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归来。 ...
-
GUILAY发廊里,人气沸鼎。
忙到最后人手不够,身为老板的上官炙跟戴予也不得不下场帮忙。
玻璃门开了又关,来了一位短发凌乱的年轻女子。上官炙停下正在为年轻男客做造型的双手,眼睛用力的望过去,然后再度黯了眸,失望的垮下肩膀。戴予了然的推着他上楼,“我来接手,你去楼上休息。”他也不跟他争辩,乖顺的上楼。毕竟这已经发生了无数次,从开始的他说没关系,然后剪坏了人家的头,一次、两次、三次、赔钱不说,还差点弄烂招牌。到现在的戴予严禁他在遇见凌乱短发的女子后继续为客人美发。
大家都知道,就算忙到手脚不够用,也绝对不许让这样的上官老板动手。这已经成为整间GUILAY的铁律。
上官炙很乖的坐在二楼休息室的沙发上。看着同事们一个一个忙的热火朝天,而自己光明正大的躲在这里做米虫。没人敢说一句。甚至于,知情的人还会对他深表同情。
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个女人。
那是遇见她的那年的初夏,他们高三学生的毕业典礼。他记得,那天,天气很热。他用自己辛苦打工一月的薪水买了一枚银戒,他把戒指紧紧的握在手中,手心早已捂出了汗,可他仍傻傻的咧开嘴笑的很幸福。是的,他终于下定决心要在今天跟她坦白自己的心情。之前一直想着为什么会爱上她,为什么她会是例外,并且一再的厌恶自己,其实并没有意义。爱都爱上了,认了便是。
可是,他找了她的教室、广场、餐厅、甚至于女厕所门口,他找她几乎找遍了全校,也还是找不到。心一点一点的坠落,直到深渊。最后的最后,他只能跑去问老师,从老师嘴里得知,她走了。前一天。离开了这座城。
离开了,他。
却一句话都没有留下。
那天傍晚,少年静默的走了很久。从校务处,经过走廊,教室,走到学校操场。
少年脸上面无表情,眼神空洞,那并不是暴风雨前夕的平静,那是失去人生目标的行尸走肉。
少年忽然的放声嘶吼起来:“童歌暖,妳这个混蛋!混蛋!混蛋!妳这算什么?!让我爱上妳,然后留下我,自己一走了之!一句话也没有,去了哪里也没说,妳要我怎么找妳?!我找不到妳……我怎么办……我怎么办……我的爱怎么办……不要走……妳,不要走……不要走……”
他像个疯子。又吼又叫又疯狂。
最后,他才仿佛认清了她不会听见的这个事实,颓败的、跪了下去。
天,下起雨来。
倾盆。大雨。
他的视线,他的世界,就此模糊起来。
戴予忙完了上楼,看见好友又摸着脖子上那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从不摘下的用项链串着的银戒,就知道他还没放下。
“又在想她?”戴予问。
“没有。”他嘴硬。手掩饰性的迅速的离开戒指。
“炙,八年了,够了。”
“什么八年了,说的好像我在等她一样。”
“你没有吗?不然你为什么见到跟她有同样发型的女子就失常?难道不是因为期待会是她回来了,却发现不是她吗?还有,为什么这间发廊叫GUILAY?别人不知道,我会不知道吗?GUILAY,GUILAI,归来。你在等她归来。”他可不准他逃避。
“……”上官炙疲惫的捂住脸,没有说话。很多分钟过去,当戴予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上官炙微弱的声音才终于传来。他难得的坦诚道,“予,我,好想她……。好想,见她……。”
