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明小说家》无色无味

9、第九章

　　余象佑满脸通红，喘了一会才平复气息，把纸条交到冯梦龙手上道：

　　“我早上去了一趟二叔家，问到了这个地址，说是住在那里的人与花魁一家交好多年，或许知道他们现下住在哪。”

　　冯梦龙向他比了一个大拇指，又给了他一个“兄弟你真棒”的微笑，然后拿起纸条一看：雨花巷张宅。

　　他满意地伸了个懒腰，对余象佑道：“有空陪我走一趟不？”

　　两人出了铺子，往雨花巷快步走去。

　　雨花巷里大多是店铺酒肆，寻常家宅并不太多，两人没费多少力气，便找到了张宅。

　　敲了一会门，出来一位满头银发的老人，见到二人，急急地叫他们进来，然后赶紧把门关上。

　　两人有些懵，不知道这老人家是早就知道他们会来还是别有所图。

　　余象佑对他拜了一拜，道：“老人家，晚辈唐突了，此次前来是想打听一户人家的住处……”

　　老人大手一挥，止住他的话头，快步从房内拎出一只茶壶和两只杯子，又从口袋里摸出一小把茶叶，分别放入杯中，然后用茶壶倒水一冲，高声道：“喝！”

　　两人看得又是一懵，但又不好违背，只能伸手捏了那杯子。

　　手指所触只觉得冰冰凉凉，并无一丝热气。举到眼前一看，那茶叶漆黑一团，不知道是炒过了头还是已经过期。

　　冯梦龙艰难地把目光从这茶水上移开，背身悄悄对余象佑道：“你确定是他吗？怎么感觉这么奇怪。”

　　“我二叔说，张老爷原本是个戏班班主，想来是有些怪脾气？”余象佑轻声道。

　　冯梦龙心中哀叹一声。

　　怎么碰上怪人了，看来想问花魁家的地址，要费些功夫了。

　　他将杯子放在院中石桌上，转身对老人拱手道：

　　“老人家，茶……颇好，晚辈……心领了！这次来是想问问一位花魁娘子的住处。”

　　“花魁娘子？你是说临安来的王美娘？”老人道。

　　这么容易？

　　冯梦龙看了余象佑一眼，继续说道：“正是！晚辈听说了她的故事，深受感动，想将其写下来，传颂千古。只是不知道她和她的郎君是如何相识相知，因此，想当面询问一番。”

　　“我知道她家在何处，但是为什么要告诉你？”老人扭了头，转身去石桌旁坐下。

　　就知道没这么容易！

　　冯梦龙满头黑线，不得不继续说道：“老人家如果有什么要求，晚辈能办到的，除了杀人放火等一些触犯法律的事之外，其他的尽管提！”

　　“百部，知道吗？”老人看着他道。

　　百部是个啥？

　　冯梦龙心中一阵绝望。

　　先是各种类型的纸，再是这个“百部”，感觉自己穿越过来之后，不知道的东西实在太多了，怎么就没给配个系统啊！

　　真是穿了个寂寞！

　　“老人家说的可是药材百部？”余象佑忽然开口。

　　兄弟，感谢你两次救我于尴尬之中！

　　冯梦龙对他抛去一个“你是我偶像”的眼神。

　　“找来给我，要刚挖出来的！”老人大声道，一面又把门打开。

　　这是要……送客？

　　两人忙又行了一礼，方才走出张宅。

　　“老余，那百部是治什么的药材啊？”冯梦龙望着张宅已然紧闭的大门道。

　　“是个治肺痨的，”余象佑拉着他往前走，“可是我看那张老爷中气十足，与我们聊了几句也没有咳嗦之声，不像是有肺痨之人。”

　　“或许是有什么特殊偏爱？他不是说要现挖的百部嘛，怪人的要求嘛，总是不能以常理推断。”冯梦龙摇摇头。

　　“也是。若要现挖，这城里只有一家有。”

　　“在哪？”

　　“城东外的林齐敏先生有个药圃，或许是有这么一味药。不过我也不太确定，要去问问才知。”余象佑道。

　　“那就走吧！”

　　两人又忙不迭地往城东走去。

　　约莫半个时辰，遥遥望见前方有个小院子，旁边立着一颗大柳树，树下用篱笆圈了一个方形的药圃。

　　刚走到树下，两人就看见院子门口有两只中华田园犬正在吵架，互相“汪”个不停。

　　一只通身雪白，身型矮小，另一只黄中带黑，生了四条大长腿。

　　那小白狗虽然看着不大，却异常勇猛，张嘴一顿输出，没有给大黄太多还嘴的机会。

　　见吵它不过，大黄低了头，夹着尾巴灰溜溜地离去了。

　　中华田园犬果然凶猛！冯梦龙在心中暗叹一声。

　　不料，吵赢了的小白狗一回头，就见到他们二人站在树下，一副要往院子里闯的样子。

　　它立即全身警戒，张嘴又是一顿输出。

　　冯梦龙听得两腿战战，抖着声音道：“老余，你看它虽然汪得那么起劲，其实也是好心，在提醒我们啊！”

　　“啊？”余象佑满头黑线，心想冯兄怕是昏了头了。“那你说，它在提醒我们什么？”

　　冯梦龙艰难地冲他扯出一个“兄弟你保重”的微笑，道：“它说今日晦气，不宜出门！”说完立即转身，夺路而逃。

　　小白狗见他狂奔，兴奋不已，把他当作目标穷追不舍。

　　一人一狗绕着这药圃跑了整整三圈。

　　冯梦龙见小白狗没有一丝放松的意思，反而越赶越近，一边迈腿狂奔，一边心里哀叹：

　　“怎么找个故事搞得跟探案一样！先是碰见怪人，然后又找药材，现在还被狗追！我是来做晚明小说家的，不是打更人好吗！”

　　还在树下的余象佑看着下方“狗追人飞”的场景愣了愣，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冯梦龙是吓得跑了，但被小白狗一追又跑昏了头，只知道围着药铺绕圈子。

　　望着冯梦龙两腿飞奔的样子，他觉得实在好笑。

　　没想到冯兄竟然怕狗啊！

　　他摇了摇头，蹲下身子，捡起掉落在地上的松果。

　　小白狗见他有了动作，分了分神，停在原地左看右看，一时间不知道该追哪位。

　　余象佑将松果冲它一扔，它开心地在原地蹦了两下，然后跑去将松果衔住，给余象佑送来。

　　“原……原来你不……不怕狗啊！”冯梦龙喘着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