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四]凤歌青天》燕宁飞

23、第十章（2）须将你心换我心，始知相忆深

　　洛雁见众人还是搞不清状况的样子，索性将来龙去脉交待清楚：“我和孩子她爹好上没多久，追捕令就到了，而我公公，也就是小鱼的爷爷，一直反对他儿子在我手里耽误前程，所以我不能把小鱼交给他抚养。而我从此将是亡命之徒，如果怀有身孕一事被他知晓，他必然要与我一同涉险。所以我没有告诉他，但是害喜的时候被他撞见了，该死……”
　　“这就导致了我日后无论怎么骗他瞒他，他总怀疑我肚子里是他的骨肉。后来他听说寿阳吴家曾经收留过一个身高、举止都与我相似的人，打听之后，得知我竟然给他们家主人生了个娃。虽然小鱼那时长得必然很像吴华，但是我那死心眼的老公不到黄河心不死，要求滴血认亲，结果真相暴露了……”
　　“他要带小鱼走，但是吴华不让，还威胁说要报官来捉拿他。当时他还没有找到我的下落，当然不能就此罢手，只有离开。”
　　“后来又发生了很多事……总体而言，就是我和他联手把魔教那个狗屎教主给剁了，魔教群虫无首，很快分崩离析。只是他中了魔教无解之毒，唯有唐门圣药可维持他的生命。”
　　“唐门在之后的百年里，重新兴旺起来。唯一美中不足，不，是报应不爽的是——我作为唐门的灭门祸根，种族形貌特征喜好等个人资料被门中弟子代代相传，禁止我再涉足唐门一步。他们还长年招聘天师，来守株待兔我这个稀有物种混血山鬼。”
　　“如果我自己硬闯夺药，自然未尝不可。只是当年的罪孽，终究让我寝食难安，我不愿再多造杀孽，只有培养青城山间灵巧的妖兽，来为我偷盗圣药。”
　　“他的命是保住了，人却再也无法站起来。饮食起居要人照顾不说，他体内之毒常会不定期爆发，需要我用身为山鬼的修为来压制；最令我放心不下的，是我和他都在唐门追捕令上永久挂名，我有武艺，自保没问题，可是他却手无缚鸡之力，万一我离开他，再好巧不巧有人上门寻仇，那就玩完了……所以，尽管我们都很想与你团聚，终不得偿。”
　　洛雁说到这里，一脸“有疑问大家可以随便提”的样子，玄霄师兄便发问了：
　　“听天青说，你已经活了200多年，可是小鱼的父亲是人类，为何也能如此长寿？”
　　“你这个问题提得好。不过看样子，你一定也认为山鬼一族是妖怪，其实不然。我们是上古神族后裔，曾与东皇太一，云中君，河伯等神祗齐名。而今山鬼一族已是寥寥无几，好在我们与生俱来的仙力还保留了大部分。我将每月修炼的精丹输入他体内，自然能葆其青春，延其寿命。”
　　大家不同程度地表示惊叹，那惊叹含义丰富，我想大体都是在感叹洛雁比较偏向于妖而不是仙。

　　“我虽为神族后裔，然而他的一生，小鱼的幸福，唐门弟子的数百条人命，都是毁在我手上。世事有时，还真是讽刺呢。”洛雁淡淡地感慨，并不希求我的谅解。
　　全场静默。
　　一个不和谐的声音打破沉闷：“可是，这些事怎么能全怪到你头上？听起来你像是天煞孤星转世一样……嗯，那个，我的意思是说，一个普通人……好吧，你也不算普通人。但是，一个女人，无论如何，都不会有如此之大的破坏力。要真是这样，人类早就统治银河系了！”

　　不出意外，是价值观与正常人迥异的云天青。
　　感觉到我的目光，天青得到鼓励，继续分析：“你和你老公两情相悦，男人不管有没有武功，为女人挡风遮雨是天经地义，所以你老公所做的那些，都是出于爱和义务，这是其一；”
　　“你离开唐门，并非叛逃，而是为了救那个搞地下自由恋爱的唐门第一美女，出发点是好的；因为你看，整个唐门除了你，包括她的那位情郎，都没有来救她，这是其二；”
　　“世事无法预料，有一个馒头引发的血案，自然也会有一个变脸引发的灭门……我在说什么……最重要的是，唐门惨遭魔教血洗的根本原因在于，高层领导不思对策，反而率先认怂！那糖什么盐的美人嫁给魔教教主之后，必然会被逼问唐门机密；如她屈打成招，则攻破唐门指日可待；如她宁死不屈，则严刑拷打不说，魔教必会再找理由侵扰唐门！所以你教训新郎、出走一事，只是魔门开战的借口；而唐门几百年来传下的追捕令，更是他们推诿责任的铁证——到死也不肯承认是自己的错误，反将一切推在一个为唐门不惜出生入死的女孩子身上，实在是武林之耻！令人发指！这是其三。”
　　在场众人不约而同地发出了抽气声，接着一个个都用赞同的目光看着天青。
　　洛雁不禁嫣然：“谢谢你。”
　　并无别话，是因为她需要的，只是哪怕一个人也好，能够了解她多年来的委屈吧。