“我知道我知道。可是,炙,人海茫茫,何况八年了,她都二十六了,早嫁人了。不要再等下去了。”他知道他现在说的话很伤人,可是他必须这样做。他不能看着上官炙这样继续永无止境的等下去,等一个不确定的未来。
“不会的……”他固执道。
“炙……”戴予担忧的轻喊。
“好了,别说了。”他闭了闭眼,明显的不愿再继续这个话题。
“我今晚陪你去轻松一下?”戴予提议道。
“不,不必。你还是早点回去陪你老婆儿子把。我没事。”
“可是……”
“我真的没事。”
两人还在争论间,楼下员工已经喊了起来:“予哥,嫂子带儿子来看你了。”
“走把,走把,你老婆跟小鬼来了。”上官炙迅速的转移话题,推着戴予下楼。
“你……”
“快,快。”一鼓作气,一个推,一个被推,很快的到了楼下。
见到爱妻跟爱儿的戴予自然是笑容满面,忙从妻子手里接过刚满周岁的儿子,就怕她累着,“嗯,小风乖,爸爸抱。”看儿子咿咿呀呀的抓他的短发玩,他满足的对妻子笑,“老婆,妳来拉。”
“嗯,老公。”肖涵笑靥如花,幸福的同时,也不忘跟上官炙打招呼,“嗨,上官。”
上官炙没有搭腔,他的注意力全在肖涵身边的女子身上。那女子身高大约一七〇,身着黑色蕾丝上衣,跟深蓝色铅笔裤,黑色高跟鞋,外面罩着一件深紫色风衣。干净和谐的五官,长长的乌黑直发垂落两颊。
邪魅的性感。
上官炙呆住了。
肖涵忙介绍起来,“这位是我刚认识的朋友,Tong,她说想要弄头发,我就带她来了。喂,我可是夸下海口说你们手艺很好噢,可别丢了我的脸噢。”肖涵开玩笑道,然后又转向女子,“对了,给妳介绍,这是我老公,戴予,发廊的老板之一。这位是另一位老板,女人绝电体,上官炙。”说‘女人绝电体’五个字的时候,她压低了声音,确保只有Tong听见。
女子点了点头,算是招呼。
戴予亲切的微笑,“不知道妳想怎么弄?”既然是老婆带来的人,绝对是要招呼周到的。
“随意,我只是想换个发型,适合就好,其他的随你们处置。”女子的嗓,浅浅的,带丝慵懒。
“好,那我……”戴予正要穿回工作围裙,却被上官炙斩钉截铁的打断:“我来做。”
“你要做?!”戴予吃惊的下巴都掉了下来,炙从来不帮女客做头发的。就连天皇老子来了,他大爷照样不甩,不做就是不做。所以,现下的发展,怎叫人不吃惊?
“我做。你陪肖涵跟小鬼上楼去。”说话的时候,他的眼也没离开过女子。
戴予本想再说什么,可眼见一个已经没什么异议的坐好,另一个也拿起理发工具准备开工,他似乎没有说话的余地。于是乎,带着老婆孩子上楼共聚天伦。
童歌暖。
童歌暖。
童歌暖。
这名,他在心中喊了无数回。而现在,终于能喊出口。
“童歌暖。”他对着镜子里的女子喊。
她的长发,已在他手下变为大.波浪卷。卷发是很容易俗气的发型,在她身上却有神奇的效果。她是椭圆形偏圆形的脸蛋,所以这种中分的大.波浪发型可以让她的脸看起来更小。也许是因为适合把,它将她衬托的异常的美丽动人。
她看起来真的不像是二十六岁的女人。也许是脸型和五官的关系,让她看起来非常的孩子气。她看起来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
从未想过,重遇的时候,她会是以完全不同的面貌出现。而他还傻傻的以为,她仍会是那个顶着一头凌乱细碎短发、衣服皱巴巴的女人。
每天每天的像个傻子似的,注意着凌乱短发的女子,真是,可笑。
听到他的叫唤,她微微的讶异,“你认识我?”
上官炙一口气窒闷的堵在胸口,堵的他不喷不快,“……妈的,你这个该死的女人!”听听她说的什么鬼话。[你认识我?],没心没肺到这种程度也真是欠揍。
他想了她八年,爱了她八年,等了她八年,她却不记得他,完全的,不记得他。
真讽刺,讽刺的他想笑。那他做的这一切算什么?
