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月之影》照郎

7、双面神将.鬼隐 续

　　如果前面来了怪物，后面又来了怪物，那个时候我到底要怎么办啊！！！
　　叶东城不是说要两分钟吗？还没到吗？？
　　这下真的是度秒如年了呜呜呜。
　　双腿不自觉地打抖，地面被拉出邱锦文这只壮汉身体的影子，夏夜又愧疚又害怕。
　　四周充斥的是黑暗与低声嘶吼，不知道同伴的的位置，睁大眼睛也看不到任何光点。
　　至少让我看到一个人……拜托。
　　黑暗里看到了什么东西冲过来。
　　“呆瓜!!不要傻站在这种地方——!!”
　　夏夜被从侧面猛地推开，光线里伸出一只状态不明的爪子，紧接着三途的肩膀被抓伤。
　　那个瞬间飞溅起来的什么暴露在空气里。
　　和夏夜的恐慌一起。
　　“啪啪！！”
　　头顶传来两声敲击，夏夜吓得缩起来。
　　三途握紧上面伸下来的手，抓住了天花板，顺势将自己吊起来，给冲上前的东西来了一脚踢回黑暗中，“——柚子！！”
　　耳边刮过猛烈的电锯声，伴随着切割和飞溅的液体，夏夜下意识后退了一步被扶住。
　　“千里，把他带上来。”三途说罢，便杂耍似的以从来没见到过的姿势消失在一层。
　　“哈？我又不是保姆啦。”背后的人这样说着，推着夏夜走进黑暗里。
　　“诶～?”柚子将电锯扛到肩上，看了眼天花板的窟窿，“不从这里上去吗？多省时间啊。”
　　脚下全都是湿漉漉的。
　　“不然你以为为什么神识劳斯要走楼梯啊。”
　　“……为什么？”
　　“关照一下新人吧，你这个怪物。”
　　眼睛逐渐开始适应这种程度的黑暗了，门框床架的轮廓若隐若现。
　　然后还有？那里怎么还有个东西在动……
　　耳朵灵敏地听到了什么东西从背后以极快的速度飞过来，但是身体变得很沉重，跟不上脑子的思维，就在以为要死了的时候被千里拽开，东西从耳边嗖地过去了，啪叽一下子扎中前方动弹的人形，重重地钉在墙面上。
　　“吓死人了！！柚子！！！”千里怒吼。
　　“我这不是在帮你嘛。”
　　“你的玩具差点就要从新人后脑勺进去嘴里出来了，这算什么帮我啊！！他死掉了亲爱的也要把我杀了啊，你这个可恶的女人。”
　　摇曳的门缝里透露微弱的光，被钉在那里的“人”面容消瘦古怪，睁着无神的双眼。
　　钉住它的是一比三的电锯模型，直直地捅入它的眉心，它的头有些上仰。
　　……像在看着谁一样。
　　夏夜的心跳骤然加快了。
　　呼吸像是被那双眼睛摄取了一般，和树林里的苹果皮不一样，这个更像是真实的人。
　　他死了吗？
　　他会不会也是脑子中空，死掉之后会像苹果皮一样耷拉下来露出里面的血肉？
　　他什么时候会变成那样？
　　就算在经过那个“人”身边的时候夏夜的目光也一直在它的脑袋上。
　　要是能快点看到变成耷拉的苹果皮就好了。
　　要是它马上变成苹果皮就好了。
　　要是它……不是人就好了。
　　在再看不见它的最后一秒里，它也没有变成夏夜期待的苹果皮。
　　夏夜的生活中向来都是与人交往的。
　　虽然不知道到底谁是不是真正的人，但是他们都和刚才那个“人”别无二致。
　　像是生活的一切都被全盘否定了。
　　“千里……”
　　“嗯？你叫我？不如走快两步。”
　　夏夜安抚着自己颤抖的呼吸，“他们，是人吗？”
　　“……”
　　“会有，怪物和普通的人一模一样吗？”