　　天青却使劲摇摇头，一把拽过我，对洛雁说：“不必谢我，接下来我要说的，才是本案重点之重点！”
　　“说了这么多，你虽然并非全无过错，却确实不应背负那些原本不属于你的罪责。只是这一件事，你做得大错特错，愚蠢之极！小鱼明明是你亲生女儿，你为何要把她拱手送人？！”
　　“别跟我说什么你是不得已，就因为你的那些不得已，才害你女儿过了十几年苦不堪言的生活，她能平安活到今天，全靠老天有眼！你当年何必要一声不吭带着孩子跑掉？如果你早早告诉你老公，他也不会一路追你追到唐门，被人记下容貌满世界通缉！”
　　“你们两人可以缜密计划——你负责跑路，你老公负责带孩子。就算他被他父亲撵出家门又如何？他可以不辞劳苦跋山涉水寻你下落，自然愿意拼尽全力照顾好你们的孩子，你也不必忍辱负重，强迫自己委身于那人面兽心的畜生！”
　　“虎毒尚且不食子，洛雁，你怎么忍心？”
　　我呆站着，凝视着泪水滚滚而下的洛雁。
　　以前，在江湖上历险的时候，天青总是对我说，亲情算个屁，我们没有亲人，也一样过得好。
　　原来，亲情对于我们来说，还是——很重要。
　　很重要。
　　——天青，你的笑脸，其实，是个谎言。

　　半晌，我看了看天青悲愤的神情，再远远地对着洛雁说：“一个人的过去是无法磨灭的。”
　　“所以，我不会与你相认。”
　　“我宁愿从来没有母亲。”
　　洛雁轻轻点头，并不意外，还冲着我笑了一笑：
　　“知道你平安，我就放心了。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能在这里见到你，可算幸运！”
　　说完她转身，准备离去。
　　我张了张口，很快又闭上。
　　一直旁观的夙玉忽然说了句：“没错，过去确实无法磨灭。”
　　我没心情去听她发表评论，只想逃离现场，回去蒙头大睡。
　　“但是，夙瑜师姐，”她拦住我的去路。
　　“你还可以选择原谅。”她的黑瞳里有什么在闪光。
　　我有些气恼：“你懂什么？你没有经历过那些，当然可以轻易原谅！”
　　夙玉没有动怒，凉如玉石的双眼一眨不眨地望着我。
　　她说：“可是她来了，而且很爱你，愿意补偿你曾经失去的时光。”
　　“师姐，即使你不愿意，你也无法当她不存在于世上，无法将这一切当作从未发生。”
　　“因为，这世上你只有前辈这唯一一位亲人了，而她在这世上也只有你了。”
　　“今后，在你父亲的祭日，也只有你和你的娘亲，会有相同的悲哀。”
　　“夙玉不敬，虽然不曾经历过师姐的苦痛，然而比起世间千万从未有过亲人抚养之人，师姐总要好过他们。对唯一的亲人，还请师姐不要执着于道德审判，当时终日躲避追杀的人如若换成师姐，未必能做出更好的选择。”
　　说完这些话，她便从容退开，只是一双深如幽潭，看不分明情绪的眸子，依然执着地望着我。

　　我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这时又听见玄霄师兄冷淡的口音：
　　“你不是她。她当年所受遭人追杀，无人理解之痛苦，或许并不亚于你。”
　　无人理解之痛苦……
　　一些久远且模糊的感觉慢慢升腾上来，我还记得自己当初看到唐门告示的时候，心里的第一感想居然是：
　　——这个人，很可怜……
　　我想那是因为，当时的我，身边没有一个人照顾我，对我好，总觉得这个被追捕的女子或许跟我一样，过着受尽欺凌的生活；
　　那时心中有悲悯，也有难言的安慰——这世上不该只有我一人受苦，还好，原来并非如此。
　　后来遇到天青——原来，他也和我一样。他虽然常常在笑，内心却是孤独的。
　　其实，其实……当时，如果有人，哪怕只有一个人，能够站在我身边，帮助我，或者，只是听我说说话也行……
　　也许人生，就会是另一番光景了。