上官炙这中气十足的一声咒骂,让所有员工跟顾客都傻了眼。连同楼上的戴予。他差点没从沙发上摔下来。
有多久没听见炙骂人了?好像是从那天炙得知那个女人走了之后,就再也没有听到过了。
八年的时间,炙变得像另一个人。一个他不熟悉的人。
不骂脏话,不用拳头说话,平静到仿佛没有情绪……
所以现在一时听见炙的咒骂声,他吓到了,更多的是高兴。可是高兴归高兴,他还没忘记现下需要处理的事,他冲下楼的同时,惨叫道,“完了,发廊的声誉。”
“咳,抱歉吓到大家了,为表达歉意,在场的所有人,洗头剪发我请。小光,交代下去,在场的客人,今天都不收费。”戴予交代完,迅速拉起上官炙和童歌暖就往楼上冲。一到楼上,劈头盖脸就问,“发生了什么事?”
问归问。其实他心里大概还是有数的。炙第一次愿意碰女人的头发,又喊了那句‘妈的,你这该死的女人’。他可以确定,她就是炙等了八年的那个女人。童歌暖。
“没什么。”上官炙敷衍的带过,然后转向童歌暖,僵硬的道,“八年前那个捡垃圾的老婆婆,现在过的很好,她儿子儿媳之后找了份工作,安安分分的过日子,没有再让她出去捡过垃圾。他们现在换了一间好一点的公寓,婆婆现在成天只要在家里带孙子,日子过的很好。她要我同你说声,‘谢谢’。”
八年前?捡垃圾的婆婆?
“啊,原来是你。”听到婆婆现在的幸福,她淡淡笑了。她很坦诚的对他说,“其实如果没有你,我一个人也无法完成我想做的事。不过冲着你的脏话,谢谢收回。”
他忽然笑起来。大大的笑起来。
她记得他。
还有,跟第一次见面时一样的台词。久违了。
她没变。即便穿衣风格和气质都变了,她还是她。他所认识的她。
戴予的儿子小风很不给面子的被吓哭了。肖涵忙抱着儿子哄,“不愧是妈妈的儿子,妈妈也觉得他笑的好可怕噢。呵呵。”
“老婆……”戴予无奈的轻喊。炙很少笑,忽然笑当然会颜面肌肉不协调,加上他本身又长的凶……可是会笑已经是非常非常难得了。这女人,在炙的心里,果真占了很重要的位置。
“不知道童小姐,结婚没有?”这问题,戴予是帮兄弟问的。
“予!”上官炙斥了一声。为什么要问,为什么?如果她回答是,那怎么办?他竟然害怕,害怕听到她给予肯定的答案。
“没有。”她了然的勾起一抹浅笑。
“那男朋友呢?”肖涵补问了一句。
“女人!”上官炙想呕血。这些人是怎样,给他高兴一下是会死噢?他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又要提心吊胆的担心下一个回答了。唉。
“哎呀,我帮你问清楚嘛。”肖涵调皮的眨眼。
“亦无。”她笑痕加深。
“呀,那太好了,妳考虑一下他把。妳都不知道他整天不交女友就知道跟我抢老公,多烦,好心人快把他领走把。”肖涵拼命推销。
看到上官炙的眼神已经开始喷火,戴予立刻识相的捂住自己老婆的嘴,免得她招来被揍之祸。
“好呀。”她淡淡的,给予回答。
众人吃惊。
上官炙不敢置信自己听见的,“妳说什么?”
戴予似乎觉得事情发展的超乎意料的顺利。连起哄的肖涵也没想到她答应的那么爽快。只有还不懂事的小风,依旧笑呵呵的躲在妈妈怀里吃妈妈的豆腐。
看大家一副‘怎么可能’的表情,她勾起坏笑,有了捉弄人的心情,“我没有说话呀。”
上官炙眼一瞪,怒吼,“妳刚才明明说了‘好呀。’!”
