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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初遇 ...

  •   一家人吃了早点洛亭才回了小院子,雪雁给她倒了杯茶就去忙了。她刚得了洛夫人的命收拾路途中的行囊。
      雪雁比洛亭大四岁,是洛夫人亲自教导出来的,收拾行囊,教训小丫鬟井井有条。
      洛亭在屋里干躺了两日,做什么都被雪雁拦着,饭菜喂到嘴边,茶水递到手里。大小姐十指不沾阳春水就算了,还是个瞎子,干什么都显得格外添乱。
      这两日雪没化净多少,却是从地面返起来冷劲儿了,洛亭到底是在屋里憋闷的狠了,吃早饭的功夫跟雪雁求了好一会儿,才能在廊上的长椅坐着透透风。
      洛亭手里握着雪雁给塞的紫铜手炉,炉里燃了块掺了香料的碳饼;屁股底下被雪雁塞了好几层厚厚的狐毛垫子,她眯着眼看四方小院的天空上挂的太阳,模糊的刺眼。雪化成水滴滴答答的沿着砖瓦落在地上,稍远处能听到雪雁正在教小丫鬟规矩。
      “亭儿。”洛鹤像是一只聒噪的闹钟,每天上午十点准时响起,先前是在她耳边咬文嚼字,被她赶走了一次,就换成了在她耳边讲些时文要事,见她没有再不耐烦,便讲些皇城里的八卦给她听。
      什么侍郎家的大儿子和二儿子几日前与人打起来了,因为皇上最小的弟弟闻人歌把舞坊的头牌送给了他们六十多岁的老爹;什么尚书家死乞白赖送进宫的女儿在宫里不得宠,日日请老爹进宫哭诉;什么皇帝和那个最小的弟弟闻人歌臭味相投,没事儿就凑在一起下棋取乐,以谈美人论美酒为好,政务几乎都是摄政王拿捏在手。
      洛亭纳闷这皇城里是这几天才有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传闻,还是早就有这样的传闻她这同胞兄弟故意不告诉她。
      怎么轰了一次人倒让这小孩成了半个狗仔,比村头坐的大爷大妈还能编排人。
      两天下来,洛亭几乎对这个朝代了解了个大概。
      这朝代年号德渊,名为德渊却一点都不德渊,大概只是从《易经》里随便扒出来两个字安上了,和这皇帝的做派完全不贴合。
      德渊皇帝大概是晚期的殷纣王,却也没做到殷纣王前半生半分的功绩。年纪轻轻就大兴土木,继位不过五年就已经将皇宫内外翻了个遍,无不奢华;幸而后来有茌锦贵妃入宫,不然更是荤淫无度,据说这个贵妃进宫前,皇帝几乎半年一选妃,各个大臣家里年轻漂亮的姑娘都进宫做了嫔妃;但是茌锦贵妃进宫后,又遣散了半数妃嫔,据说当年出宫的娘娘们,各个哀声哉道。
      贵人们哪愿意离了那富贵地方,回家再去嫁个高不成低不就的男人。
      洛亭听到这的时候,脑子里想的一面是苏妲己一面是杨玉环,却又觉得像褒姒,但又谁都不像。在洛鹤的嘴里说出来的,倒是像正常宫斗,摄政王为了王权在握特地送上的培训多年的——特务。
      还是个严于律己以及皇帝的特务。
      但毕竟这德渊皇帝没有烽火戏诸侯,也没有弃杨玉环于马嵬坡,说深情也没多深情,说舔狗也没多舔狗,自古最是无情帝王家,顶天了算个渣男。
      据洛鹤说,先帝倒是治国一把好手,宗律极严,待人宽厚,知人善用,所以洛老爹才能得此高位;这老皇帝反倒是晚年瞎了眼,人老了心总是软的,不知道哪个儿子适合高位,迟迟不立太子,七个儿子斗到最后就剩了四个,其中两个在太子位争斗时都获了罪,压在狱中,剩余两个一个纨绔,另一个更加纨绔,其余据说是临闭眼前不得已才立了如今的皇帝,然后撒手人寰。
      所幸老皇帝立下的根基甚厚,够自己儿子挥霍几年,是以前几年都不曾有什么大乱子出现,连边疆都和谐的很。
      只是这和谐的表面,不过就是给前人看个乐呵。问题的根源就在老皇帝临闭眼时,到底是放心不下自己儿子,立了一封遗诏,特命摄政王房柏傲辅佐朝政,如今皇帝每日喝酒寻乐,朝中势力被房柏傲一手拿捏。
      洛鹤看洛亭发呆发的认真,忍不住伸手戳她痒痒肉,逗得洛亭咯咯笑,思绪也断了:“二哥有话便说,今日又是谁家的高门子弟搞出了什么门堂。”
      “今日没有,”洛鹤正色道,“明日父亲母亲便要出征,你我兄妹二人也要远走他乡...”