　　千里无言地推着他前进。
　　“我以前生活的世界，也有怪物吗？”
　　“有。”
　　这次千里回答得很干脆。
　　“很早之前就已经发现了混迹在人群里企图过平凡日子的秽人，即便他拥有智慧，即便他心存善良，但秽人的粮食之一是人类，对他们来说美味的是鲜活的人，智慧无法掌控生存的需要，他们饿极就会变得盲目，那个时候他们已经算不上还留存人类的意识了。”
　　“哈……果然是这样吗。”夏夜轻轻地说道。
　　这是秽人和人无法共存的世界。
　　如果人类要生存，秽人就没有生存的余地，反之亦然。
　　人类不能像家畜一样为秽人圈养食用，要说为什么不可能，大概因为思考这个问题本身的就是人类自身吧。
　　如果鸡鸭牛羊拥有如人类一般的智慧，它们也不会甘愿被人类如此对待。
　　夏夜也不能赞同圈养的想法，虽说以众生平等而言很自私，但他确实没办法否认自己想要保护种族，保护自己。
　　我最近变得太像菩萨了。他对自己说。
　　竟然会觉得对他们赶尽杀绝是很残忍的事情。
　　“这么慢吞吞的是想让我被感染吗？”
　　踏上二楼最后一步台阶，其他所有人都已经在这里等候了，三途靠在旁边的墙壁上。
　　啊……
　　就算光线不好也能明显感觉到三途的状态很差。
　　是因为帮我的那一下吗。
　　夏夜脑海里无数次回放三途被抓伤的场景。
　　“千里。”神识叫道。
　　“好，好，来了。”
　　千里穿过人群到前面去蹲下，五指触地。
　　“你……还好吧？”夏夜向三途靠过去。
　　“哦，就那样。”
　　接下来的话他问不出口了。
　　你会死吗？
　　你会消失吗？
　　你会变成怪物吗？
　　你会变成苹果皮吗？
　　感觉什么东西被拧成一团从心口爬上来。
　　我什么都做不到。
　　“左边有安全楼梯。虽说其实还有秽人把守算不上什么安全啦。”千里站起来，耸肩，“右边情况更糟糕，虽然没有秽人但总感觉有没见过的东西，完全看不见路。现在最好还是先去找我的笨蛋老爹。”
　　前面的路被什么藤蔓一样的东西覆盖。
　　“刚才还没有呢。行动这么快，我们被发现了哦。”叶东城说着，朝蔓墙打了一拳，半秒后以击打的位置为中心爆裂开来。
　　啊，原来是碰到什么都可以变成炸弹的类型吗。
　　平时超能力番看多了都不觉得奇怪了。
　　“都怪柚子大张旗鼓地啦。”
　　“应该说是小千里你放跑了秽人吧？”
　　“不，它们的意识是连结在一起的。”神识摸了摸被炸穿的藤墙，众人看着那个洞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从我们进入树林遇到第一个感染者开始，它就知道了。”
　　“何必这样拦着我们，明知拦不住。”三途冷哼，“赶紧解决他，我可不想变成秽人。”
　　柚子嘿嘿一笑，“三三真冷漠呢。”
　　“……”爱德华张开双臂推着众人后退。
　　叶东城面对藤墙伸出一只手。
　　强烈的热气扑面而来，夏夜不由地抬手，眯起了眼睛。
　　深至黑色的墙壁中间被点燃般亮起星星点点的火光。
　　“快快快。”叶东城也一并跑过来，柚子和他一起捂住耳朵转过身蹲下去。
　　怎么看起来很开心的样子。
　　“你要不要也……？”三途问夏夜。
　　“什——”话还没问出来，藤墙就放鞭炮一样噼里啪啦地响。
　　夏夜马上想象到鞭炮最后还有一只最大最响的炮仗，手忙脚乱捂住耳朵往三途那边躲。
　　三途见状也抬手，按住夏夜捂着耳朵的手。
