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四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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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佐佐城小姐，你的犯罪行为也到此为止了。无论你是怎样不脏自己双手的隐形犯罪者，刚才射杀了六藏少年的罪行也是无法掩饰的，而我们就是目击证人。你要接受现行法律的制裁。”
“不，我是不会被制裁的。”佐佐城用枪对准了太宰，随后眯起了眼，“没有目击证人，你们也无法作证。因为若你们向他人说出在这里所发生的事情，我便会再次向侦探社发起攻击。”
“住手。”国木田发出了嘶哑干涸的声音，“快住手。已经够了，我不会让你再攻击侦探社的。”
“国木田先生，请不要动。”
“给我住手！为什么！究竟为什么！你的枪口应该对准的并不是我们啊！”
“那么国木田先生，请您告诉我吧。我的枪口究竟应该对准谁，我应该憎恨的究竟是谁呢？”
“那是…”』
应该是存在的。
那导致事情变成这样的元凶。
那所有人都能如愿以偿获得救赎的理想的世界应该是存在的。
阻碍了通向那里的道路的邪恶之物应该是存在的。
有什么、一定是有什么——
有什么呢…
屏幕外的国木田陷入了迷惘，而屏幕中的国木田同样如此。
『或许是将国木田的踌躇当做了没有回答，佐佐城皱起眉头，垂下了眼：“我将会作为追随着那个人——‘苍王’的枪口继续下去。而侦探社的诸位无法妨碍我。因此，这就是——”
佐佐城缓缓放下了枪口：“这就是协议。诸位不可干涉我，而我不会再攻击侦探社。接下来我会离开此处，之后在其他地方，利用其他组织引起同样的事件。下一次也是，再下一次也是。我不会允许诸位来阻止我的。”
“不错啊，你说得这些。”太宰用通透的眼神注视着她。
“太宰先生，您的话应该能够理解。您每次都能事先预测到状况，不委身于情感而选择最顾全大局的适当的行动。所以您应该明白，在这里应当采取的行动就只有一个。”
“说的没错，我也什么都不会做的。”
“那么…”佐佐城看着国木田，露出了少许微笑，“国木田先生。”
她轻声说道：“这或许是谎言，在地下室的蓄水池…您当时毫不犹豫地救下了我，我…有一点点高兴。”
“因为这里就是最后了，我有一事要向您传达。国木田先生，您…”
话语未落，枪声响起了。』
她从今往后也要继续酝酿阴谋吗？
要欺瞒他人、利用罪犯、让死者与制裁堆积成山吗？
要继续作为“苍王”的幽灵与追随者——作为“苍之使者”吗？
那种东西根本不是理想！
国木田攥紧了拳头，后背已在不知不觉中被冷汗打湿。
他后悔了，后悔当初没有继续深究下去，他应该阻止她的。
乱步盯着国木田看了好一会，最终叹了口气：“国木田，我说过了哦，今后都不会发生类似的事情了。”
“……什么？”话音未落，国木田便听到了屏幕中传来的枪声。
『佐佐城的胸前穿过了三颗子弹，鲜血从胸部的伤口涌出。
随后，她就像，被切断了线的木偶一般倒了下去。
“佐佐城！”国木田冲过去，抱起她的身体。
“你…活…该啊…”倒在地上的六藏手中握着黑色的手‖枪，“是‘苍王’…是你…杀、死了…父亲…”
因失血而面色惨白的少年，露出了凄惨的笑容，他手中的枪口泛着青烟：“你是父亲的…仇人！父亲…才是正义的一方！活…该啊…”
枪从六藏的手中滑落了。
六藏的脸垂进自己流出的鲜血中，轻轻抽搐了一下，之后便再也不动了。
“国…木田…先生…”佐佐城低语道，“您…在某些地方…和那个人…很相似…”
那黑褐色的瞳孔在反光之中摇动着：“请您…不要被，理想…扼杀…我…喜欢…”
佐佐城的话并没有说完——她已经死了。』
佐佐城小姐…死了…？
国木田大脑空白地看着这一幕。
随后，他听见乱步这样说道：“那位游击队长说，六藏在两年前与港口黑手党做了笔交易，你以为交易的内容会是什么？”
“……”
找到苍王的余党，找到苍之使者。
然后杀死她，替父报仇…
