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四]凤歌青天》燕宁飞

13、第七章（1）挥剑破云迎星落

　　次日，司空诺就不见踪影了。

　　我倒没觉得怎么样，有她没她，对我们的旅程区别都不大。便笑嘻嘻地跟一脸焦灼的慕容承开起了玩笑：“哎哎不要臭着一张脸嘛~~那头母老虎要是娶回家，你就等着天天跪搓衣板吧。现在正是红杏出墙的大好时机，你不妨考虑一下我妹妹小鱼……”

　　小鱼飞快地接道：“你也可以考虑一下我姐姐天青……”

　　慕容承以看垃圾的眼光把我全身上下过滤一遍后：“离我远点。”

　　我讪讪收回搭在慕容肩上的爪子。

　　出于江湖道义，我们还是跟慕容承一起去找人了。

　　我边走边叹气：“昨天为了你们两口子，我不顾节操，不惜牺牲色相推波助澜，结果大好的机会就被你白白浪费了……”

　　小鱼问：“我怎么觉得你昨天牺牲司空姐的色相牺牲得很爽的样子？”

　　我笑道：“因为我发现，做女人也没什么不好，还有人时时刻刻保护自己，把自己放在心尖尖上，真是感天动地日月可鉴啊！”

　　慕容承头也不回：“可惜没有感动到诺诺，终究是失败的。”

　　我搔搔下巴：“女人心海底针……”

　　小鱼接口：“所以男人还是和男人在一起好。”

　　我和慕容同时站住。很快，我安抚地捏住小鱼肩头：“等找到诺诺，哥哥就送你进你向往已久的男娼馆体验生活。”

　　慕容却猛回头，冲我丢下一句：“诺诺二字也是你叫得的？”

　　我眨巴两下眼睛：“你还不是一天到晚直呼本少爷的闺名。”

　　慕容成功地吐了。

　　几日之后，我们终于找到了傲娇属性的司空诺。她原本已经易容，甚不好找，但一看她身上穿的波西米亚风格服装，目标立刻被锁定了。

　　当时我们站得远远的，小鱼忽然说：“天青哥哥，司空姐这回的脸……倒是很像你啊。”

　　我敲她一下：“像你妹！”

　　慕容点头：“是挺像你妹的。”

　　我这才定睛一看，果不其然，那人眉目有七分像我，剩下三分却仍是司空诺自己的风格，所以简单来说，像是女版云天青。

　　我们静静地看着，围观着……

　　不多一会儿，司空诺命中注定地被人灌醉了，旁边几个书生模样的男人，立刻有人伸出爪子去摸她的脸。

　　我再次搔了搔下巴，真没想到，小爷这一张脸还能勾引男人。

　　慕容一招“牧野流星”飞身上前，我和小鱼慢悠悠跑在后面。

　　慕容承这护花使者，当得委实够称职。

　　他这老婆也真是……太不让人省心了。

　　当时的场面是这样的：

　　当一猥琐书生伸手探进司空诺领口的时候，护花使者挺身而出，一剑斩碎桌子，酒菜华丽丽地淌了一地。

　　几个书生也不是吃素的，看样子也练过，卷起袖子质问慕容：“做什么？打扰我们雅兴。”

　　慕容嘴角一扯，眼中流光闪烁：“雅兴？”

　　他一一扫过众人，大家都觉得一股寒气透体而过，正想多加件衣服之际，慕容却似春风拂面一般淡淡一笑：

　　“我来接我夫人。”

　　言毕，轻轻一提醉得晕晕乎乎的司空诺，将她拉到自己身上，一剑指着对方五人，寒光凛冽，剑身雪亮，映出他欺霜胜雪的容颜。

　　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十四州。

　　虽然这两句诗不能形容眼前这种毫无悬念的战斗，但对于长年马背征战塞外的慕容同学，以及多年后慕容同学的剑仙儿子来说，并不过分。

　　慕容将司空塞给小鱼照顾，自己上前迎战，我觉得五对一，怎么看怎么不公平，便横插一脚，踹飞刚才摸司空脸的那个混账，并在一片混战中断绝了五人的经济来源——钱袋。

　　慕容是个君子，剑剑均是点到为止，不忍下手伤人，真佩服他竟然能如此冷静。我可是觉得拿着五个钱袋挺沉的，于是抄起小鱼扔过来的烧火棍，随便一下便打晕一人。

　　其余四个惨叫着落荒而逃。

　　摆平之后，小鱼自动自觉地将司空诺交给慕容承保管，一边说：“司空姑娘似乎有些不对劲。”