“噢,原来你听的很清楚嘛。”她得逞的坏笑。
戴予跟肖涵两人同时对上官炙翻了翻白眼。那个笨蛋。
上官炙的脸轰的爆红,又是生气又是着急的道,“妳说了,就不准赖帐。”他之前从来不知道,原来“好呀”是那么可爱的两个字。比“我爱你”还可爱。他从她嘴里听见的时候,觉得连血液里都有幸福在跳跃。
她轻轻的点了头。
想不到会在这里遇到他。那个外表很壮很凶,心却很柔软的男子。
初始时,她并没有认出他来。
她是个记性很不好的人。也是“不能被冷落,一旦被冷落,她遗忘你的速度是会让你心碎的”双子座。更何况已时隔八年,她不是个把自己困在过去的人。
他留起了短短的胡茬,看起来有些颓废的味道,男人味也越发的明显。
他没有变。
跟八年前那个大男孩一样。一样笨拙,一样凶(不过只是纸老虎),一样、容易害羞。逗他这种看似凶神恶煞但其实对爱情很单纯的男人,很有趣。她喜欢看他手足无措的模样。
八年前,她觉得他可爱,八年后,她还是觉得他很可爱。至于那个他曾背在背上的女孩,如今在何处,如今如何,她并不感兴趣。她只是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
在世界末日之前,她要试试交男朋友的滋味。他是个不错的人选。
这,就是她点头的理由。
戴予皇恩大赦的放上官炙的假。“去把,去把。好好培养感情。”
肖涵更是躲在老公身后不怕死的加上一句,“没搞出人命不准回来噢。”听的走到门口的上官炙想回来揍人。碍于童歌暖在场,他才没把想法化作实际,只是狠狠的回头瞪了肖涵一眼。
他才不要先上车后补票呢。他要按照正常流程来。
上官炙开车载着童歌暖,车内一阵沉默。
“……去吃点东西好不好?”他开口。
“好啊。”
又一阵沉默。
他本就不是一个会说话的人,跟女人相处的经历,更是少之又少。他想问她去了哪里,他想问她回来干什么,他想问她这次回来是不是就不走了,他想问她很多很多问题。偏偏每一句都是卡在喉咙里。他努力的发声,一次,两次。终于说出口,“妳……,这几年去了哪里?”
“去了Y城。”
“这次回来,是……?”
“故地重游。”
他心口一窒,转过头看她,声音微微的颤抖,“妳还会走?”
“是啊。”
那妳为什么还答应跟我交往?
话就在嘴边,他却不敢问出口。他怕问了,她会说类似‘好啊,那不要交往好了’的句子。他承受不起。八年来的等待,好不容易有了一点点进展,他不想冒这个险。
“那……,”发现了自己的颤声,他咳了两声,清了清喉咙,“那妳什么时候走?”
“我本来只打算在这待两天。”她微微的停顿,像是在思考。
两天……
四十八小时……
两千八百八十分钟……
不行。无论怎么算感觉都一样短。
“但现在,为了你,我会待久一点。”她说。
那是多久?
三天?一星期?还是一个月?
“走的时候,告诉我。”他要求。
不要跟八年前一样,不告而别。我不想再弄丢了妳,我不想什么都做不了的只能空等,我更害怕等不到妳。若妳走,我同行。天涯海角,永追随。
“好。”她允诺。
言谈间,他们已到达小食馆。
是很老旧的店面。与现在装修的一家比一家豪华、一家比一家奢靡的店来说,它朴实的过了头。可是食客却不少。几乎满座。
噢,看来是个卧虎藏龙的地方噢。她的眸亮了起来,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他窥见,会心一笑。他就知道,她不会嫌弃的。
坐定,夥计很快的来招呼,“两位要点什么?”
