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该用什么留住你》熙往

8、毕业

　　离中考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同班同学们终于都注意到他们二人的别扭，他们开始留意、分给他们更多的注意力。
　　在班长的带头下，他们组织了好几场活动，都纷纷邀请他们，想让他们和好，最后得到的结果总是缺一人。
　　他们两人就跟商量好的一样，其中一方答应，另外一方就不去，就算被骗，也会在见到对方的瞬间，纷纷转身离去。
　　他们好像都很讨厌对方，一个申请换座位，一个退了寝室开始走读，缓慢的，他们都从彼此的世界退场。
　　“我是没主意了！”班长生无可恋的抓着头发，大声吐槽:“我真的是无语，该用的办法我都用了，他们就是了心一样不和好，反而更加疏远对方！你不知道，今天君明月看林朝阳那个眼神，冷得都快掉冰渣！”
　　“我也没法子，他们就是石头做的，捂不热！”学习委员同样生无可恋。
　　一时间，守护友谊小组怨声四起。
　　“他们为什么会吵架啊，以前分明那好的！”杨一帆有些遗憾的看着窗外，“就快要毕业了，他们要是还不和好的话，我们一班就是不完整的！”
　　路呦呦叹口气，看开一点，“我觉得我们还是解散吧，什么事情都是强求不来的，解铃还须系铃人，他们二人的矛盾我们掺和不进去，要和好也要看他们自己。”
　　闻言，整个小组都惆怅的叹气。
　　半个月的时间如流水一般从手中过去。
　　在最后一节课，朱却将时间留给这群，朝夕相处三年即将分别的孩子。
　　几乎是人手一本同学录，每个人都用独一无二的字迹，给予形影不离三年的朋友最真挚的祝福。
　　唯独林朝阳像是异类一样，两手空空，双眼无神的望着窗外，那是一片彩霞，绚丽夺目。
　　林朝阳记得明天就是君明月的生日，十六岁生日，一个月以前，他们还谈笑着，说要一起过这个生日，不止这个生日，今后的每一年他都要陪他过生日。
　　才短短一个月，以前说的好像就全都不作数了。
　　林朝阳控制不住自己，忍不住看向君明月的位子。
　　他这才发现，君明月眉目之间透着薄薄的哀伤。
　　他在难过什么？
　　“朝阳！阳阳！”学习委员领着一帮同学凑过来，将同学录递到他面前，满脸希冀又难过：“写一篇吧！”
　　不止她，所有人的表情都是如此，高兴中夹杂着难过，那是对即将分别的不舍。
　　林朝阳笑笑，伸手去摸笔，却摸了个空，疑惑的低头翻找抽屉，翻来覆去就是没有，“我钢笔呢？”
　　“用我的吧！”路离从前桌探头过来，递给他一支黑色签字笔，口中嘟囔道：“可能是哪个暗恋你的小女生拿去当做一个念想了吧。”
　　林朝阳并未放在心上，只是在许多年后再次见到那支钢笔时，他才取笑路离只说对了一半。
　　快要落笔时，学习委员却拦住他，以一种十分复杂的表情说道：“阳阳啊，你知道的，我等凡夫俗子暂且还没有看懂你独特字体的能力，所以——你懂我的意思吧？”
　　看着学习委员期待的眼神，林朝阳缓缓点头，“嗯，我懂！”
　　写字时，林朝阳难得的认认真真写一次，每个字都工工整整，虽然还是一言难尽，但是总算是能让人看懂了。
　　等同学散尽，学习委员依旧站在一侧，一脸羡慕又遗憾：“阳阳，你应该知道有很多人羡慕你，我也是其中一个，我羡慕你家里有钱，羡慕你成绩好等等，你像是完美的！而我……真遗憾啊，我考不上一高。”
　　林朝阳闻言沉思片刻，心中其实有一些不舒服，他并没有那么好过，生他的父母厌恶他，他成绩好是因为他努力，他并不是生来就是完美的，人总是片面的，只看到他们想看到的，他们看不到他挣扎与努力，搞得就像是他走的一切都是因为他命好。
　　林朝阳回以一个微笑，缓解气氛道：“没有人是完美的，你应该不知道我上厕所不洗手吧！”
　　学习委员被成功逗笑，红着脸嗔道：“朝阳！”
　　“哈哈。”林朝阳拍拍她的肩膀，“行啦，你一样是星星，不要因为别的星星比你亮，你就忽略掉自己的光辉。”
　　谁都是星星，都是独一无二的星星。
　　“好啦，自由活动时间结束！”朱却用黑板擦拍拍讲台，示意大家安静。
　　等安静下来后，朱却拿出写满计划的纸，坏笑着看着他们：“上次班会讲的内容大家都还记得吧？”
　　全班同学无不心虚低下头，同桌之间小声逼逼：“来真的啊！我还以为是开玩笑的！你准备了没？”
　　朱却“哼哼”一声，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我现在再说一遍啊！为让大家对毕业有个美好的回忆，所以我想让各位都准备一个表演，好了，现在谁先来！”