　　慕容问：“怎么了？”

　　话音刚落，只听司空诺“呃~”地一声，胃中食物残渣泛着酒气，一起吐在了慕容身上。

　　刺鼻的气味惹得我和小鱼同时退开两步，小鱼便捂着鼻子边说：“就是这样的不对劲……”

　　令人敬佩的是，一向患有洁癖，没事就去洗衣洗头洗澡的慕容承，却是连眉毛都没挑一下，反而轻轻拍了拍司空的背，为免更加颠簸使她不舒服，一步一步扛着她回了客栈。

　　我们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我忍不住想：司空诺有什么好？不就是长得漂亮么？当然衣服还是做得不错……可是为了这么个女人，慕容承居然什么戒都可以破，什么事都可以做，真是让人想不通啊。

　　爱情其实就是十八个月的神经病吧。

　　入夜，司空诺悠悠醒转。

　　慕容细心地服侍她喝完水吃完饭，然后清了清嗓子，准备开骂。

　　司空诺却丝毫没意识到危机，呆呆撑着头回忆：“对了，刚刚好像还在跟京城五公子一起吃饭来着……”

　　天青“哧”地一笑：“京城五公子？别是五鼠闹东京吧！”

　　慕容承强忍怒气，沉声道：“你一个姑娘家，怎么能跟一帮男人在一起喝酒！”

　　司空诺撑着头，不满地看着他：“喝酒怎么了？我又没跟一帮男人一起洗澡！”

　　天青插嘴：“你要是真这么做的话，对小黑的人生信念可是毁灭性的打击啊！”

　　司空诺看也不看他：“你给我闭嘴！老娘头疼。”揉了揉脸，又说，“再说了，我不是易容成小青的样子了嘛？没人会看出来我是女人的。”

　　小鱼喷了：“你之前才说过中原人慧眼如炬的……”

　　司空诺完全思考不能，呆瞪着大眼望望小鱼，再望望慕容：“是啊，那又怎样？”

　　慕容承濒临爆发边缘了：“你连这个都看不出来？他们是想把你灌醉，好——好……”

　　我替他说出下文：“好先奸后杀！”

　　司空诺一下子清醒了，跳起来恶狠狠地看着我：“我看你是现在就想被先奸后杀吧！”

　　我呵呵一笑：“可是你老公忙着审问你，没空理会我。”

　　其他三人都得想一想，才能明白我这句话的意思。

　　慕容是唯一牢记不能歪楼的，拉住愤怒的咬牙切齿的司空坐下，说：“你的易容术，是只有对方在眼前的时候才能易得像吧？”

　　司空诺脸一下子红了，半晌，才小声嘟囔：“都是因为他长得实在太没特征了……”

　　小鱼看了看我，认真地纠正司空：“可是像小青这样的，至少走在街上，你不能当他是路人。”

　　司空被她说中，脸又红了一红。却还兀自嘴硬：“至少……至少神态、气质什么的，我模仿得还是挺像的吧？易容一技，本就在于心，而不在于形……”

　　小鱼微微悲哀地注视着她：“青哥哥号称千杯不醉……”

　　我望天花板，喃喃道：“其实易容这门技术，‘形’还是相当重要的吧……”

　　慕容坐在一边老是没机会训斥内子，此刻不由不耐道：“你们能不能够了？”

　　司空瞪他一眼：“你能不能够了？我要睡觉！”

　　慕容承终于被她这句漫不经心的话给惹毛了，站起来，满面怒容：“你到底知不知道这次事件的性质有多严重？！不光这次，这一路上要不是我一直跟着你护着你，你还能从大燕一直走到中原，没给人劫财也没给人劫色？你真以为江湖是这么容易说闯就闯的？！”