“排骨面。”上官炙说。
夥计记下后,转向童歌暖。她笑眯眯的说,“一样。”
“好咧。”夥计退场。
“妳好像很开心。”他说。
“当然啊,我饿了。有吃的当然开心。”她理所当然的说。
“排骨面来了。”没说几句话,夥计已经端上两碗很大碗的排骨面。
“哇,好香。”她掰开一次性的筷子,迫不及待的吃了一口,“哇,好吃。你介绍的这个地方不错噢。”她不吝啬的对他竖起大拇指。
他笑了。她喜欢,就好。
她看着那温暖的笑容——虽然因为不常笑而显得有点僵硬,却温暖如旭——不禁停下了筷子,“没想到你笑起来,跟那些当红的阳光美男有一拼耶。”她不怕死的调戏他。
他脸一僵,马上敛起笑容,“胡说什么!吃妳的面。”
“是是是。”她嘴上答应着,其实心里早笑歪了。哈哈哈。调戏的乐趣,就在于被害者的反应。想来,他是不懂‘你越不爱被调戏,我越是要调戏’的打死不退的犯贱精神啊。
饭后,他送她回家。
“住哪里?”
“XX街XX旅馆。”
到达后。
“妳、说、妳、住、这、里?”上官炙眼珠快掉了。
看看这什么旅馆。风一吹仿佛就会散架的玻璃门。肮脏的柜台,破旧的家具。最夸张的是她住的房间,还没进去就闻到一股刺鼻的霉味,旧床垫随随便便的扔在水泥地上的,旧被褥,旁边还有一个破脸盆。
他拼命做着深呼吸,否则怕爆血管。
这鬼地方能住人?
似乎还怕他的刺激不够似的,走道里来了两个酒鬼,在看见童歌暖的时候,别有用心的多看了几眼才走掉。这让上官炙的危机意识升到最高点。
他想也没想的脱口而出,“妳搬来我家住。”
童歌暖瞪大了眼,傻住。
他似乎也才刚刚发现那句话有欠考虑,忙修正道,“我、我是说……”呿,结巴咧。“妈的,我的意思是说这鬼地方不能住人妳可以搬来我家住不是跟我一个房间我家还有一个空的客房妳可以住那间要是妳担心我可以把客房的钥匙跟备用钥匙都给妳妳可以反锁。”到最后他干脆不断句一口气吠完,免得又结巴。
看他手忙脚乱的解释,她笑出了声,他是真的没有那些想法。“好啊。”
她的行李,只有一个大旅游背包和一台电脑而已。
他一只手,不,两根手指头就够拿了。
而某人自负的结果是,手指颤抖的撑到进门后就不支罢工。背包倒地,有些东西从拉链没有拉密实的背包里掉出来。他忙弯下身去捡——几盒薄荷味的口香糖,几瓶指甲油,洗面乳,还有振动器。
……
……
……
振、动、器?
他的颜面神经不受控制的抽搐着。
“咦,这是什么?怎么会在我包里?”童歌暖好奇的蹲下身,从他手里抢过一看,无意触动了开关,手中的东西开始振动起来,她的眼睛瞬间亮了。“这,是振动器?”她还从来没见过振动器噢,她的意思是近在眼前、那种能摸的到的看见。
至于为什么会在她的包包里。这简单。八成是那个臭佳盈来送她的时候,偷偷塞到她包里的把。佳盈一定是觉得她在2012前找个男人肯定无望,所以送个振动器给她解决生理需要把。真是……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没收!”上官炙黑着脸从她手里抢回振动器,心下打定主意这东西绝对要毁了。
开玩笑。有哪个男人能忍受自己心爱的女人有自己在身边居然还用振动器?这绝对是最打击男人尊严的之最。
手里的粉红振动器的存在,仿佛在告诉他:你看,是你没有能力,所以你的女人才需要我。
屁屁屁屁屁屁!