　　预想中的事情发生了。
　　那串弯弯绕绕的炮仗最后发出了巨大的声响，感觉整栋楼都颤动了好久。
　　不过多亏三途也帮忙捂住耳朵并没有觉得很难受。
　　外边什么滋啦滋啦地响着，黄光的灯一下子暗下去，周围突然陷入更进一步的黑暗。
　　“耳朵的受损是不可逆的。”千里淡淡地说。
　　“诶～不好玩吗？”叶东城学着柚子的方式在山里面前叉腰，柚子也在旁边重复。
　　“下次不要用这么让人难受的方法。”神识皱眉，踢开飞到脚边的藤块。
　　“好叭～”
　　“明明还挺有趣的。”柚子小声叨叨道。
　　“千里，组长在哪里？”
　　“嗯……大概是，”他自由女神一样举起手，跨过残留的枯藤，在那里徘徊，跨步越来越小，最后站在一间没有门的病房前面，直直地指着天花板，“这间房，应该。”
　　“要直接上去吗？”叶东城也举起手。
　　千里摆手，“不是，不行啊。他怎么上去？”
　　“因为要带新人任务变麻烦了嘛。”眨眼。
　　“早知道趁那个老头不在和平常一样猜拳。”
　　“要趁他鬼门关上之前带他看到这些啊。”
　　就在争论的这短短几分钟里四周的响动又变得密集起来。
　　夏夜插不上话，只是越来越局促了。
　　“我带他走楼梯。你们从天花板上去。”三途打断他们的对话，拉住夏夜的手腕往前走，“我没有闲情雅致继续陪你们聊天了。”
　　“呜哇……三三生气了。”
　　“嘁。自告奋勇什么呢。”
　　“刚才那些秽人几乎都没有眼睛。”神识声音大了些，“小心点，眼睛可能在别的地方。”
　　人群的气息逐渐褪去，什么粘液拉扯的声音取而代之涌入脑海。
　　说的没错。
　　我也感觉到自己是累赘啊。
　　也不是我想要来的啊。
　　夏夜的注意力变得分散起来，透过没有玻璃的窗户闯进来的月色，穿过没有门的病房飘到眼前的飞絮，眼前三途的身影覆盖一层蓝，一切都在交错，模糊。
　　背后传来一声小小的爆炸，然后夏夜回头，已经一个人都看不到了。
　　果然没有我一切都会进行得很快。
　　三途也是因为我才。
　　也不是我想来的，不是我的错。
　　——这是什么！？
　　推开安全防火门，里面是一片黑暗，和刚才上来的时候能照进月光的楼梯完全相反。
　　“妈的，江文逸左右不分。”三途低声怒斥。
　　“那，那是要回去吗……”
　　耳朵灵敏地捕捉到什么移动的声音。
　　“唔——!!”
　　夏夜被揽过去捂住嘴，两个人藏进狭小的门背后与墙角的空隙里。
　　鼻子也一起捂住了太用力呼吸会变得喘不上气来，夏夜只好尽量放缓。
　　在极其近的地方发出粘液张合的声响，然后从门缝里看到有一只很多脚的大家伙经过。
　　那是，蜘蛛！？好大的蜘蛛——！！
　　三途更用力地将夏夜压近自己。
　　等……!!好痛！！
　　不知道是三途身上的什么东西抵在腰间，是很硬的块状物，有些强硬地顶着胯骨。
　　蜘蛛摆动八肢螺旋着攀爬前行，还没庆幸它走远，后面又马上出现了一直匍匐在地面上，伴随着振翅和嗖嗖声速度很快的家伙。
　　什……!!蜈蚣吗。
　　夏夜嘴边泄出一声惊呼。
　　那两只庞然大物的动作突然变得诡异起来，蜘蛛朝这边横冲直撞，蜈蚣顺着天花板的洞口爬上去了，耳边振翅的声音变得更猛烈。
　　心里还没开始祈祷不被发现，门缝那边就由上至下被什么比起蜈蚣和蜘蛛小了几号的东西遮盖了光线。
　　“light.”三途轻声指令，捂住嘴的那只手的手腕发出耀眼的光芒。
　　这玩意还有手电筒!?