      “二哥,你能不咬文嚼字的吗,我听着倒牙。”洛亭懒懒的说,手里的暖炉稍微凉了几分,她懒得唤雪雁回来换了。
      “行,明儿就出发了,出去玩不?”洛鹤吃瘪,小妹最近性情大变,以前最喜欢听一些清冷的诗句,现在却句句怼人,离了父亲母亲面前,他是日日占不到便宜。所幸还有声音依旧软糯,多怼几句也比以前三五天不说话的强。
      洛亭想了想,扯着洛鹤的衣袖站了起来:“走,快走,趁雪雁不注意。”
      洛鹤愣了下,低头看见小妹狡黠的神情,拉着洛亭便跑了起来,直跑到西边角门才停下,兄妹俩扶着墙喘气,洛亭嘴里泛起来丝丝血腥味:“我说,走,也,不至于,跑一路,都不停下吧。”
      “那你倒是喊我停下。”少年体格子总比病恹恹的少女强,很快缓了过来,张罗着看门小厮取来杌凳,转身回来扯洛亭。
      洛亭翻了个白眼,她喊得出来吗。
      洛鹤低低应了一声,扶着洛亭上了马车,而后一言不发的坐在了洛亭旁边。他看到了洛亭翻白眼的样子,真的好像能看见一般,表情灵动可爱。
      车夫驾车出去老远后,洛亭才察觉到洛鹤的异常:“怎么了?”
      洛鹤下意识摇摇头,又想起洛亭看不见,说:“我从未见过你脸上有这番灵动的表情,好似你从未失去过眼睛。”
      女孩笑了,笑的眉目弯弯:“既已看不见,又何必跟从前一般怨声载道,自然是想开一些,再说现在有了兄长请来的神医拜帖,我看见二哥的脸岂不是指日可待?”
      少年又沉默了会儿,才回了那朝气蓬勃的样子,叽叽喳喳的跟女孩说起来皇城内有趣的事情。
      洛亭默默地听着,心里叹了口气,毕竟还是个孩子,还是好哄的。她这个死了一回的人,瞎了又怎么样,总比没命要强。
      命,总是要自己活出来的。
      朝代的规定女子能入朝堂,自然是不避讳在街上随处行走,也没有什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封建规矩。刚入了街,洛亭就扯着洛鹤的衣袖下了马车,洛鹤交代完车夫,就领着她逛着路边的小摊。
      京城名为维京,多数平民百姓生活在此,和书上写的长安城差不多,酒楼饭馆,布坊戏院。路边不少摆摊的小贩,洛鹤说西城这边的街道多是一些有趣的玩意儿,东城那边多是卖菜偏近生活一些。
      艺术生总是对一些手工艺品格外的感兴趣,镇纸,沉香,香炉,甚至还买了一堆瓷娃娃。洛鹤这会倒是担起了大几分钟的兄长的责任,不论洛亭喜欢什么,一概跟着付钱。
      这要是在现代社会,绝对是超级暖男男友。还带点妹控的那种。
      洛亭倒是发现,这些摊贩卖的东西还算是价格合理,看来这皇城根下也没有她预想到的乱世。一个地方的物价能提现社会的平衡度,如果通货膨胀过分,出现贫富差距过大的情况,平民百姓入不敷出,就是彻底的乱世了。只是在城外就不知道是什么状况了。
      刚逛了两条半街,身后的两个小厮就抱满了东西,洛鹤让小厮先将东西送回到马车上,领着洛亭进了一家茶馆,上了二楼。
      洛亭逛得腿酸,但是异常兴奋,虽然看不见,手摸到的东西却让她有不一样的感觉,似乎买的那些小物件都有了灵性,活了起来。