真是碍眼的存在,他恨不得一把捏烂它,再踩上几脚,再捏烂,再踩碎,再捏,再踩。反复再反复。
“喂,那是我朋友送我的,你不能没收。”她上诉。不管她会不会使用,对她来说,朋友送的东西,就该好好的珍惜。
“妳、朋、友?”他咬牙切齿。什么见鬼的朋友送人这种东西?“男的女的?”他的眼睛危险的眯起。是女的,不可饶恕,是男的,更是想死。女的,断绝往来。男的……他冷哼一声,手指掰的咯咯作响……男的,绝对是不想要传宗接代了。
“女的拉,已婚。我只是想保存朋友送的东西,我不会用它的。”她看着他说,眼神坚定。聪明如她,又怎会不知他的心思。
她都这么说了……他不把东西交还给她好像太过分。其实他大可以仗着男朋友的身份理直气壮的要求由他来‘保管’,可是他竟然害怕她那种坚决的眼神。不应该的。眼前的女人,与他相比是如此的瘦弱,她根本不能把他如何。但她却让他害怕。是了,是因为在乎了。他怕的不是她,而是被她讨厌,被她放逐在她的世界之外。他该死的害怕。于是再不情愿,他还是把东西还给了她。
她笑了,上前踮脚亲了亲他的脸,“谢谢。”
他仿佛被雷劈到似的呆愣在原地,久久没有反应。
她夸张的跳到他面前,举高双臂在他眼前挥舞,“哈漏,有人吗?我的房间在哪里?”
“呃?啊,这边。”他将她领到客房,然后拉过她的手,将房门钥匙跟备用钥匙都交给她。
“晚安。明天见。”她说。
“嗯。”他应声。然后以很平常的样子转身回房。
门才合上,他立刻用大手捂住她亲吻过的脸颊。脸,不受控制的发烫。
她吻他……
虽然只是脸,虽然只是蜻蜓点水的轻吻,可是重点是,她吻了他。
她,吻了他。
他还记得那时她的唇贴在他脸上的触感。柔柔的,软软的。
呵呵呵呵呵呵呵……
心里有喜悦的泡泡一个接一个的冒上来,让他情不自禁的咧开傻笑,同时也让他头脑发昏。他甚至觉得,用振动器换她一个轻吻,是很值得的一件事。
全世界的男同胞鄙视他把。
隔日,童歌暖从房里出来时,已是日晒三杆。
走到盥洗室洗漱完毕后,她打算出门吃早午餐,却被食物的香味吸引至厨房。
眼前的画面,让她当下愣在原地。
上官炙正用宽阔的背影对着她,手在忙碌的煮食。她看见他利落的往锅里打蛋,加入虾仁,肉粒,饭,然后熟练的抛锅。
仿佛他每天都在做一样。
“醒了?”上官炙没有回头的说。动手将饭盛到盘子里。
“……嗯。”她实在很意外他这种个性的人会煮食。她很小人的暗付:这饭……,真的能吃吗?
他将炒饭端上桌,一盘摆在她面前,一盘摆在自己的座位前。然后入座,起筷,用食。没 有再说话。
她看了看他,问道,“你,起了很久?”
“九点起的把。”然后他就等着她醒来。当他听见盥洗室有水声的时候,便知道她醒了。十二点。非常的准点。然后就是他准备午饭。
“哦。”她试探性的吃了一小口,然后双眼一亮,唔,美味。她大方的夸奖他,“哇,好好吃。你手艺很好哦。”
真是看不出来他是贤夫良父的资质。说起来,他的房子就男人单身公寓而言,也打扫的很干净。
这简直太怪异了。
他那张凶神恶煞的脸,该是搭配黑衣黑裤、出门身后还跟着一群小弟、旁边还有个老总管给他拿风衣才对。至于女人,也该是那种一身红色性感旗袍,身材火辣,妖媚无比才是。起码,也该是一只温顺的小绵羊,他说一她不敢说二,他一回家她就给他送拖鞋脱外套,他坐到沙发她就给他上茶兼按摩肩膀才是啊。
可现在——
他等着她起床……
他给她做饭吃……
他在她夸奖他手艺不错时,他脸上柔和的线条,及满足的笑意……
她迷惑了。
一般来说,一个男人会这样对一个女人,只有一个理由。
她不禁脱口问道,“你喜欢我?”
上官炙噎到了。
他完全不明白她的跳跃式思维。他实在想不通为什么她前一句话是“你手艺很好哦。”然后下一句就能跳到“你喜欢我?”。这两者压根扯不到一起把?