　　来不及惊讶手环的功能所有注意力就被眼前的东西夺走了。
　　是复眼。
　　夏夜从来没有研究过复眼的构造，但简单知道一些，复眼并不像人类的眼睛那样成像，对人类来说分辨率非常低，只能看到色块。
　　但是现在我面前这个"复眼"一定能看得很清楚吧，哈哈。
　　在一层网状的弧面下是无数只人类的眼睛。
　　夏夜也不知道为什么如此确信，反正在那个瞬间，他就觉得，那是人类的眼睛，脑中只有一个定义，这是，复眼。
　　因为三途突然打开的手电筒，那些眼睛受刺激一般收缩闭合着，即便只是一堆眼睛也显露出痛苦的神情。
　　神识刚说没多久的话就应验了。
　　这些眼睛，一定就是其他秽人的眼睛吧……？
　　每只每只眼睛都近在咫尺。
　　然后从门缝里伸进来很多黑色的带着长毛的腿，要扒开防火门又着急要靠近的动作，还有震耳欲聋的振翅声，夏夜冻僵在原地。
　　是…苍蝇……！？
　　“啊，啊，啊——！！！”
　　蜘蛛腿敲击墙面的声音越来越近，不像是自己的身体，被长毛触碰到的瞬间，夏夜毫无意识地叫起来——
　　三途松开捂住夏夜脸部的手顺势强击防火门，把夏夜拉到身后交换位置，苍蝇被防火门扯到翅膀稍微后退了一些，那群脚挣扎似的快速摆动，发出嘶吼般的摩擦声！！
　　紧接着，三途抬腿蹬在复眼上，苍蝇受力后仰，狠狠地撞到爬行而来的蜘蛛一边腿上，两只怪物一同撞飞出去——
　　月光下一串蛛丝朝眼前冲过来，三途头一歪，蛛丝堪堪掠过他的脸侧，"啪"地打在墙壁上，砸出一个洞后拖着碎砖掉落。
　　现在知道什么叫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
　　眼看着蜘蛛吐丝把撞到自己的苍蝇包裹起来，接着显然气急败坏地朝这边飞奔。
　　被蛛腿敲碎的瓷砖飘散着粉尘。
　　三途从腰间拔出什么马上开了两枪，远远的蜘蛛被击中稍退一些，又更快速地挥动八肢，窸窸窣窣的声音成倍剧增，夏夜咬紧牙关眯起了眼睛……
　　"啪嗒"。
　　一条什么东西落在正冲过来的蜘蛛跟前，蜘蛛吓退一步又想越过那东西前进，就在这时另一段什么东西掉下来打在蜘蛛身上。
　　那条东西后面一只纤细的人影从天而降，踩住又欲前行的蜘蛛的尾巴，不知从哪射出一柄箭直穿它的尾巴破入地面钉在那里。
　　蜘蛛马上扬起前身和四条腿，螯肢摩擦被光亮照射得清楚，尖叫般的吱吱声涌入耳廓。
　　“吵死了啊。”
　　那个人说着，将脚下的箭拔出来，再次捅进蜘蛛的身体里，缓缓向后拉扯过去。
　　蜘蛛的前身开始剧烈地摆动，所有腿都毫无规律地拼命拍打四周，把墙面和地砖敲得稀碎，一切都陷入浓雾中。
　　那人的动作跟随着刺啦刺啦泄露的声音，绿色的液体很快在逐渐失去挣扎动力的蜘蛛身下蔓延开来。
　　要说为什么会知道是绿色的，因为那些液体会发光。
　　倒不如说是荧光吧，看不清别的东西，唯独液体的轮廓和覆盖之处都有层诡异的色彩。
　　蜘蛛的挣扎渐弱之后，那个人提着箭站起来了，他的脸笼罩在蓝色的光里。
　　长相和身前举着枪的人极其相似。
　　“爱德华，不要搞得太脏了。”三途收起枪，叹了口气，“之后不好清理会扣工资的哦。”
　　比起这个，被蜘蛛所束缚的苍蝇貌似已经快挣脱了蛛丝，更使劲挥舞翅膀和腿，腿上的刚毛也能自主行动一般呼吸起伏。
　　好…好恶心……
　　眼看苍蝇就要挣脱成功，爱德华挥手，苍蝇被一箭刺穿身体，蛛丝摆动，它重重地撞在那边的墙上，由中心开始喷溅出橙红，然后很快变为顺着斜插着的箭身流落的样子。
　　是那支击中苍蝇之前还滴着蜘蛛血液的箭。
　　苍蝇本来就有那么多血液吗？
　　不过那也不能算是一般的苍蝇了。
　　夏夜跟着三途从角落里解放出来，没走几步又听到嗡嗡的声音，下意识往右边墙壁歪过去避开，马上就看到一只更小几号的苍蝇掠过去，然后是两只，三只——
　　三途转身把防火门"哐"地关上，夹住了好几只争先恐后欲出的小苍蝇，那些末端呈蟹嘴般还长着刚毛的腿们正不停地摩挲着。
　　我.擦.
