚生应当有许多话想跟三土说吧？
　　当卧室只剩下他们二人的时候，乔楚生才动了动僵硬的手指，轻轻的握住他的手放在心口，掌心下是他的心跳声，以往他的小祖宗最喜欢趴在他怀里听他的心跳声了。
　　垚垚，我不在，你就乖点，老老实实的等我，不可以看别的人一眼，你只能爱我一个。
　　我知道，这辈子，是我亏欠你太多太多了，下辈子，我要有一个好的出身，好的背景，这样，我们就可以早点在一起了，你也不用为我受那么多苦了，我一定会好好的爱你护你疼你，你说…好不好啊？
　　乔楚生抱着他的爱人待在卧室里整整一个下午，直到温热的触感变得僵直冰冷，才小心翼翼的将他放到床上，吻了吻他的额头，才打开门出去。
　　白幼宁连忙上前，刚要说话，就被他接下来的动作阻止了。
　　他竖起食指放在唇边轻轻地嘘了一声，轻声道：“垚垚睡着了，别吵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