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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花枕头 转梦环 ...

  •   无边的夜幕悄无声息地罩了下来,金府大门口挂着的两盏大红灯笼已经点亮,透出亮眼的红光。

      一辆马车停在了大门口,金震彪走了下来,一脸的倦容。刚走到门廊上,就见齐管家慌慌张张地小跑着过来了,急切地说:“老爷,您可回来了!”

      金震彪拄着龙头拐杖,听对方的声音不大对,问道:“府里出什么事了?”齐管家回答说:“府里没出事,就是——佛堂里的那个贺乾死了。”金震彪惊得浑身一颤:“死了?怎么死的?”

      齐管家小声说:“大晌午在佛堂里被火活活烧死的,被人发现的时候已经烧得不成人形了。”金震彪闻言瞪大了眼睛,有些犯晕,握着拐杖的手松了一下,龙头拐杖倒在了地上。齐管家赶忙扶住了金震彪,劝慰说:“老爷,我扶您先进去歇息吧。”

      金震彪摆了摆手:“尸体现在哪里?”齐管家说:“尸体傅先生已经勘察过了,现停在太平义庄里。”金震彪说:“现在带我去。”

      齐管家应了一声,一手捡起拐杖,先扶着金震彪上了马车,接过车夫手里的马鞭子坐在了前面,驾着马车往太平义庄赶去。

      马车不紧不慢地赶了一个多小时,来到了马兰峪的最南边,义庄已经就在眼皮底下了。齐管家扶着金震彪下了马车,然后走上前拍了拍门鼻子,一会儿有个义庄的下人开了门,齐管家说:“葛庄主在吗?快去通报一下,就说族长大人来了,要勘查贺乾的尸体。”那下人应了声,小跑着过去了。

      过了几分钟,一个矮矮胖胖的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跑了过来,一对小眼睛滴溜溜直转,正是太平义庄的葛庄主。

      “哟!族长大人,这么晚了您怎么亲自到这地方来了。”金震彪一脸肃穆,没有搭话。葛庄主面上有些尴尬,赶忙望向了跟在后面的齐管家。

      齐管家说:“葛庄主,贺乾的尸体放在哪里?老爷想去看看。”葛庄主躬着身子,讨好地说:“这边!我给您带路。”引着二人走进了停尸间,甫一推开门,一股阴森的气息扑面袭了过来。

      只见满屋里竖着放了几十口棺材,棺材都停在两根长条板凳上。正中间的位置请了神祗,是阴间专门负责打鬼的钟馗,手持宝剑,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神祗前面是一座供案,供案上摆着香炉和素烛。

      两支素烛安静地燃烧着,发出微弱的光亮。葛庄主来到第二排左手边的第五口棺材前,说:“贺乾的尸体就停在这里。”金震彪也已经来到棺材前扫了一眼,干巴巴地吐出两个字:“打开!”

      葛庄主冲齐管家说:“齐管家,麻烦您搭把手。”二人扶稳了棺材盖,使劲往一边用力,棺材就打开了,里面黑洞洞的,烛光照不进去。

      金震彪说:“葛庄主,这儿没你的事了。”葛庄主点头应了声退了出去。金震彪几步走到供案前,随手拿起烛台上一支素烛缓缓走到棺材前,借着昏暗的烛光,终于看到了贺乾的尸体。乌漆墨黑的,果然已经烧得不成人形了。

      他闭上眼愣了一阵,随口问道:“傅先生勘察完尸体都发现什么了吗?”

      齐管家回道:“也没有发现什么。傅先生先是看了看尸体,然后看了贺乾平日里住的屋子,好像对他睡觉枕的一个花枕头很感兴趣。最后在枕头下面发现了一块铜制腰牌。”

      “花枕头?腰牌?”金震彪喃喃说了出来,目光又落到了棺材里的尸体上,好半晌方道,“管家,你相信有因果报应这么一说吗?”

      齐管家没料到金震彪会突然问他这个问题,愣了一下说:“这些虚无缥缈的事怎么说呢。有的人信,有的人不信。”

      金震彪的目光忽然落到了他身上,认真地问道:“我是问你信吗?”齐管家想了想说:“我从来没想过。不过,人活在世上,多行善事总是对的。”金震彪的目光又再次落到了棺材里的尸体上,片刻后说:“盖上,让亡灵安息吧。”齐管家应了声,自己个推动棺材盖,重新合上了棺材。

      金震彪将素烛重新放到烛台上,扫了一眼红脸钟馗的塑像,从香盒里抽出三根香点燃了,恭恭敬敬地插进了香炉里,立时烟雾缭绕起来,弥漫了整个停尸间。

      二人出了停尸间,见葛庄主正在门口候着,说:“族长大人,要不要在这里喝口茶再回去?”

