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 少爷驾到 ...
-
一个星期之后,少瑾他们就到了。那个午后,阳光不错,姨奶已经被一个五十多岁的妇女扶着已经进来了,高大的玉兰花树下站着一个年轻人,眉宇间有些英气,让人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也许那就是所谓的气质吧!对于男人我一向不知道怎么形容的。我的目光仿佛被锁定了般的望向他,几秒钟的停顿恍若千年。他也看见了我,脸上似有轻轻的微笑,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奶奶拉着自己妹妹的手进到屋里,其实这位姨奶十几年前就已患了中风,右半边身体全然没有知觉,也不能控制,走路都是要人架着走的,奶奶看到这一幕,顿时泪就涌了上来,感慨良多,姨奶倒是不多说什么,中风后大概话也讲不出,吱吱唔唔的用一只手比划。
两位老人家几十年没有见面,一见面却是这种情景,不免有些难过,感叹岁月不饶人。两人都哭罢了,奶奶又擦了擦眼泪,把少瑾拉到身边来“快过来让姨奶奶看看,”孙少瑾走过去拉着奶奶的手,“我们琦枫要是在就好了,也有人陪你在这C城转转,现在我老胳膊老腿的哪也去不了,自己的命都顾不了啊,叫苏丫头这两天陪着走动走动,丫头,少瑾就交给你了,这几天你不用管我们,可唯独一条:要把少瑾照顾好了,也好让步我们老姐妹多点时间叙旧。”我点头答应,孙少瑾说“没事,姨奶你们就多聊聊,反正我最近也没什么要紧的事,多呆几天也无防。”奶奶听了,高兴得很,又叫着“苏丫头你去把少瑾带上去,看是休息一下还是吃点东西。”孙少瑾想说不用了,奶奶,又挥了挥手“你们年轻人去吧,呆在边上也是无聊”
我带着孙少瑾到楼上,“这是给你准备的房间,昨天我已经打扫过了,你看看缺点什么,我等下出去的时候好给你带回来。”他打量了一下房间,很简单,也很干净,白色的床单在窗子透过的阳光下泛着淡淡的蓝色,对着我说“不用这么客气。”“哦,如果你觉得烦的话,我可以带着你在这周围简单转转,若是不累的话明天可以去玉陀山。”“好,那就麻烦你了,我现在休息一下。”“好,晚饭的时候我叫你。”转身下了楼。
来到厨房,杨阿姨已经在开始准备晚上的菜了, 我洗了手开始帮杨阿姨的忙,杨阿姨面容谦和,和我妈妈年龄也相仿,我们也相处得很好。两个人一起动手,就快了许多,还不到六点钟,一桌子菜就准备好了,奶奶叫我唤来还在房里休息的少瑾,一大家人坐定了。
席间奶奶不停的说着当年的事,大约是看到少瑾,不免又想起琦枫,不禁悲从中来,老泪不断,奶奶这样我早已经习惯了,五年前琦枫出意外走得很是突然,丧夫,失子,又痛失孙子这种经历换到谁身上都是莫大的悲剧,又怎么能让她不难过。
我知道她只是难过,难过之后就会好起来,果然没一会她又擦干泪唤大家多吃菜,姨奶指着又看看奶奶,吱吱唔唔,言语不清,大概是问我是谁,奶奶说“丫头啊,还不是我那可怜的孙子给我留下的宝,他走了,这丫头倒是很有情义,把我当亲奶奶一样照顾,以前还不觉着,现在倒是越来越离不开这丫头了,我这的身后事啊还全指着这丫头呢!”我心头一酸, “奶奶,你别想那么多了,本来就是挺高兴的事,看被你整成这样,这饭怎么吃啊?”奶奶一拍头,“是啊是啊,怪我,丫头说得对。”说着又开始给身边的人夹菜,自己却不吃,看着大家眼睛发笑。
饭后我背对着客厅在厨房里洗碗,肩膀一抽抽的,眼泪一滴滴到水池里。从前琦枫在的时候我们也是这样一起吃饭,饭后也是我洗碗,琦枫就坐在奶奶身边听她开大会,奶奶虽没读过什么书,说的话却条条是道,都是书面词,说教起来就向做报告,往往一讲就是几个小时,常说得琦枫都睡着了,有时候醒了还没说完,就接着睡,睡了又醒醒了又睡的。
洗完了擦干手,回头一看,少瑾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下意识地去抚了抚眼角,还好,泪已经干了,“你不说带我到周围转转,不知道现在是不是方便?”