“咳!”上官炙喝了好大一口水,才稍稍顺了气。他明显的绕过她的问题,说道,“快吃。吃完带妳出去走走。”他说着,起身收拾盘子。
“走走?”她仰起头。
他停住动作,望向她,“妳刚刚不是要外出?要去哪里,我陪妳去。”
我刚刚是要去吃早餐……“……我想去学校看看。”说出口的是这句。
“……”他些微的停顿。“好。”
时隔八年。
念慈高中。
她带了相机。还不是那种便捷携带的数码相机,而是挂在脖子上沉甸甸的、带长远镜头的专业相机。背上还背着相机脚架。
问题,就那么自然的脱口而出:“妳难道做的摄影?”
她忙着取角拍照,眼跟手都很忙碌,嘴抽空回答他,“不,我是作家兼业余插画家。摄影纯属私人爱好。”
“喔。”
在跟办公室的负责人打过招呼后,他们踏上回温高校的路程——
她在前,拍照。他在后,跟随。
他们走过了第一次遇见的楼梯角。她心血来潮,“来次场景重现把。”然后对着上官炙使出她拿手的狗狗闪亮亮眼神。她放软了嗓,诱哄他按照当年的剧本重演一次。他一脸的不甘愿,却还是往楼梯下走去。她得逞的笑。摆好相机架,将相机设定为自动拍摄,时间十秒。然后她朝楼梯上跑去。然后,她数一二三,开始跑。然后,八年后,他与她再次碰撞的瞬间,被相机‘咔嚓’一声,永恒的记录了下来。
他们走过了各自的教室。走廊。男女厕所。食堂。图书馆。小卖部。体育馆。最后,来到操场。走过的每一处,都伴随着她按下快门的‘咔嚓’声。
操场……
当初那种被抛下的绝望感又回来了。不要……
上官炙忽然的从背后抱住她。身体微微的发颤。她感受到了他的不安,静静的任他抱着,她轻轻的问,“怎么了?”
他将头埋在她的肩窝。紊乱的呼吸平稳下来。许久,他才缓慢的摇了摇头。
其实,这所学校,她离开之后,他就再也没有来过了。如果去的地方是要路过学校的,他甚至会绕路走。
是的,他害怕。
它的存在,时时刻刻的提醒着他,她是如何的不告而别,而他又是多傻的跑遍学校,最后,在操场崩溃。当年失去她的恐惧,一直笼罩着他。直到现在,还留着深刻的阴影。若不是她陪着他来,他抱她在怀里,他恐怕会再崩溃一次。
他太害怕这个她应该在的地方,却没有她。
他收紧双臂,牢牢的抱着她,像是要把她揉进自己的身体一样。
他缓缓的开了口,嗓音略微的沙哑,少见的、透露了无助。
“不要,再不告而别了。”他说。
不要,再不告而别了。
他说。
他低沉如钢琴低音域的声音,缓缓的飘进她耳里。沉沉的,压迫着她的心。他用力的双臂,他发抖的身体,他不安的声音,都在诉说他的恐惧。一样一样,都像在控诉她的狠心、她的不告而别。同时,也在告诉她,他的在乎,他的爱。
她几乎以为他等待了她八年。
她几乎就要罪恶了。
可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女子的笑靥。像一束激光,以光速刺进她的脑海,复苏了她的记忆。那个她以为已经忘却已经模糊的画面,现在竟然很清晰的浮现在眼前。
初夏的午后。
大槐树。
他背着一个女孩。
女孩笑靥如花。
而她躲在树后,自嘲的笑。
她勾了勾嘴角。
童歌暖,别傻了。妳以为妳是谁。论姿色、论身材、论能力、妳都不突出,他凭什么要等妳?而且还是八年。妳以为男人有多久的毅力?
是了。
清醒点,童歌暖,他怎会爱妳?