      金震彪扫了眼身后的挺尸间,说:“今儿就不了,时间太晚了,改日再过来喝你的茶吧。世人都说这个地方污糟,不肯进来,怕沾染了死人的晦气。其实说这些话的都是些无知之人,早早晚晚还不是要进来?谁又能逃得掉呢?想起来真是可笑。”

      葛庄主、齐管家二人齐声附和着,心里也都在纳闷族长大人今儿怎么会有此感慨呢?葛庄主将金震彪、齐管家送到义庄门口,金震彪又坐着马车回到了府里,齐管家说:“老爷,您累了一天,想吃点什么?我马上吩咐厨房给你做。”

      金震彪摆摆手:“我不饿,心里堵得慌,你下去歇着吧。”一个人没有回卧室,而是径直朝书房走去。来到书房门前,金震彪掏出腰上的钥匙开了门,进去后又随手关上。拉亮了电灯,书房里登时亮堂起来。

      金震彪一屁股坐到了书桌后面的花梨木椅子上,背靠着椅靠愣神。好一阵子,他才起身撩开背后墙上的一幅山水,墙面露出一个四四方方的凹巢,可见一个紫檀的木匣子。金震彪将木匣子取了出来,放在书桌上,又从随身的钥匙串上找到一把最小的铜钥匙,开了木匣子上的小铜锁。

      打开木匣子后,里面是一个红绸子包裹着的物件。一层一层打开红绸子,露出了一块铜制腰牌,在灯光的照耀下泛着黄光。金震彪拿手轻抚着腰牌,内心里猛地跳了一下,手一抖腰牌“啪嗒”一声掉落在书桌上。

      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捡,忽然间很害怕似的,像是那块腰牌上已经附上了邪灵的诅咒,谁只要沾上了就会带来厄运似的。

      ******

      进了同和旅馆,傅南走到楼梯口,刚要上三楼,迎面碰到雅卓娜走了下来。傅南先打了招呼:“早!雅卓娜,请问美朵小姐在房间里吗?我找她有事。”

      雅卓娜的表情冷冷的,木木地说:“傅先生,你来是不是想让我家小姐帮你早点成为梦境师?”

      傅南诧异了一下,点头说:“是。我在现实世界里遇到了很多困惑,一时难以解开。或许我成为梦境师后,在梦境世界里会找到答案。”

      雅卓娜脚踩着木梯子,拾级而下,来到傅南的面前,望着他说:“傅先生,我能耽误你几分钟,跟你说几句话吗?”傅南愣了一下,显得有些意外:“当然可以。”雅卓娜不再说话,当先走了出去,傅南尾随其后。

      二人一前一后走在街道上,出了市集来到了一条南北走向的水渠长堤上。此时已是深秋时节,水渠里只剩下一弯浅水,寂静无波。长堤上栽植了两排梧桐树,巴掌大金黄色的梧桐树叶已经凋落殆尽,铺满了长堤。

      雅卓娜走在前面,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傅南心里很纳闷,这个女孩平日里也见过几次的,属于那种心直口快型,她的性格什么时候变得有些多愁善感了?

      正自疑惑,前面的雅卓娜忽然停了下来,扭过头直勾勾地望着他,开口说:“傅先生,你知道吗?我家小姐昨天咳嗽时咳出了血丝。”傅南面露关切之色:“怎么会这样呢?美朵小姐是生病了吗?有没有看医生?”

      雅卓娜轻哼了一声,接着说:“我家小姐本来没病,是因为自身消耗了太多异能,所以连累了自己的身子。”

      见傅南面露疑惑之色,雅卓娜解释说:“梦境师身上的异能就跟我们平常人身上的精力一样,是有一定限度的。如果消耗完了,就需要时间来慢慢恢复。而我家小姐为了帮你早日成为梦境师,带着你连番入梦,已经消耗了太多异能,所以才病倒了。”

      傅南明白了个大概,面露愧疚之色,张嘴想说点什么,但是一时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清晨的微风刮了起来,偶尔有一两片枯黄的梧桐树叶缓缓飘落。雅卓娜的目光落到了远方,幽幽道:“我本身是教中一名卑贱的仆女,蒙神女垂青才做了她的贴身仆女。傅先生,神女那么看重你,我原本没有资格说三道四的。但是,我心里就是不平衡!为什么神女可以设身处地地处处为你着想,甚至为了让你早日成为梦境师不惜伤害自己的身子。而你呢?一个堂堂七尺男儿,却从来没有为她着想过?就只知道一味索取。难道你们中原的男子都是这般么?”