『“国木田君，她杀了太多的人，也只能变成这样了。”
国木田听到太宰的话，血一下子冲上了头顶，随后，他抓起了太宰的前襟：“太宰！！”
太宰的表情毫无变化，只是看着情绪激动的国木田：“国木田君，你所设想的那种理想中的世界是不存在的。放弃吧。”
“给我闭嘴！对方只不过是个连枪都没用惯的女子啊！她本不必被杀死的！就算不杀她，只要你用些时间制定出对策，应该可以避免再出现牺牲者的！可你却…”
“杀人的不是我，是六藏少年啊。”
“你以为我不知道吗！？”国木田指着掉在六藏少年身边的手‖枪，“那是你的手‖枪！你就在我说话时悄悄把枪从脚下踢给了六藏少年！因为你知道那么做的话六藏少年就一定会开枪杀死她！！”
“我没有杀她。”
“她就相当于是你杀的！！”
“但很遗憾，你无法证明我的杀意。握住手‖枪的，扣动扳机的，还有怀抱杀意的人，全都是六藏少年。我只不过是踢了一脚脚下的手‖枪而已。”太宰神色淡漠地道，“国木田君，那才是对她而言唯一的救赎。这就是最好的结局啊。”
“不对！”国木田大喊道，“这种事情不可能是理想！一定有什么、一定有什么真正的原因的！因为——”』
不弄脏手而夺人性命…
太宰所做的，是和佐佐城一样的事情——借助第三者的手、利用第三者的杀意，置人于死地。
而现行的法律无法证明他的杀意，也无法给予裁决。
这算什么？！
这个家伙从一开始谋划到现在就是为了这一幕吗？！
国木田气愤地想。
他明白那个自己未说出口的话是什么。
倘若佐佐城女士真的憎恨这个世界，若她当真想要杀死那边的自己以及太宰，那么那个时候——在荒废医院，在国木田要踏入那片毒气之中的时候，若不是被佐佐城女士突然阻止，他本应吸入毒气而死的。
她可以将这一切都伪装成事故，不会被追究任何罪责，然而她却救了“我”的命，这是为什么？
这难道不是发自本能的反射性行为吗？
“看来森阁下对太宰的影响比想象中的还要深啊。”福泽叹息道。
正如国木田所说，如果是太宰的话或许会有更好的、不让任何人牺牲的方法，但…
“让少年亲手为父报仇、让疲惫不堪的女士得以解脱、为侦探社剔除一个潜在隐患，这是最优解啊。”森鸥外轻笑道。
“是，但那是太宰的最优解，不是你的哦。”乱步说道，“他从一开始就知道六藏会出现在那里，完全可以不亲自到场，放任他们自己解决问题，这样一来就没有人会知道他做了什么。”
“但他偏偏选择叫上国木田一起去见证这个结果，你以为是为了什么？”
国木田有些不可置信地抬起了头。
“继续看下去吧国木田。”乱步的表情是从未有过的认真，“如果我的推理没有出错的话，我们这个世界的侦探社之所以能够在这个港口黑手党一家独大的横滨生存到现在，恐怕少不了这个世界的太宰的暗中帮助。”
“但是在太宰消失的现在、在他未必会愿意回归的未来，我们必须成长起来。”
“那个国木田的身上有你所缺少的东西，有你一直以来所寻求的答案，所以，见证到最后吧。”
『国木田像是从喉咙中讲话挤出来一般，对太宰喊道：“因为佐佐城女士原本是不想引发这些事件的！她根本就不希望得到什么犯罪者被制裁的世界！她只不过是——”
——我只是…不愿看到那个人痛苦的样子罢了。
——不行！不可以碰那个锁！
“告诉我吧太宰！她被开枪打死才是正确的吗？这就是…我所追求的理想的世界吗？”
太宰看着他，平静地说：“国木田君，认为某处存在着正确而理想的世界——会这样思考的人，就会憎恨无法如愿以偿的世界，去伤害他人。‘苍王’便是如此。而因贯彻理想和正义受到伤害的，则总是身旁那些弱小的人。”
太宰看向了远方的某处：“追寻正义的话语是一柄利刃。它会去伤害弱者，却并不能保护或拯救谁。杀死了佐佐城女士的——正是‘苍王’的正义。”
“国木田君，若是你继续像这样去追求理想、排除阻碍理想之物，恐怕早晚有一天‘苍王’的火焰也会寄宿于你，之后将你身边的一切全部燃尽吧。我已经——看过很多那样的人了。”太宰将视线投向了某种他人所看不到的东西，那目光正注视着我无法理解的人心的黑暗、以及这个世界的深渊。
“我…”国木田放开了太宰。
他从荒废医院的窗口向外眺望。
在腐朽的前院，舞动着朱红色的彼岸花。
即使闭上眼，那片嫣红也依然残留在眼中。
