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种田小传》贝琥珀

21、凤栖梧桐久不鸣

　　两人坐在醉仙楼的二楼靠窗的位置，点了几个醉仙楼的招牌菜，慢慢细品着。靳菡终究扛不过萧五的游说，决定过一阵再回南疆去，她几乎可以预见杨圣清对她的想法——女人就是麻烦拖拉。登时一种无语凝噎的心情涌上心头。

　　她要是不提出来见张阿牛，或许就不会有这种事发生了，这大概就是自作孽不可活的真实体现。

　　醉仙楼是徐州的第一大酒楼，而就连这样的酒楼的菜式也并不出奇：黄芪羊肉，糯米蒸鹅，菊花鱼，炒猪肚，芥菜汤，几样糕点，还有两碗杏酪，一人一碗。虽然十分精致，但材料还是少了些，色香味自然也不够饱满。

　　但是……

　　靳菡无言地看着萧五将猪肚里的作料一样一样挑出来：茴香、肉桂、花椒……现在到了糯米、大蒜、葱头……或许是排兵布阵十分习惯，熟练地将各色不吃的菜在自己的饭碗面前堆得整整齐齐，每样一堆。

　　她早知道萧五挑食，却没想到挑成这样，她深切怀疑，他到底是吃了什么才长得这么高大。

　　“你看什么？”萧五抬了抬眉。

　　“怎么扔在桌上？太浪费了。”靳菡无限惋惜。

　　“你又不吃。”萧五理直气壮地，把一颗大蒜再次从自己碗里夹起，就要放到桌上。

　　靳菡无语了片刻，把自己的碗递过去，接住了那颗倒霉的大蒜。两人十分平静地回复到过去的吃饭习惯，很有默契地一声不吭。

　　正在这时，街道上忽然有些嘈杂起来。靳菡有些好奇，探头去看，只见一顶两人抬的竹轿从街上经过。那竹轿十分轻便，上面坐的白衣男子温文尔雅，面容沉静，赫然便是在孟家别庄见过的孟云楼。孟家的豪富子弟，并不是常常在徐州城出现的，会引起徐州城的关注自然没什么稀奇。

　　此时有一行人向孟云楼询问些事，孟云楼便让人停下轿来，与那几个人说话。

　　看到孟云楼面容白皙沉静，举止沉稳端方，靳菡却是无端打了个寒战，连忙缩头回来，定了定神，只是低头吃菜。

　　她对孟云楼有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惧意。在萧五没说之前，她其实有些隐约地猜测，觉得孟云楼阴翳绝丽的外表下藏着的心思极为深沉，只是自己始终不愿多想。

　　或许她不是那种能够玩弄心机的人，而且在现代生活中，也并没有机会遇到这样的敌人，所以才会把每个人都往好处想，所以才会连陈其风的坏心也看不出。

　　如今想起陈其风，仿佛形同陌路。她暗自笑了一下，觉得自己在感情上来的快去得也快，好比肚子疼，上过洗手间解脱后，就能全然忘得一干二净。

　　她有些自嘲地想笑，浑然没想到和陈其风在一起时多半时间都是在图书馆，两人不过只是在一起牵个小手，实在算不上刻骨铭心，而对张阿牛的感情，只可以说是朦朦胧胧的眷恋，否则也不会听到张阿牛要纳她妾时，感觉好像被雷劈了一样。

　　看到她的心神不宁，萧五站起身来，往窗外望了一眼，看到孟云楼时，嘴角微微一抿，道：“原来……你早就见过他。”

　　“谁不认识孟公子？”靳菡看了看他。

　　萧五微微一笑：“孟云楼，孟家第十一子，传说他因自身残疾之故，避世不见，甚少有人能见到他的容貌，想不到你居然见过他的真面目。”

　　“你说他避世不见，怎地会在徐州城中出现？”

　　“也许是有什么目的。”萧五略一沉吟，说道，“不如我们去跟踪看看？”

　　靳菡直接打了个哆嗦，昨天晚上偷窥还不算，今天还要跟踪？萧五经验丰富，武功高强，她怎么能比？到时候萧五跑了，她一个人……

　　“去不去？”

　　靳菡急中生智，说道：“说不定就是因为昨天晚上我们进入秦府时留下蛛丝马迹，被人看到了，告诉孟云楼。孟云楼可能查到些什么，所以才来徐州城？我们还是赶紧跑吧！”

　　萧五摸着下巴微笑：“被他发现，我们就打死不认。”

　　“或许他就是知道你不怕他，所以他设下了圈套，专程来徐州城招摇过市，再等着我们上门？”靳菡极力说服萧五，不要再以身赴险，这简直就是以卵击石，不过如果直接对萧五这么说，以萧五的骄傲任性，反而要去挑战孟云楼试试，到时卫光照杨圣清一定不会让她好过。

　　萧五看着她但笑不语，良久说道：“你说的不错，徐州并非久留之地，我们这便出城去罢。”

　　靳菡几乎喜极而泣，看到萧五准备出行，于是照例蒙了面纱，与萧五结账后相携出了店门。

　　两人正打算到后院牵了马匹，却又见孟云楼仍在不远处谈话，于是换了个方向打算绕道而行。

　　忽然身后一个声音说道：“两位慢行。”

　　一个下人打扮的仆役忽然跑到他们面前，垂手向他们行了一礼，说道：“我家公子想请二位一谈，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靳菡微微一怔，已听萧五徐徐说道：“我二人还有急事，不便久留，还请见谅。”

　　她松了一口气，萧五总算没抽筋似的想挑战一下孟云楼。

　　忽然听到有个熟悉的声音道：“想不到徐州城中，竟会出现两位这般高蹈出尘的人物，在下姓孟，草字云楼，不知可否有幸请二位饮一杯水酒？”

　　靳菡身上穿着一身淡黄衣裳，挽了一个发髻，虽然蒙了面纱，但一双眼睛仿佛潋滟生波，平平让人有了无数好感，与当年一身麻布衣服梳着辫子的山村少女自然完全不同，站在俊美无俦的萧五身边，便如一双爱侣，令人称羡。

　　这也是靳菡毫不抗议地选择蒙面的原因——在这个时代，女人的名节是很要紧的东西，虽然她不是很在乎，可是被很多人围观询问，还是很烦。她可不想被任性的定王害得百口莫辩，无从解释。

　　萧五微一抱拳，含笑道：“孟公子请了，在下是京城人士，姓杨，与发妻游玩到此，所以多停留了几日，今日得见孟家十一公子，实乃三生有幸。不过，尚有要事在身，孟公子的好意正好心领了。他日有空，定当叨扰贵府。”

　　靳菡只行了一礼，一句话不说。

　　“贤伉俪风致典雅，携手同行，真令人艳羡。”孟云楼的注意力刚开始似乎只放在萧五身上，只淡淡扫过靳菡，靳菡略站在萧五身后，萧五说完时，她便笑而点头，心中恐惧莫名，恨不得挽住萧五的手臂。不过她也知道，若是露出行迹，必然会引起孟云楼的疑心。

　　萧五看了身边的靳菡一眼，笑道：“拙荆未曾见过多少世面，有些害羞，所以在下才带她出门走走。”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正该如此。”

　　聊了几句，萧五微一抱拳，向孟云楼辞行，靳菡便敛衽向孟云楼行了一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