      傅南被说得无地自容,羞愧地低下了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雅卓娜越说越激愤:“我家小姐在教中的身份何等尊贵,就是疆王见了也要礼让三分的。将来是要继承大神婆的位置的,尊奉神灵的旨意统管玄天教。如今却为了你,不惜伤害自己的身子。说实话我觉得不值得!就算你们是好朋友关系,可为了一个从来不知道关心别人的朋友值得去付出吗?这样的朋友值得交吗?”一口气说完,雅卓娜心里觉得舒服多了,别过了脸去。

      过了几分钟,傅南才开了口:“雅卓娜,谢谢你今天跟我说这些话。确实是我粗心大意了。最近在我身上发生了许多事,我的脑中也是一团乱麻,理不出头绪。我想说的是我跟你家小姐绝不只是好朋友的关系。在没有遇到你们之前,我就一直在找她。因为她曾多次出现在我的梦境里。我们在梦境里就已经彼此非常熟悉,我很在乎她。但是,真正在现实世界里相遇了,我却从来没有真正关心过她,这是我的过失。不过,今后我一定会弥补的。请你相信我!”

      “我很在乎她”!雅卓娜的心里默念着这五个字。天呐!不只是好朋友的关系,难道是男女恋人的关系?可是按教规的约定:神女和大神婆是不能够儿女情长的,违者就要接受严刑峻法的惩处。

      见傅南望着自己,雅卓娜赶忙收敛了心思,问道:“傅先生,那你准备怎么弥补?”傅南左右看了看,说:“你这么早起来,想必是给你家小姐买早餐的。这样吧,早餐我去买,然后送到你家小姐床边。”

      雅卓娜听了没忍住,“扑哧”笑了出来,像是浑然忘记了方才的担忧:“不愧是当过侦缉队长的,生活中处处运用推理。那就麻烦你了。旅馆旁边有家卖糯米丸子汤的,你去买一碗,然后再带一份千层饼。神女最爱吃了。”

      傅南见对方不生气了,幽默地说:“那好吧,就让你偷个懒。我现在就去。你也快去吃点东西吧。”

      二人重新走回市集上,傅南买了早餐直接上了三楼,进了房间里见桑央美朵还在侧身睡着。傅南轻声唤道:“美朵,起来吃早餐吧。否则一会儿就凉了。”

      桑央美朵一睁眼,见傅南坐在椅子上,正柔情似水地望着自己,吓得身子一缩。傅南说:“我刚在下面遇到雅卓娜了,在给你买早餐。我刚好上来找你,就带上来了。这些天为了我的事害你伤神了。”

      桑央美朵忙说:“没什么。雅卓娜这丫头知道偷懒了,看我等下怎么罚她。”傅南笑了下说:“是我自己要顺手拿上来的,你可千万别罚她。我先出去,你洗漱一下。”随即出了房门。

      过了十多分钟,才见桑央美朵重新开了门,已经换好了衣服、整理了妆容。傅南将早餐摆好,拉开椅子说:“美朵,吃早餐吧,都是你平日里爱吃的。”

      “谢谢!”桑央美朵坐下来吃了起来。傅南也拉过一把椅子坐在旁边,随口问她一些西域的风土人情和饮食习惯,桑央美朵一边吃一边耐心地回答着,内心里却感到幸福极了。

      或许这是每个女孩子所渴望的吧。心上人叫自己起床,给自己准备好可口的早餐,然后耐心地陪伴自己沐浴在晨曦之中。

      多么幸福、温馨的画面啊!平凡的幸福!

      可惜——这种画面自己在梦境里见过多次,自己却从未体验过。今儿真是交了好运了,终于也体验了一回。傅南见桑央美朵吃的差不多了,提议说:“美朵,吃完我陪你去西头的长堤上走走吧,呼吸一下新鲜的空气。至于进入我的潜意识梦境的事,过几日再说吧,也不差这三日两日的。”

      桑央美朵本想利用阳梦锏尽快贯通他的潜意识梦境和意识梦境,可是贯通的过程中需要消耗大量异能,自己现在的身子也不在最佳状态,缓几天也好。她随即点了点头。

      傅南接着说:“那我先下去了,你换好衣服就下来。记得穿厚一点,外面有些凉飕飕的。”说罢出了房门。

      桑央美朵“嗯”了一声,将碗里剩下的糯米丸子汤喝完,然后净了口,开始准备换衣服。她将自己随身携带的衣服全部倒了出来,一件一件比着看穿哪一件合适。

      她心里很清楚,像这样美好的画面对自己是极为珍贵的,所以她必须慎重对待。来回换了好几身,桑央美朵都不满意,最后还是换上了在竹林里初遇他时的那一身衣服。

      那一身衣服虽然不是多么好看,却对她有着特殊的意义。那是二人相隔十八年后在现实世界里重逢的铁证。只有穿上了那一身衣服,桑央美朵才会相信眼前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她终于再次遇见他了,他就真实地站在自己的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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