　　正愣神间，又被天青老实不客气地打断。
　　他说：“……对不起，我不该那么说。”
　　洛雁摇头：“你说的都是实情，我对不起小鱼，乃是天字第一号混账母亲。”
　　天青微微一笑：“听你的传奇经历，总觉得你们这一辈的人都很聪明，单凭你和你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公就把魔教给端了，可惜我没赶上好时候，身边大多都是没谱的人。”
　　大家默默黑线……
　　洛雁微笑：“比不上你这一辈，帅哥美女一抓一大把。”
　　天青笑了：“你那个时代，只缺一个像我们这样的人。在你身边，哪怕只多一个人，故事也不会是今天这种结局。”
　　洛雁涩声：“大家都一样，都是想过安稳日子罢了，何必把无辜人群卷入是非之中？”
　　天青摇头：“世上还就是有像我这种吃饱了饭没事干专爱管闲事的人存在，再说身为大侠，不主动保护弱势群体，还不如回乡养老。”
　　夙莘拍手大笑：“说得好！反正呀，我们就是一群爱折腾的人，专门牺牲自己的安稳来给别人安稳，侠之大者，为国为民做不到，保护个把人总不成问题吧！”

　　洛雁显然没有料想到群众的支持这么快就转移到了自己手里，站在原地笑也不是哭也不是，最后还是噗哧一笑：“我知道了，只有傻子才会一心想做大侠吧～”
　　玄霄师兄脸部抽筋：“为什么最后你会得出这种结论……不可理喻。”
　　我不受控制地笑起来，刚巧洛雁的目光对上我的，我顿时全身僵硬，像被美杜莎盯上了一样。
　　她没有要我怎么样的意思，只是轻轻巧巧地笑道：“想不想听听，我老公这个天字第一号傻瓜的故事呢？”
　　她不说“你父亲”，只说“我老公”。看来她确实认为，他们不是一对合格的爹娘。
　　每到这种时候，我总是来不及表态，天青的八卦之魂总要先一步燃烧：“好哎好哎，夙莘，你去拿几坛好酒来，我们……”
　　话音未落，就被夙莘掐住脖子，直翻白眼。

　　洛雁在讲故事之前，看了看夙玉，问：“你不是还要跟他去阴阳双修么？”
　　夙玉脸上掠过一抹诡异的红，语气中带了薄怒：“前辈不要开这种玩笑。”
　　洛雁摸头：“我没开玩笑啊……”
　　玄霄制止她的嘴继续欠下去：“无妨。反正今日注定废了。”
　　好不容易话题进入正轨，洛雁笑嘻嘻地开口：“我和他的情缘是从一条烤鱼开始的……”
　　“烤鱼？”我下意识重复这个词，眼角不自觉地瞟了一眼天青。
　　“呐，事情是这样的。当年离开唐门之后，我一路游山玩水、行侠仗义，数日后来到我们繁花似锦的洛阳城，当地有个□□，名字起得恶俗之极，叫‘牡丹堂’。”洛雁做个手势，表达了对这个简洁纯朴且充分反映出当地特色之名的BS。
　　天青击掌发问：“堂主可是姓陈？”
　　洛雁点头：“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啊？”
　　“我和你女儿一起去过那里，还看过他们打架呢！可惜没机会看到陈堂主本尊。”
　　洛雁摆手：“一点都不可惜，他们一家没一个人有美貌基因……”
　　我插嘴问：“那你的意思是……我爹，不，你老公其实……”
　　洛雁点头：“真相都是很残酷的。不过人家有人格魅力。”
　　我无语了。