八年前,妳已擅自误会过一次。那时还能说是年幼、不懂事。可是八年后的现在,若是再重蹈覆辙,可就找不到开脱了。妳就真的要笑死人了。
他不爱妳的。
他不爱妳。
她安静的呆在他怀里,没有说话。
许久,他才慢慢的松开手。
他说,“难得回来,去看看婆婆吧。”
她没什么异议的点头。
婆婆家离学校不远。
开车十分钟就能到达。
那是一个旧的居民区。很多密密麻麻的老楼房。楼下第一层是各种各样的陈旧小店铺。虽陈旧,但因为是老字号,有水准保证,所以还是人潮汹涌。
那是一条……一眼望去仿佛慢了二十几年光阴的街道。
她跟着他,走进一栋五层楼高的老公寓楼。他在三楼停下。转向右边的人家。
暖春的季节,大家都只拉上了镂空的铁门,里面的木门则开着透气。所以客人不用敲门,往里喊一声就行。就像他现在一样,“小森。”上官炙往里喊了声。
“来了。”应声的是一个稚气未脱的男声。片刻,声音的主人就出现在了铁门后面,十一二岁的模样,咧着笑。男孩高兴的喊,“炙哥哥。”为他们开了门之后,他便迫不及待的往屋里跑,嘴里喊着,“奶奶,炙哥哥来拉。”
哦,真受小孩欢迎。
童歌暖想着,然后看看他写着‘别惹我’三个无形大字的侧脸,不禁恶作剧道,“哥哥?应该是叔叔把?”
被他狠狠瞪了一眼。
而她却笑了。对嘛,他这个表情才对得起他的凶脸嘛。
被瞪还笑。好吧,就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也是犯贱的一种。她在心里吐了吐舌。
他们刚进门,婆婆已经听见孙子的呼唤迎了上来。
婆婆……,比她记忆中更老了。但无妨,婆婆眼里多了安慰和幸福。虽然已经听上官炙说过了,但亲眼见到,才是真的安了心。她笑了。
她不知道自己露出了多温柔的笑意,柔和的仿佛拥有抚慰一切的力量。他的心,重重的撞击了一下。
“这位是?”婆婆看向上官炙。问归问,其实她心里还是有数的。毕竟眼前这个女子,除了发型穿着之外,脸并没有变多少。只是从少女,变成了女人。还有那被磨砺过而更为显明的气质。她又怎会认不出来?
“我的女人。”他答的很快,完全是没有经过思考的脱口而出。好似他早已在心里对自己说过千万回一般,那么熟练。
“结婚了?”婆婆有点被吓到。现在的年轻人啊,手脚真是快。
她立刻修正,“不,婆婆,我不是他的女人,我们只是在,……交往。”
[ 我不是他的女人。]
一句话,让他像是天灵盖中了武林高手致命的一掌一样,脑子瞬间碎成豆腐渣,停止了运转。他浑身一震,木在原地。
心痛的,何止是一点点。
[ 我不是他的女人。]
她被自己吓到了。她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的?
男人又不是只称自己的妻子为女人,她一向是知道的。而且,现在的人称呼女朋友为老婆的都比比皆是。所以现在,她在修正什么呢?
或许在她心底,她认为,“我的女人”只能用在妻子身上?抑或是她在心里拒绝了他,没有将他当做自己的男人看待?
她有些,混乱。
没有人开口说话。气氛有点尴尬。
还好这时婆婆的儿子儿媳刚好下班回来,才让场面重新活络起来。当然,只是表面。儿子儿媳也很容易的认出她来,硬是要留他们吃完饭。说是要感谢他们二位给他们重新做人的机会。推辞不过,只好留下。
男人女人的改变,太过明显。
小到他们都抢着把留给客人之外的最好的菜夹给年迈的母亲和儿子,然后自己吃剩下的。大到把自己领的薪水的一大半都交给母亲当家用。
他们诚挚的对童歌暖说,“谢谢。”谢谢她让他们醒悟。
他们诚挚的对上官炙说,“谢谢。”谢谢他给他们介绍工作。
而他与她回答。“不用客气。”
归途中,两人各怀心事。
沉默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