　　接着慕容就把司空这一路上干的蠢事一一道来，我和小鱼在一旁讶异地听着，原来司空诺真身是个乌龙之王，一路上虽说大祸不犯但是小祸不断，她自己闯江湖倒闯得挺开心的，留个慕容承一天到晚忙着给她收拾烂摊还得像跟踪狂一样锲而不舍大隐于市……真真可敬。

　　于是小黑变身鸡婆，扳起指头一一算账：“之前在魏州，你嫌人家布庄里的衣服不好看，自己操起剪刀针线就上前胡乱裁剪，结果被老板打出来不说，我还得事后帮你垫银子。”

　　“然后在河中，你穿男装给女人针灸，虽然是他们眼神不好，你也不该不管人家丈夫还在旁边就撩起那妇人衣裙乱看，结果被那家丈夫挥手一打，把针插到自己肩上拔都拔不出来。”

　　“后来在洛阳，你上房揭瓦偷看别人OOXX，却因为太过兴奋一脚踩空，掉进了水塘，惊起一池鱼虾和拿棍子的家丁。”

　　“这几天在长安，你——”

　　“等等！”司空诺突然挥手打断他，“请问我上房揭瓦的时候，你在哪里？”

　　慕容突然张口结舌，面红耳赤，然后色厉内荏地：“你管我在哪里！你自己想想，一个即将出阁的姑娘家，却成天跟些不三不四的家伙混在一处，成日做些伤风败俗的事情，你懂不懂羞耻二字如何写？！”

　　我在一旁听得满心不是味儿，什么不三不四，什么伤风败俗，这不摆明了指桑骂槐含沙射影么！

　　于是我卷卷袖子，上前救美：“哎哎冷静点。虽然我们跟你老婆在一起相处了一段时间，但是我们既没把你老婆怎么样，你老婆也没把我们怎么样，当然，我们也不可能侵犯你的童贞。”

　　承诺二人一起冲我怒吼：“闭嘴！”

　　“呐，这就对啦。”我大力拍拍小黑的肩，“不可以骂女孩子哦，何况还是这么漂亮的女孩子，再说人家还是你老婆，你舍得吗？”

　　司空“切”一声：“他有什么舍不得的？从头至尾他最在乎的只有他们慕容家的名声！”

　　小鱼在一边举手：“我也觉得是。再怎么说，像他刚刚那样骂你也太难听了。”

　　慕容无暇瞪我和小鱼，只是悲愤地伤心地将司空望着，半晌才幽幽开口：

　　“你讨厌我，这我知道。你讨厌一个既没见过，也没真正了解过的人，这我理解。可是……可是，你连小承承都不记得了吗……？”

　　悲情的气氛一扫而空，我和小鱼都喷了。

　　司空的双眼却陡然瞪大了一倍，吃惊地难以置信地看向慕容，那张脸就跟死机黑屏了一样。

　　“这里头莫非有什么典故？”我和小鱼对望一眼，均作此想。

　　司空诺艰难开口：“你怎么会知道……”

　　慕容承苦笑：“墙里花开墙外香。”

　　我跟着吟道：“一枝红杏出墙来。”

　　小鱼捂脸：“所以说这句诗是万能下联吗……”

　　原来事情的起源是这样的——

　　当承诺二人还是儿童的时段，两人因为性格古怪（一个沉默寡言，一个行为脱线）都跟家里的兄弟姐妹合不来。某日司空诺偷溜到外面去疯，结果闻到一阵和普通香料完全不同的浓郁香气，循着味道过去一看，原来是个小小的黑衣男孩——正在围观一位女制香师制香。