      她手里原先握着的手炉早不知道塞到了哪个小厮的手里,只剩一只手磨的桃木簪子。洛鹤见她兴奋地一脑门子汗,递给她手绢她也不接,便帮她擦去额头上的汗。
      洛亭闻见小二上的茶,眼睛一亮:“庐山云雾茶。”
      洛鹤一楞:“你怎么知道。”
      “之前在父亲书房里闻到过,偷喝了一口。”洛亭下意识的回答,说完才发觉不对劲。
      是在路老爹的书房里喝过,老爸这辈子没爱好过别的,诗文、茶道、钓鱼,愣是把四十多岁的而立活成了花甲的样子。好在洛老爹也喜爱喝茶,少年并未起疑。
      茶馆里有位说书先生,讲的是盘古开天辟地,洛亭听了两耳朵,现代可从来没有这么古色古香的说书先生,虽然说的都是科学论证过不存在的事情,但是在这种封建王朝,倒是给人一种信服感。
      “首生盘古,垂死化身...”说书先生话还没完,就被门外骤然闹起来的声音打断了,茶馆里的人抻着脖子往外看,有人直接抢先一步到了窗边,也有好事儿的已经下楼去观望了。
      洛亭扯扯洛鹤的衣袖,小声的问:“外面怎么了?我也想去看看。”
      洛鹤原本听的入迷,听洛亭喊他,便拉着洛亭的手站到了窗边,找了个最边缘的角落,用身体挡开了旁边看热闹的其他人。这位置一低头正好看见楼下全景。
      四个豪门少爷,骑着骏马,身着华贵,围着两个妖娆的女子,不断吹口哨勒马。吓得两名女子连连后退。
      “闹市不是不准骑马吗?”洛亭扯着洛鹤的衣袖小声的问,她只听见了马的嘶鸣和马蹄蹬地的声音,来来去去的,像是在这里打圈。
      “是九王爷。”洛鹤低声回答。
      洛鹤虽然没再说下去,洛亭也能猜到个八九分。
      九王爷是帝最小的儿子,也是那场太子争夺战仅剩无罪的两名儿子之一。另一个儿子就是德渊皇帝。
      这小儿子能存活至今,无非就是那群兄长觉得他太不争气,不值得为皇位弄死个纨绔的弟弟。
      “紫嫣娘子,那日我们已是说好了,春宵一夜我出千金,怎的今日便不作数了呢?”洛亭听这声音皱了皱眉。
      洛鹤小声说这是丞相的三儿子,任城榉。庶出且纨绔异常,每天只点花茶,想着法子作践女子。
      那些个青楼多是卖艺不卖身,尤其最近任城榉常去的柳风馆,花魁是被称为京城第一美人的紫嫣。想来这个浪荡子也是看上了紫嫣姑娘,青楼里近不了身,就来大街上难为人家。
      女子也是刚强的性子,直言道:“任公子怕是误会了,紫嫣虽为女子,屈于柳风馆,却是只卖才艺,不曾与您相允终身,请公子勿要拦了紫嫣去路,快快请回吧。”
      “任兄怕是只和那柳风馆的看门小厮说好了千金春宵,难为你还特地同兄弟几个大肆炫耀一番啊。”
      “这是太师次子,李联郢。”洛鹤小声的说。
      “噗。”这人竟然和著名太监李莲英重名,洛鹤的画外音插入的时机总是恰到好处,洛亭实在没忍住,笑了出声。
      洛鹤看了她一眼,摸不到头脑,目光再次看向楼下几人时,发觉有人抬头看着他们这个方向。
      那人骑在马上,一身黑衣,银线点缀,额发以一只白玉簪子挽住,面容清冷。正是九王爷。