　　她续道：“我出来没带盘缠，想去他们家顺手发财。结果功亏一篑，还是被他儿子发现了。”
　　“看你笑得这么……肯定是他儿子见你貌若天仙，心一软就放你走了吧？”天青斜着眼睛问。
　　“这你可就猜错啦！做贼当然要易容了，我的样子比小鱼也就好点不多。”洛雁贼笑。
　　我继续无语。
　　她说：“然后我就拿中午吃剩下的烤鱼贿赂他，哦，因为我当时以为他是个倒水小厮……”
　　我满头黑线，这IQ，居然还好意思行走江湖……
　　洛雁咳嗽一声：“总之，陈余此人，哦忘了说，我老公叫陈余——一个姿色平平，只会‘温良恭俭让仁义礼智信’这种失传功夫的人。”
　　玄霄师兄忍不住笑了一声：“那你是捡到宝了。”
　　洛雁点头，接着又颇为遗憾地看着我：“可惜你长得不像我，像你爹，要不然的话，那绝对是不折不扣的美女啊啊啊！”星星眼乱飞。
　　半晌。她终于YY够了。夙玉才轻声问：“夙瑜师姐的容貌，并非生来如此吧？”
　　洛雁仿佛突然醒悟，叫道：“我说怎么会咋看你咋不顺眼呢！你还没恢复庐山真面目！”
　　说完不由分说冲过来在我脸上一阵狂揉，等我好不容易睁开眼睛，发现玄霄师兄夙玉师妹的神色仍是淡淡没有变化，但是天青和夙莘的笑容都凝固了。
　　“太妖孽了！这个样子太妖孽了！”夙莘大吼一声，让我心惊胆寒。
　　天青张大的嘴半晌才合上：“你娘的易容术，真正称得上精妙！司空那女人跟她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玄霄一问就问在重点上：“我怎么觉得你和你女儿长得挺像的？”
　　洛雁说：“对于一个被开除出唐门学籍的人，安全起见，自然不能以本来面目示人。”
　　夙莘说：“你的意思是你的原形还要更好看？”
　　洛雁点头：“当然了，我们这种半仙，对于绝大部分人类来说都是天人之姿。”言毕又对着我左看右看，扼腕叹息，“早知道当年应该把你易容成我的样子，还是美女比较吃得开嘛。”

　　天青正楼：“话说你和你老公，一个沉鱼一个落雁，还真是登对啊。”
　　洛雁笑道：“我本来不叫这个名字，后来……我想，我是在洛阳城遇到他的，我们又那啥了，所以，起这个登对的名字也不坏吧，至少好记呀。”
　　我问：“哪啥了？”
　　洛雁望天：“当时我们都还年少，血气方刚……”忽然面色一变，双手扶住我的肩膀，“所以我要告诫你，没事千万不要胡搞婚前XO行为！”
　　天青汗颜：“喂，这种时候按照一般定律你这个做母亲的不是应该凌厉地瞪我才对吗？”
　　洛雁一脸鄙夷：“可是你又不爱我女儿。”
　　天青说：“你女儿花容月貌，倾城倾国，自是人见人爱。”
　　洛雁“呸”地一声：“我都活到这个岁数了，又不是未经风月，难道还看不出？不过，我倒是想问你，如果你认识我女儿的时候，她就已经是现在这个样子了，那你会不会看上她？”
　　天青坚定摇头：“不可能。太漂亮了，像个妖怪。”
　　夙莘表示赞同：“没错，天青这个死样子哪里配得上夙瑜……”