　　那场面别提多怪异了。
　　“要是叶东城在你就能看烟花了。”三途喉咙里哼出这一句，同时避过头顶的苍蝇抱着头伏在地上，“爱德华——救我————！！！”
　　什！？
　　那边的粉色脑袋闻声像蜘蛛的动线一样跳跃着冲过来，眨眼间出现在跟前，接住三途抛起来的手枪，一一击飞盘踞的巨蝇，尽数让它们消失在窗外。
　　“吓死了。”三途拍拍衣服站起来，打算把手枪接回去，手在空中突然顿住，惊呼，“等！！等下，沾到了吧！？”
　　爱德华点头，在衣服上擦擦另一只手，用那只手从后腰掏出款式一样的手枪递过去。
　　三途在夏夜心里的英雄形象崩塌了。
　　对面的安全出口突然被什么疯狂敲击，声音吓了夏夜一跳，心脏要从嘴里跑出来。
　　“我背你。”三途已经举着手站在洞口下面了，“从这里上去好了。”
　　刚才明明还说要带我走楼梯来着……
　　“你最好快点过来。这个蜘蛛尸体很恶心。”
　　爱德华也推了推夏夜，轻声，“他怕虫子。脚很多的，会飞的，更怕。特别是蟑螂。”
　　夏夜只觉得感同身受。
　　我懂。我懂！！
　　蟑螂分为好几种恐怖模式，速度型选手，重量型选手，还有最可恶的综合冠军。
　　三途受不了站在蜘蛛的残肢中间，又退到一边蹲着吐去了。
　　夏夜还在揣摩该怎么上楼的时候，一直被敲响的门猛地破开，一堆不可名状的人型玩意扑倒在地。
　　他忙看了眼三途，又看了眼站在那里拍三途后背的爱德华，又抬头看了看天花板的洞。
　　是，丧尸耶。
　　那两个人司空见惯一样完全没有反应。
　　那我就只能——
　　夏夜举起手站在洞口正下方准备跳上去。
　　这招，叫狗急跳墙。
　　是夏夜在紧张到极致的绝技之一。
　　虽然感觉应该够不着虽然不知道就算跳上去之后要怎么转弯虽然感觉会原路返回虽然但是！！我可不能死在这里啊啊啊啊啊！！！
　　夏夜一生中为数不多的求生欲爆发时刻。
　　“给我，上去——！！！”他铆足了劲往上蹦。
　　平常这招都是用处不大的，但如今使用此技能的是邱锦文的身体。
　　他感觉自己在空中停滞了，睁开眼，和楼下不一样，眼前的景象一片红绿。
　　大脑，宕机了。
　　“哇——!!!”