      他有些茫然,不知道九王爷是不是在看他与小妹,硬着头皮拱手行了个礼。
      “怎么了?”洛亭感觉到他的动作。
      “没事。”洛鹤行完礼再看向九王爷那里,发现九王爷已经不在看他们,倒是在和身边的人低声说些什么。他又看了一眼小妹,小妹虽才十四岁,也已经出落得大方。他忽的头皮一麻,扯着洛亭赶紧离开了窗边。
      他虽然年纪尚小,却早早进了书院。书院鱼龙混杂,他也得听一些朝政传言。
      九王爷年少时也是多次得先帝称赞。他母妃清妃是帝师嫡孙女,世代显赫,文笔斐然,他自幼更有帝师亲自教习。清妃据说生的一副好面孔,人间绝色,清冷优雅;九王爷也是遗传清妃,面似白玉,仪表堂堂。
      据洛父酒后惋惜,九王爷年少时也是多次得先帝称赞。但自从其母清妃逝世,九王爷就好像变了个人,当年诸皇子为太子之位争的头破血流时,他却和当今圣上每日不是泡在戏院听戏,就是在围场打猎。
      甚至常常出没于柳风馆这种秦楼楚馆之地。
      他要是看上了亭儿,洛鹤转头看洛亭垂着眼睛默默喝茶的侧颜,后背有些冒冷汗。
      “走吧,回家。”洛亭喝了两盏茶,拉着洛鹤的衣袖摸索着站了起来。
      她不难猜到洛鹤刚想到了什么,少年对于自己内心想法倒是藏得不算利落,刚拉她坐回去的时候,他手都有些发抖。
      但是她不是什么小说主角,也没那么大的家国情怀,没有那么多的心计。
      打不过就跑。
      小厮听洛鹤的吩咐早把马车驾到了茶楼边的胡同口,两人上车后,洛鹤才松了口气。
      洛亭面色如常,摆弄着刚买到的一把古琴。
      古琴打磨的甚好,琴头还刻了些山水,木材有些差,洛亭试了音,觉得也凑活的过去。
      洛家没人精于乐理,洛亭问过洛母,家里库房连一把别人送来的琴都没有。所幸她买来只是把自己的乐理知识转化一下的,倒也没必要用些太好的琴。

      回到小院时,雪雁看着洛亭身后的一堆小玩意儿,一时间也不知该气洛亭偷跑出去,还是该气小姐给路途徒加了一堆累赘。
      “小姐,夫人来问了三次,我差点就糊弄不过去了,您...”雪雁扶着她在桌旁坐下,嘴上还不断唠叨着。
      洛亭笑嘻嘻的:“哎呀,好雪雁,我在这屋里都快闷坏了,我也让人给你留话了呀,你放心就好。再说,你再不放我出去,我心情更差,心情差了呢,眼睛就更瞎。”
      “小姐莫要说这些胡话,小姐的眼睛定会好的。”雪雁心里一酸,话也说的生硬,说罢给洛亭斟了茶就出去收拾新增的行李了。
      雪雁似乎是被她偷溜出去吓到了,吩咐秋明十二个时辰不能离开洛亭身边。秋明这个小丫头也是老实,连用了晚上洛亭要上床睡觉的时候,都合衣靠在洛亭的床边。
      洛亭赶了三五次赶不走人,干脆也靠在床头跟秋明瞎眼瞪小眼,大有一副你不去睡我也不睡的架势。
      两人瞪了一炷香的时间,雪雁还是进来把秋明叫出去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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