和老人告了辞两人一前一后走出来,出站的时候少瑾指了指院子里大树问是什么说,我答到“是玉兰花。” 正值暮春,满树的玉兰花,院里充斥着优雅的清香,少瑾跟着我一直走,也没有什么话,就是一路走着,在附近略转了一转就回来了。回来时路过一家小店。
老板是个四十多岁的女人,在这开店开了十几年,我不知道她叫什么,但也还算熟,她热络的和我搭话,“小苏又过来了啊?”“嗯”“你奶奶那脾气还真就只有你受得了,也真是难为你了。”“哪啊,奶奶人很好的,只是你们没有深接触。”奶奶在这住了几十年,很多人都认识她,也都晓得她怪异的脾气,所以每每看到我都会流露出很同情又很钦佩的表情来关切我几句。
说起奶奶的脾气左邻右舍是无人不知晓的,也许是从那个动荡的年代走过来,也许是经历太多失去,奶奶一直活得都很没有安全感,对身边的每一个人都心存芥蒂,在她眼里除了她的儿孙和她有所接触的都是有所预谋,意图不轨,她好的时候纵是要千般万般的好,可不好起来也会让你跳河死的心都有,经常是聊着聊着话锋就不对了,大骂人家是反动派,要造反,要陷害她。搞得人家都摸不着头脑。她常在门口骂人,骂身边的人,骂这个社会,骂警察,谁都骂,当然有时候也骂我,只是骂我的时候不在街止,而是在我的门口。
这种情况一定让人想起琼瑶苦情戏里的小媳妇,受尽了委屈还不能反抗,我这人也没有被虐的僻好,更不会为虐而虐。其实奶奶骂完了就没事了,第二天仍像从前一样不遗余力的好,她生气的那些事情好像从来都不曾存在过,好像什么没有发生过一样。我不知道这算不算得上一种心理疾病,总之每隔一段时间她就定期发作一次,发泄完了她就舒服了,该吃吃该喝喝,又变得正常。这应该就是她的长寿密决吧,把不痛快的都发泄出来,不委屈自己。才让她如今已八十多岁了,身体一直都没什么大毛病。
老板娘还要说什么,发现我身后的少瑾,问“这年轻人怎么没见过?”询问的眼神带着股奇怪的味道,我觉得好笑,心想这老板娘只不定又往哪想呢,“这是琦枫的表哥,过来看看奶奶!”
第二日,奶奶就把我们赶去了玉陀山,老太太说“反正也没什么事儿,你们多玩一会儿,中午不必赶着回来,赶晚饭就行了。”奶奶的安排一向是没有人可以拒绝,我自知无可推卸,只好答应,向着玉陀山出发了。
少瑾的车是一辆银色的宝马。我对车一向没什么研究,所有的车在我眼里只有颜色的区别,要不是买车的时候钻研了一下,连牌子都不认得,这种标志的车大街小巷的常看见,也不觉着稀奇。少瑾不识路,我一直不太会开手动档的车,只好舍了宝马委屈他坐我的小毛驴。
玉陀山和天门山,青原山都在一起,只不过因为琦枫是在天门山出事的,我们再不提天门山这几个字了,最近几年,我也很少过去,怕睹物思人,要不是奶奶从中安排 ,我想我再不会来这里。
一路上三十分钟的车程,少瑾不是爱讲话的人,大部分都是我在说,毕竟要尽地主之谊,我没话找话的向他介绍了要去的风景,我的介绍让少瑾错愕,“你是导游吗?”我笑笑,“读书的时候为了去旅游省点钱闲着没事考了导游证,当时心还想着若是实在混不上饭吃还可以去当当导游也不错。”“那都去了哪些地方玩?”“其实也没什么特别好玩的,不过是在城市呆久了,喜欢出去透透空气罢了,如果只是这个目的,至于去哪,也就不那么重要了。”他点点头表示同意。
在玉陀山逛了大半天,吃了午饭才回来,除了介绍景点再没其他的话,少瑾话实在少,除了背景点台词,我也找不出什么可说的,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次日一早我去上班,金津递了文件夹过来,我一一签了字,忙完公事,小妮子倚在办公桌上,哼着鼻子有点不高兴,我一拍头想起来那天晚上金津叫她去救场自己却没理人家,不禁笑着陪罪“小姐莫生我的气啦,每个周末我都是不出门,你是知道的。”“其实也没那么生气啦,不过是替你着急,也快三十的人了,不能就被一个老太太这么悬着,若是她老人家一百多岁才仙去,那你这辈子还嫁不嫁啦!”我叹了口气,其实我也没想过那么多,当年琦枫走得突然,没想到一晃几年时光就过去了。
琦枫走后这些年我一直陪着奶奶,其实也没旁人想得高尚,奶奶这样的一个女人经历的一生如同一部史诗一样,在她八十多年的生命里,经历的悲伤远比幸福多很多,可她仍然顽强的生活着,从不放弃,也不向命运低头,在她的血液里流淌着一种精神叫做坚持。而这种精神与毅力在现在已经很少见到了,我不忍心让她就这么一个人孤独到老去。只是想陪着她,也算是让自己安心,让琦枫安心,仅此而已。
奶奶今年八十二,自己也是二十六了,日子这么一天天的过去,我倒并不觉得有什么拖累,只是前面的路怎么走下去,还没有想过,也想不好,也并不是不想重新去谈一场风花雪月,只是自琦枫走后,还没有遇到让我更倾心的人,如果真的遇到了,也未必会排斥。金津用文件夹拍我的头,“不知道你这榆木脑袋想的什么。”
姨奶住了一个星期才回去,走的时候奶奶拉着老妹妹的手泪不断,少瑾劝奶奶一同回苏州,可奶奶坚决不肯“我舍不得走啊,孙子,儿子,老头都在这,我怎么能撇下他们走啊!”说着又是一串的泪,我上前安慰了几句,对她们说“我会照顾奶奶的,你们放心就是。”姨奶抖着手来拉了我的手又吱唔了一大串,我一句也没听清,少瑾说:“她在夸你,说如今像你这样重情义的孩子不多,你多费点心,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对我们说。”
送走了孙家,回到房里,立时变得空荡起来,奶奶坐在那里什么也不说,我知道她难过,又不好说什么,唯恐让她更加难过,哭起来不知何时是头。老人坐了一会便自去院里种菜去了,只有劳动才能让她心情舒缓,慢慢的就想开了,果然晚上的时候已然没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