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泣的少年》彩虹里的苍白

1、少年

　　黎之明是一个冷心肠的少年，从来没有看见他和人有什么来往。他刚搬来的那一栋小楼，邻居很多，他却都不理人家，也不吃人家的热情饭，偶尔遇见了，也不轻易打招呼。
　　他不但是和人没有什么交际，凡带一点生气的东西，他都不喜欢——屋里连一根草都没有，阴冷的如冰窟一般。
　　黎之明从学校低头独步回来，关上门，放下一本书都没有装的书包，便坐在书桌旁边，随手拿起一本物理练习题翻了翻，无意识的望着，觉得疲倦了，便站起来绕着房间走了几圈，或是拉开窗帘看一看外面，但不一会儿，便又闭上了。
　　这一夜黎之明忽然醒了。听得邻居凄惨的呻吟着，这痛苦的声音，断断续续的，还夹杂着一丝哭声，在这沉寂的黑夜显得十分凄凉，又可怜。黎之明虽然毫不动心，却被搅得睡意全无。
　　月光如水，从窗纱外泻进来，他不由得想起了幼年的自己——和蔼的姥姥，香喷喷的晚饭，窗台上的兰花，一只胖墩墩的橘猫......他极力想摒绝脑子里这些思想，无奈心里越想除，脑海中这些记忆越发明显，直到天明才微微合了一下眼。
　　黎之明听了三夜哭声，看了三夜的月，想了三夜的往事。
　　第四天，下晚自习回来的黎之明看见楼上一位长相颇为剽悍的妇女指着一个低着头背对着自己的少年语气急躁地说：“余晟，阿姨我知道你妈妈得重病没钱医治，又是你一个学生在家里，没人照顾她，但你也不能影响我家小荇休息啊，她马上就要高考了。”
　　“好。”脸色惨白的余晟站在家门口,紧握手中的钥匙，脑子里空洞洞的，凭本能机械地回答了一句。
　　听到他的承诺，神情一直紧绷的妇女松了一口气，转瞬笑盈盈地拍了拍余晟一直佝偻着的背，“阿姨就知道你是个懂事的好孩子。”
　　等妇女走后，经过的黎之明看似漫不经心地瞄了一眼——手颤抖地对不准钥匙孔，却还在硬撑着想开门的余晟，感觉下一秒他就要崩溃大哭了。黎之明脑里凭空添了一个深夜的泪人，他就睡在远离人烟千里之外的大沙漠上，比那在大海中伏在木筏上漂流的遇难者还要孤单的多。
　　夜色依旧沉寂着，呜呜咽咽的哭声止了。
　　第五天早起，黎之明拦住倒垃圾的妇女忽然问起余晟妈妈的情况，中年妇女一面惊讶着，一面说：“不知道为什么他妈得了尿毒症，这孩子平日勤勤恳恳极疼人的......怪可怜的哟！”黎之明礼貌性地说了句谢谢，没听身后的絮絮叨叨，自己走出小院子了。
　　高考放榜时，南高全校拉起横幅庆祝考上清华北大的学生，还在上晚自习的学生也被老师额外宽容地允许看烟火，瞬时长时间学习的疲惫感从他们身心无影无踪了。
　　只听见几声沉闷的声音，一个个烟花带着红红的火星窜上了天空，几声脆响，夜空绽放出几朵美丽的花朵。学生们在楼道里欢呼着，跳跃着，融不进这热闹场面的黎之明拍了拍身上飘落的烟灰觉得索然无味。
　　这个时段正是晚上放学高峰期，学生们叽叽喳喳地涌出了校门，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欢天喜地的表情。
　　通过“铃，铃，铃”的车声能感觉到家长是多么关心自己的孩子。不管是男的，女的，老的，少的，都伸长脖子向校园张望。
　　穿着蓝白校服，耷拉着眼皮，神情冷漠的黎之明推着自行车出校门时，望了一眼校门的横幅，看到有余晟的名字，心里微微触动了一下。
　　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的余晟拉住了黎之明的后衣。他看着眼前一直喘息着却说不出话的余晟，颇感无奈，掩饰了下眼里的漠然，推着自行车默默跟在余晟后面走。
　　他俩一前一后地路过了十几棵已经长满了米粒大小花骨朵的丁香树，清香飘荡；油柏路上的路灯把两人的影子拉得瘦长。
　　“谢谢你......”余晟走到黎之明身边，忍不住打破这沉默的局面，他看黎之明还是站在原地没动没啥表情，更没说话，说话的声音渐渐的轻了。
　　等黎之明开口说话的这一分钟，余晟心慌慌地往四周望，实在想不明白这个长得艳丽却总是冷冰冰的少年之前都不搭理热情的他，但他又“伸出手，拉着他奔跑在冷寂又广袤的荒漠之中，从手心蔓延开来的力量带给余晟走出死区的勇气。”
　　“这是父母给我的打发钱，给你用，也算他们做了一件好事。”黎之明没看余晟一眼，推着自行车自顾地走到一边，融入街角的阴影之中。
　　“是黎之明的账户打钱给我的，我感谢的是他，以后我挣得钱也该还给他。”
　　黎之明愣了片刻，低头皱眉看了一眼搭在自己肩膀上的一只骨节分明又微颤的手。
　　微微的风，吹扬着余晟额前的短发，吹干了他头上的汗珠，渐渐的也将俊朗的少年扇进黎之明的心里。
　　这几个月余晟耐心地关照他，黎之明的心也是肉长的，坚硬的外壳逐渐融化了。
　　“好。”
　　黎之明渐渐靠近余晟，直勾勾看着余晟，黑沉沉的双眸逐渐有了光泽，。
　　两人的影子漫上了树影，什么都看不见了，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夜深了，风大了，都吹不散两少年暗生的情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