　　夏夜被一巴掌挥过去砸在窗玻璃上，马上又一根什么东西迅猛地扎穿了刚经过的地面。
　　神识从旁边爬起来，伸手在他身上一顿摸。
　　“这…在这里……”夏夜捡起身侧的眼镜，握住神识的手腕，把眼镜稳稳地送到他手上。
　　话说回来，为什么感觉到背后黏黏的。
　　还有强烈的视线……
　　我趣！！
　　夏夜心里这么叫着，给身后那只大眼睛来了一拳，那只眼睛吃痛闭上，差点把他的手夹在里面，吓得夏夜向后爬了一段距离。
　　“别往这边来啊——”
　　他又被什么甩出去，扑倒在凸起的肉藤上，肉藤开始被抽直似的动起来，夏夜忙松手。
　　窸窸窣窣的声音消失在交错的红绿之间。
　　“跑了待会儿还得抓一遍。”千里咂嘴。
　　三层的场景和一二层完全是两个世界，刚才还能说是古城寻宝，现在像身处于血肉制造的洞窟，四周遍布蠕动的筋脉，红绿交织，如丛林般杂乱，充满了压抑感。
　　还有无数大大小小的眼睛，都看在着这边。
　　看着这群入侵者。
　　从破开的洞口也听到楼下的骚乱。
　　“你的鬼门开着很容易吸引秽。本来它们不会跑出来的。”千里揪住夏夜的后领子，躲开了地面正打算咬人的东西，“但是除了江瑞和就只有邱锦文知道怎么关上了。”
　　仔细看才发现，这些筋脉之间零零星星长着类似豆芽一样的东西，会来回摆动身体，头部和肉瘤别无二致。
　　但是刚才它打算咬人的时候夏夜看见了。
　　那玩意会像花瓣那样张开，里面全都是一圈圈的牙齿。
　　在哪里很常见的形态……
　　“嗯……鬼门？”夏夜摸了摸自己的脑袋。
　　“因为欲望是灵魂的产物，所以秽会从特定的地方从灵魂排出流落到身体上，这个流出秽的地方，叫做【鬼门】。”千里指着夏夜的脑门中间，“就地球生物的身体而言，鬼门在□□上的位置大概就是，额头中间。毕竟鬼门也是为了自体的灵魂而存在的，它和括约肌一样，一般只会排出，而不会自主吸入，也一定程度下会阻挡身外之物的侵蚀。”
　　竟然说括约肌……
　　“有意识的秽的入侵会强行打开鬼门，导致属于自身的甚至未凝结成秽的七情六欲泄露，并纵使不属于自身的秽涌入灵魂之中，灵魂无法负荷其混乱而表露在□□上。”
　　“……”
　　现在好像不是讲课的时候。好像说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但是我完全没听进去啊。
　　夏夜只是呆呆地看着千里。
　　“人的灵魂的负载能力远远大于身体，灵魂都无法负荷的东西平常的身体也必定无法承受。”千里砍下一段肉藤扔过来。
　　那段肉藤像鱼一样扑腾扭动。
　　夏夜不由得往另一边靠了靠，闭上眼睛。
　　“这种肉眼可见的完全的秽体，不止是身体的崩坏，在他灵魂破碎的瞬间，他就已经不能算是人了。而没有灵魂的尸，便无法拯救。”
　　脑海浮现一层看到的那个"人"的模样。
　　“店长呢？”三途不知何时已经站在旁边了。
　　不知何时也看不见上来的洞了。
　　“没找到。”神识推眼镜，摸了摸墙壁，“空间被扭曲了，这个地方没有房间。”
　　夏夜强忍着恶心爬起，听到墙壁里面有什么声音，也想摸摸看，被神识一把拉开——
　　一道锯齿从刚才准备摸的地方捅出来，然后锯齿里再伸出两排鲨鱼牙似的刀刃，嗡嗡地旋转起来，把血肉墙面割开一人大的口子。
　　“可是千里说就在里面啊。”柚子跨出来，身上沾着斑斑点点，“里面啥都没有。”
　　“不可能没有。”叶东城跟在后面，“千里感知的是灵魂的位置，肯定是我们走错了。”
　　“那你说怎么找嘛。”
　　“我怎么知道。”
　　窸窸窣窣。
　　窸窸窣窣。
　　夏夜想起刚上来的时候那只巨大的蝎子。
　　它不会带着它的小弟又出现吧。
　　嘎吱。
　　三途踩住了一只从肉藤间爬出来的小蝎子，满脸厌恶，“这小子是节肢动物爱好者吗。”
　　前方越来越多的蝎子出现了。
　　大概六七米远的地方，竖起一根粗壮的尾部。
　　是那只巨型的蝎子。
　　又是一场恶战吗……夏夜又要逃命了。
　　“本来是打算先找到组长的。”神识举起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的弓箭，“只能先这样了。”
　　爱德华拉住夏夜的手，跟着其他人往神识身后走。
　　怎，怎么了？
　　到底是要怎样啊？？
　　神识深呼一口气，阖上眼睛。
　　哪有人闭上眼射箭的啊！！越来越离谱了!!!