微笑着的她的面容，也是如此。』
太宰这番追究的话语刺痛了国木田。
他一直都在追寻着正确而理想的世界，一直都为了实现理想而跨越艰难险阻。
他明白太宰所说的话。
或许正义并非是从外部而是应当从自己身上寻求的东西。
然而——
佐佐城女士死了，六藏少年也死了。
向自己的内心寻求正义，所得到的回答却只有无力感。
理想的世界一定是存在的，国木田这样坚信着。
但碍事的人究竟是谁？
究竟要怎样才能看到、要怎样才能到达理想呢？
“这应该是太宰第一次主动给别人窥探自己内心的机会吧？”
——我已经看过很多那样的人了。
那个世界织田的死看来真的对太宰造成了相当大的打击啊。
太宰看出了国木田与苍王相似的本质，担心他有一天也会遭到理想的反噬，在理想破灭之后选择像织田一样奔赴死亡。
因此他让国木田见证了这场悲剧，希望可以软化他的理想——哪怕会被憎恨，哪怕可能会失去加入的侦探社的机会。
他真的有很努力地在成为救人的那一方啊…
『两年后。
“以上，这就是两年前的事件——‘苍之使者’事件的全部内容。”说完这长长的一段话，国木田合上了记事本。
“这就是国木田先生和太宰先生搭档后首次解决的事件啊。”在一旁听着的谷崎十分感慨地说。
“没错。真是的，那家伙从那之后也完全没变样，还是那副看不起人的态度，还是尽给我添麻烦。今天也是都说了有工作却完全不见人影——直美，你查到发信器的信号了吗？”
“已经有结果了哦。发信器从大约二十分钟前就没再移动过，地点——是河里吧。”
河里？
国木田思考了一会道：“我懂了。那白痴是在路上往河里纵身一跳，然后发信器连着钱包一起被河冲走了吧。钱包被冲到这里停下了，他人应该是在更下游的地方。”
想着给外出调查的太宰打手机时，他突然冒出一句“真是条好河啊~”就把电话挂了，他当时还以为是怎么回事。
那个自杀癖究竟要给他这个工作搭档添多少乱才甘心啊？！
“我去把那呆子找回来。简直了，为什么我非要这么悲惨地在开始侦探的工作之前先去找搭档不可啊！”
“请您小心，国木田先生！今天的工作是什么呢？”谷崎站起来向国木田问道。
“是找老虎。要去抓一只在横滨引发骚乱的‘食人虎’。”
尽管是个很麻烦的委托，但是就算这样，太宰的话一定能轻而易举地解决吧。』
“……”
武侦众人眼神古怪地看向国木田。
为什么你会这么熟练啊？！
而且居然还在太宰身上装发信器，原来你是这样的吗国木田？！
国木田有些心虚地移开了眼…
当然，这场闹剧没有持续太久，因为他们很快便被另一件值得在意的事吸引了注意力：“这是…差不多芥川加入侦探社的时间点吧？找老虎？有这个任务吗？”
不同于武侦众人的疑惑，几乎一直安安静静的敦在听到老虎这个字眼时忍不住颤抖了一下。
“敦君，没事吧？”镜花投去了关切的目光。
“嗯，我没事镜花。”敦勉强笑了笑，随后聚精会神地盯住了屏幕。
他有预感，接下来的内容与自己有关。
『屏幕中响起了一段国木田的内心独白。
我拿着记事本走出了侦探社。
黄昏迫近，横滨的天空被染上了苍与红的色彩。
似乎曾在哪里闻到过的风的气味传入鼻中，我停下了脚步。
我望向街道。
这里有着街道，有着人群，而事件与悲伤也时有存在。
每当直面深深的悲痛，我的理想便会被践踏，言语失去意义、心头流淌鲜血。
追逐理想实在毫无益处又过于艰辛。
然而，即使如此，即使如此我也依然——
我向着横滨的喧嚣，再次迈开了步伐。』
“看来那边的国木田找到答案了。”福泽有些欣慰地看向真正记事本上记录着什么的国木田。
“这是自然，我是绝对不会轻易放弃自己的理想的。”国木田抬起头来，郑重其事地回答了社长。
他对织田这个现搭档没有什么不满的地方，他的记事本上也没有多一个自杀爱好者做搭档这一条。
但是——
这并不妨碍他去结识这个世界的太宰。
太宰治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
国木田开始有些期待他的回归，以及与他正式相识了。
作者有话说
第49章 （四十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