　　那女制香师不是凡俗之人，手下之香无一不有千金之价，模样生得也有观赏价值。

　　对于小司空诺来说，她最感兴趣的是那女子身上穿的衣服，花纹样式独特，皆是以往未曾见过的新鲜。

　　知音甚少，围观的只得两个黄口小儿。那女子却似毫不在意，制完一炉香之后，分别送给了两个孩子几支，就收拾摊子走了。

　　剩下两个孩子彼此打量，互相交换家庭住址，约好改日再一起玩云云。

　　却都没说自己来自何处。彼此都以为对方一定只是庶民，怕说出来就没人再陪自己玩了。

　　结果司空诺回家后就被关了起来，因为她偷跑出去很晚才归，把奶娘急得要命，家长一生气，后果很严重，于是剥夺了小姑娘的人身自由。

　　于是司空诺只能每日看着蓝天白云，想着那一天遇到的那些人那些事。

　　这孩子从小脑子就不好使，除了亲人的样貌之外，有的人见了几十面再见还是认不出，更别说制香师和小男孩这种只有过一面之缘的人了。

　　可是，记忆这种东西，实在奇妙。

　　司空诺孤单地在床上抱月而眠，她告诉自己，没什么关系，反正很快就会忘记，比如那个会制香的漂亮姐姐，自己现在只记得她穿的衣服。

　　——那个孩子，一定也能，很快忘掉。

　　可是，越是想忘，越是不想记起，却越是记得清楚。

　　——那个孩子跟我一样，没人陪他玩，如果我再不去陪他，他一定会难过得哭出来吧？

　　越想越不安，越想越放心不下。

　　于是，就像传说中那样，那个黑衣的小男孩，有一天突然来了。

　　他也是千辛万苦再次跑出家门，跑来找那天那个有点呆的小女孩，他心想，我只是要问问她，为什么后来放我鸽子。

　　因为小男孩是一个从小性格就很严谨的人。对自己对别人都要求严格。

　　他后来告诉小女孩：爹娘为我取名‘承’，意即遵守承诺。答应了别人的事，就一定要做到。

　　小女孩眨巴着大眼睛，告诉他：我的名字叫‘诺’，意思大概跟你的名字差不多吧，你可以叫我诺诺，我爹娘就是这样叫我的。

　　一句承诺，一生情缘，由此而生。

　　小男孩的头发也跑得有些凌乱，他隔着司空家院子里的那堵墙，小心翼翼地从袖子里取出一物——香。

　　还是当日那位制香师所赠的。

　　“我……没舍得点，不不，我是男孩子，不需要用这个……我想，干脆给你用吧。”他微微垂下眼睛，不知该怎么找理由。

　　司空诺接过香，二人聊了几句，就得分开了。

　　当晚，司空诺在一片清香中入睡，做了一个好梦。

　　没几天，小男孩又来了，还是隔着墙，从窗棂里递过来一物。

　　是一对银手镯。

　　好生眼熟，啊，貌似是之前那位制香师戴在手上的。

　　“我，觉得你好像很喜欢……这个，所以，就问那位姐姐可否卖给我，结果她直接送给我了……”小男孩继续支支吾吾。

　　司空诺接过，心想：上次是香，这次是手镯，是不是很快就要到衣服了呢？

　　果不其然，数日之后，那位制香师连衣服也送给了黑衣男孩，正是上回见面之时所穿的那件。

　　而如今，司空诺怔怔地回忆过去，她想：自己爱熏香，爱织绣，却原来，这些兴趣，都是他培养出来的……

　　思绪又飞回到童年时代——

　　“你——小承承，你以后还会再来吗？”司空诺隔着墙，努力把头伸到窗边，轻声问。

　　“可能不会了——你——刚刚叫我……什么？”男孩一脸呆滞。

　　“小承承啊，我觉得很好听。”

　　“哦……”

　　“你以后都不来了啊？”小女孩满脸不舍。

　　小男孩突然微笑了。

　　当时的慕容承还小，模样尚且谈不上俊秀，却已经见俏了。

　　这一笑，立时让小司空诺觉得——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

　　“虽然我可能不会再来，不过……也许等我长大了，我们就能天天在一起。”

　　小男孩如是承诺。

　　慕容承没想到的是，司空诺的记性居然不济到了这种鬼斧神工的地步，他一直苦苦磨砺自己，为的是能让双亲同意自己娶司空家的司空诺。

　　他想，司空诺也一定记着当初自己说的那句话，一定还在等着自己。

　　可是人家姑娘却早把他给忘了。他彻底由男主沦为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