　　"嘣————————————"
　　耳中好像从很远很远，很深很深的地方回响起浓重的弦音，然后是走廊的所有玻璃碎裂，脚下开始颤动。
　　是的。
　　事情就是很离谱。
　　神识射出的箭离弦的瞬间如光辉般闪耀，照亮所到之处，破除拦路的一切，肉藤和蝎子都像被净化一样消失在强光中，那柄箭则如同蜡烛燃烧而尽，最终也随光亮消散。
　　"嘎啦——"
　　神识的眼镜右边镜片爬出一串裂纹。
　　走廊中央剩下一团什么东西黏附在天花板和地板之间，心脏般起伏着。
　　柚子拉响电锯，笑意变为厌烦，“原来就在三层呢。不用往上爬了哦。我都要饿死了。”
　　“反正只要把这家伙干掉就能找到我老爹啦。”千里扶着墙壁上的枯萎的肉藤，微笑。
　　看着这群人突然感觉凉嗖嗖的。
　　眼前的画面忽然晃动了一下。
　　感觉身体一下子沉入水中，然后是耳鸣，失明，失感，混乱，漂浮。
　　诶？
　　为什么…刚才不是在？
　　夏夜觉得有什么黏在手上，抬手，照着窗外照射进来的路灯，看清了满手的鲜红。
　　我……？我怎么会！？
　　视线里尽是横尸，是医院的走廊，是同刚才一样宽度的走廊，和刚才同样的墙壁，走廊的窗户很完整，就像只是入夜的病房。
　　耳鸣。
　　夏夜狠狠地用掌根敲击自己的太阳穴。
　　这种异样的不适感是什么。
　　我到底在哪里……？
　　只有深深的疲惫和嗜血的不信任感。
　　这些尸体都快要堆成山了……到底……
　　“它还挺聪明的。”江瑞和用剑挑开一只身体，蹲下仔细查看，“都是空壳了。”
　　再说什么……
　　头又开始痛了。
　　来不及回想，恢复意识的瞬间飞扑过来一柄肉刃，爱德华闪到跟前，徒手抓住了它。
　　那个东西乍一看都知道很危险怎么可以用手——!!!
　　夏夜猛地后退两步。
　　这是什么情况！？
　　一只肉团攀附在天花板上，像是头部的地方有一只很大的眼睛，周围都爬满了触手般的肉藤，刚才劈过来的"手"已经被砍断了。
　　“爱德……”他刚打算拉爱德华过来，却看见爱德华正用左手指甲抠进右手手心的伤口里。
　　见鬼了。
　　爱德华从手心里拉出一把小型摇椅似的黑色双刃刀，像是两把刀夹在了一起。
　　他拎着刀柄尾部相连的接杆拉出来，刀柄连带着一串像是由光组成的花，围着爱德华在空中漂浮，缓慢地张合呼吸着。
　　(!!优美的中国话)这是可能的吗！？
　　哪里来的特效啊！！！
　　双刃刀在空中甩了一圈，接杆变成铁锁，爱德华双手分别抓住两把刀柄。
　　这……
　　夏夜忙回头张望，那群人看戏一样站在那里不动弹，难道这是正常的吗！？
　　旁边的窗户大开，月光恰如其分地把这个舞台照亮。
　　怪物没有轻易挥动触手，只是睁着他的无数眼睛和爱德华互相试探着。
　　爱德华缓缓下蹲，铁锁发出微弱的摩擦声。
　　气氛凝结成一条线。
　　然后是爱德华以不像人类能拥有的力量蹬起，如子弹一般飞出，下一秒双刃就利索地捅进肉团的"肩膀"里，一侧触手纷纷掉落。
　　身后一阵轻微的低声喝彩。
　　那个娇小的身躯又踩着肉团的触手猛地拔出刀刃，瞬息落脚在左侧的墙壁上，再次笔直地朝着庞然巨物冲去，踏在右侧墙壁又随即在左侧出现，如此往复三四遍后安稳地站回到夏夜跟前……
　　此时肉团的肩头和其余的擦伤才开始往外渗出怪异的红绿色浓浆。
　　听着近在咫尺的水声，夏夜也才留意到了爱德华手里提着的刀尖在淌下黏稠的汁液。
　　一股酸涩在胃中翻腾。