　　“没人主动举手是吧？那老师自己来抽哦。”朱却眼神贼溜溜的，一副狼外婆的样子，“选谁呢？要不从路呦呦开始？”
　　“不不不！”路呦呦连忙拒绝，并且抓起同桌杨一帆的手往上举：“老师你看，杨一帆举手了！”
　　杨一帆一脸懵逼加惊恐，“屁！是你逼迫我的！”
　　全班同学都被两人整笑了，一扫方才的悲伤阴霾。
　　不管两人怎么推脱拒绝，最后都没逃掉，被迫合唱了一首校歌。
　　两人突然就觉得现在一点都没有不舍得与对方分开了，反而很想弄死对方。
　　一个接一个表演，一个接一个闹笑话，时间在欢笑中悄悄溜走，没人注意。
　　轮到君明月时，班上突然就安静下来，因为看着那张冷漠的脸，是怎么都叫人笑不出来的。
　　君明月没有丝毫窘迫，面色依旧漠然，眼神与情绪依旧寡淡，像是走一个流程一般，拿起书桌上的本子：“我给大家念首诗歌吧。”
　　“《我用什么才能留住你》作者:博尔赫斯。”
　　我用什么才能留住你？
　　我给你瘦落的街道、绝望的落日、荒郊的月亮。
　　我给你一个久久地望着孤月的人的悲哀。
　　……
　　我给你我的书中所能蕴含的一切悟力，以及我生活中所能有的男子气概和幽默。
　　我给你一个从未有过信仰的人的忠诚。
　　……
　　我给你早在你出生前多年的一个傍晚看到的一朵黄玫瑰的记忆。
　　……
　　我给你我的寂寞、我的黑暗、我心的饥渴；我试图用困惑、危险、失败来打动你。”
　　林朝阳听得入神，等回神时，他早已泪流满面，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哭，也不知道心里为何难受又高兴。
　　也许是因为这篇诗歌是自己最喜欢的一首，是这么久以来自己离他最近的一次！
　　君明月已经念完坐下，似乎是对热闹喧嚣不感兴趣那样，侧头望着窗外，瞧不见面容，不知情绪高低。
　　这节课很快就到尾声，同学们都依依不舍的告别，相互承诺多联系。
　　“好啦，别在哭哭啼啼了，晚上回去还会在游戏里再见的不是？”朱却笑容灿烂，眼眶却是红的，声音也没有以往的严厉，只给这帮孩子最真挚的祝贺，“原谅朱老师就只能陪各位到这儿了，其他煽情的话同学们已经说过了，那朱老师就在此祝贺各位，今后平安喜乐、学业有成！”
　　同学们又两眼泪汪汪，全都可怜的望着朱却。
　　朱却强撑起笑脸，安慰各位同学：“别哭，离别是为更好的重逢！只要在一个城市，总归是会再见的。”
　　最后，朱却又再三叮嘱提醒各位学生中考注意事项，这才放他们离开。
　　分别的情绪太浓重，就连路离这种没心没肺的人都忍不住掉两滴金豆子，回去的路上还在跟林朝阳叭叭。
　　“一想到以后就见不到大家了，心里还是挺难过的！”
　　林朝阳看他一眼，忍住拆他台，“你今早还说绝对不会难过的！”
　　路离眼神闪躲：“那不是气氛没烘托到位吗？气氛都烘托到这儿了，我不哭两滴是不是不太合适！再说，你不是也哭了吗？”
　　林朝阳便不搭话，走得越发快。
　　路离费力跟上，继续毫无头绪的叨叨，想到什么就说什么那样，“还有三天就中考了，这几天不能打游戏，得好好复习，对，好好复习！嘶，那个君明月今天也不知道抽什么风？今天杨一帆他们兴致勃勃的过去说明天给他庆生，结果他不领情，臭着张脸说他不过生日！”
　　林朝阳只是淡淡的“哦”一声，并没有发表什么看法。
　　总之，十分可以确定的是，绝不可能是因为他。
　　路离听罢，以为他是不高兴自己在他面前提他，只能恬着脸陪笑道：“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提他的——”
　　“没事的。”林朝阳打断他的话，驻足：“我爸妈好像回来了。”
　　路离顺着他目光看去，果真看到小洋房门口站着一男一女——好像起了争执，情绪十分激动。
　　“那我回去了。”路离见状，逃之夭夭，并且不忘嘱咐他：“你自己小心点啊！”
　　林朝阳再走得近些，他们两人注意到他，都默契的闭嘴，若无其事的进屋。
　　林朝阳喊住他们：“三天后我中考，你们会来陪考吗？”
　　又为自己辩解道：“老师让家长尽量陪考，你们没去参加毕业典礼，也许不知道……”
　　两人互相看一眼，林远青冷哼一声进屋，只剩下白女士，白女士也极其敷衍：“好，我知道了，我会去的。”
　　林朝阳忽然就将一切失望忘个干净，满怀期待：“真的吗？”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