　　眼见楼又将摇摇欲歪，我力挽狂澜：“我爹……那个，他……他中了毒以后，是不是，过得很不好？”
　　洛雁点头：“生不如死。”
　　我沉默一会，还是问她：“他……真的一点都不恨你？”
　　洛雁想了想，说：“我不会读心，这个超出了我的所学范围。但是，其实，之前我是想去唐门里把药抢来的，他却死活不肯。所以我想，也许，他……想一死了之。”
　　“那他临死前……有没有说什么？”
　　“他说啊……凡是活物，皆难逃一死，叫我不要伤心，要好好照顾自己。他还说冤冤相报，永无止休，现下大仇得报，叫我莫要再造杀孽，这样他死也瞑目了。”想到伤心事，洛雁愀然不乐。
　　“……就这些？”
　　“嗯。……人都快死了，哪还有力气交待那么多？有那种时间都能抢救回来了。”
　　好冷的笑话……我无力地想。
　　“那他……会不会后悔……认识了你呢？”我还是纠结这一问题。
　　“怎么可能。”天青插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哎哎这就是个比喻！认真你就输了！”他忙着躲我手里的针，一边叫道，“我是想说，如果能重来一次，你老公一定还会选择与你相遇的！”
　　我怀疑地看向他：“何以见得？”
　　天青笃定地说：“因为我也是男人。”
　　我手里银针一晃：“你觉得你解释得很好？”
　　天青挠头：“怎么说呢？我的意思就是……就是这辈子如果遇上那么一个人，会让你觉得……认识了她会后悔两三年，但要是不认识，或是就这样放她走了……会后悔一辈子——不是人人都有运气可以遇上这个人的，如果还能两情相悦的话，世上简直没有比这更好的事了！”
　　“所以，遇见你，或许是他命中注定；而离开家去找你，就是他自己的选择了。他明知道找到你意味着断绝父子关系，脱离家庭背景，从此亡命天涯……但如果不去找，虽然不会遇上任何危险，但绝不会活得开心，人生到这份上就没意思了，总该有点精神追求嘛～”
　　“至于不让你去拿药，也许是他两相权衡后的结果，一方面他不希望和你分开，另一方面他希望你能过得自由安稳，不要再像以前一样东躲西藏，没个安生日子。你不是说他温良恭俭让仁义礼智信么？所以他一定不会想因为他的私心而拖累你。”
　　“虽然，这个选择给你带来了莫大伤害。但是……人能够按自己的愿望选择生死，不管对错，都是一件了不起的事。他做出这个决定，同样需要极大的勇气和牺牲。至少，我是这么觉得。”天青难得老实地直抒胸臆，眼中一片清澈。
　　众人皆醉我独醒。天青很喜欢这句诗，很多事都能看得通透，这也是一种了不起的本事。
　　他说的那些，是不是真的，我已经无法询问那个人了。
　　可是，我想相信天青。因为——
　　能够遇到他，我也是幸运的吧。

　　洛雁伸手掩面，一边低声说道：“你这善于分析乐于总结的小混蛋，今天是要让老娘哭上五十回才罢休是不是……”
　　玄霄师兄从鼻孔里哼了一声：“你不用理他那套。他号称妇女之友，常年开设知心窗口，解决各类疑难杂症。”
　　天青辩解：“我这是从基层做起，将为民服务工作落到实处。”
　　气氛顿时又变得一如既往地欢乐祥和，洛雁呆了半晌，才后知后觉地一拍手，对我说：“你是不是介意他的遗言当中没提到你的事？主要是阎王不允许再拖了……其实这十几年，他提起你少说也有几千万次了，每次说起这事都恨不得刨个坑去寿阳把你拖回来……”
　　我见她满脸慌乱的样子，突然就微笑了，说：“以后，我的寿命也会和你一样，很长，是不是？”
　　洛雁不明所以，疑惑地点点头。
　　我说：“对不起，我也许要晚几年才能尽孝道了。”
　　洛雁睁大眼睛，天真地望着我。
　　我也注视着她：“我还舍不得这里，所以……想多呆一阵子再去陪娘……对不起……”
　　她愣在当场。我瞥见夙玉微微笑了。
　　洛雁好半天才能重新启动语音功能：“你……不恨我啦？”
　　我说：“娘是我在世上唯一的亲人，我再搞道德审判大义灭亲就是傻×了。”
　　她没有说话，双眼却重新焕发出了光彩，也许可以恶俗地称之为□□。
　　她忙不迭点头：“你说什么娘都答应！你留在这里也好，娘还要花时间一一告诉你你爹设计的机关，要不然你回家一趟可能中途就殉职了……”
　　你有没有过这种经历，长时间不想说话，沟通无能，但却总是喜欢待在话多的人身边。
　　让他们来搅动身边的空气，打破死寂，带来一点鲜活的气息。
　　跟这样的人在一起，生命似乎不再那么漫长而令人焦躁不安。

　　母亲临走之前，我去水里看了看自己的本来面目，觉得无比之膈应，于是拜托她回复我从前那个欠抽的模样。
　　她失望地边揉边说，当美女好处多呀。
　　我说，要是喜欢的人不喜欢你，天仙下凡也没用。
　　她说，既然喜欢他，怎么不跟他说？
　　我说，要是说了就能让他喜欢我，我早就说到嗓子烂掉为止了。
　　她说，乖女儿，天涯何处无芳草，不如自挂东南枝。
　　我说，娘，这首诗……是这么说的么？
　　纵然他眼里没有我，我还是想留下来。
　　我不会告诉他，但是并不痛苦，心里似乎揣着一件快乐的秘密。
　　父亲对母亲，慕容对司空，阿夏对阿晚，夙玉对玄霄，天青对夙玉。
　　我想，我向往这种感情。向往不计回报的付出。
　　其实当你爱的时候，你已经得到回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