　　爱德华把其中一柄刀轻轻抛起，反手抓住，准备刺向肉团的瞳孔，谁知窗外越进来几道人影，将他的黑刃拦了下来。
　　爱德华迅速后退。
　　夏夜脚步不稳，惊慌失措地往窗边走了一步，马上就刺来一道寒光——
　　"咔哒。"
　　耳后是手枪上膛的声音。
　　“喂——你也知道杀害同僚是大罪吧。”拦下爱德华的那个人轻轻地落在肉团的不远处。
　　爱德华就在跟前，朝夏夜身后举着其中一柄黑刃，闻声才稍稍将刀背往他这边挪了挪。
　　“你觉得如何？”背后三途笑道，“我们组长比你们整组的命加起来都重要。”
　　“上弦的新人？”千里问道，“急于对谁施压呢。”
　　夏夜身侧的陌生人动摇了一下，向后退开。
　　"哐当!!"
　　肉团后面深处的防火门被踹开，走出来一个扎着金色双麻花，穿碎花裙，长得像是混血的女孩子，“诶～?这不是臭鱼烂虾组吗？陆霭，和这些人在一起不也不觉得掉价。”
　　嗯？谁来的？？
　　这些又是怎么回事？？
　　从夏夜耳侧飞出去一把电锯模型，直冲那名混血少女而去，在她身前被突然出现的女人两根手指夹住，扔开一边。
　　“你爷爷我不爱和不知天高地厚的洋妹吃同一口饭。”柚子冷哼。
　　少女还想说什么，被旁边的女人一拳头锤在头顶上。
　　噢！！天灵盖……
　　“抱歉，组织指令，现在开始这里由上弦组接手，费用会马上汇入晦组的团体账户里。”女人指了指手腕上的手环，“后续所有工作都转交给我们，各位就辛苦到这里。”
　　夏夜难以置信现在自己正在和同伴一起走出这家医院。
　　虽然夏夜不懂到底什么情况，但按照刚才那个女人的说法，这不就是……过河拆桥？？
　　那个所谓的组织是有多不待见我们啊？？
　　我可差点死在里面了啊？？？
　　真让人生气呢……？
　　“也就只有钱给得爽快。”千里气恼地踢飞地上的身子，“要是老爹在他们敢动手，一个两个都吃不了兜着走。”
　　“那可是封口费。”三途说。
　　“感觉小千里很像电视剧里那些说"你知道我爸是谁吗"的喽啰角色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现在可是很生气呢？”
　　“我也是病假期间来帮忙的！！真晦气。我还放炮仗了呢，便宜他们了。”
　　“不用太在意。”神识又推了推眼镜，“刚才已经有一组脑心逃走了。”
　　大家的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在场的所有人都一副从未听说的样子。
　　他举起手机，“这次的秽魔有两个主体，一个在三楼，一个在九楼。原本另一个由组长解决，但因为受到了上弦组要接管的命令，组长只好停手让本来已经抓住的脑心逃走了。”
　　“这栋楼足足有十三层来着……”
　　“副组带我们来之前不是在树林停留了很久吗。”神识又低头翻找消息记录，“我们被拦截的时候组长已经进来了。”
　　“……”
　　“……组长好阴险啊。两个都。”
　　“话说店长不是说被困在三楼了吗？”
　　“是指主体在三楼的意思啦……你们的智商。”
　　“……”
　　“…………”
　　“——”
　　走出医院的时候才发现外面已经天亮了，那片阴暗的树林也被蒙蒙的晨雾笼罩。
　　那些东倒西歪的秽人都消失无踪，只有叶片和枝干上残留的痕迹和褐色的泼洒。
　　夏夜不自觉地抬手，感觉双手还算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