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明小说家》无色无味

52、第五十二章

　　第二天，折腾了一夜的冯家兄弟一个都没有早起。

　　正当两人呼呼大睡的时候，林南星却突然上门。

　　冯母见她来，惊喜地问道：“林姑娘怎么突然来了，我家老二不知道怎么的，这个时辰了还在睡觉，平常他起得很早的！”

　　“冯伯母年节安好，我有一件要紧事找冯相公。”林南星眉头微蹙，心中十分着急。

　　望见她这个样子，冯母不由地也焦急了起来，立马把冯梦龙的屋门拍得震天响。

　　“老二！林姑娘来找你了！十万火急的事！你快起来！”

　　一番连环夺命催后，冯梦龙终于睡眼惺忪地开了门。

　　“啥事啊……”

　　林南星连忙上前，福了福道：“冯相公，实在是打扰了，这件事非同小可，还望冯相公千万相助一二。”

　　冯梦龙招呼她到院中坐下，冯母沏上来一壶茶，然后就转身回房。

　　望着母亲大人离去的背影，冯梦龙心中困惑不解。

　　娘平常最八卦了，今天怎么不坐下一起听听？

　　“冯相公，你可知南城门外的宝琏寺？”林南星开口道。

　　冯梦龙回过神，茫然地摇了摇头。

　　“那座宝琏寺这几年一直以求子灵验闻名，城中不少多年未能得一个孩子的人家经常去参拜求子。”

　　这听起来也挺正常啊，人嘛，对于无法预料的事，总会把期待寄托在一些神秘力量上。

　　林南星突然悄声道：“你可知，这宝琏寺的求子为何如此灵验。”

　　冯梦龙再一次茫然地摇了摇头。

　　林南星双手握拳，愤恨道：“每回去求子，寺中僧人便会让妇人独自留宿在净室，其他亲眷住在外房。等到深夜，每间净室里会进来一名僧人，将住在里面的妇人轻薄了！”

　　轻薄了？什么意思？床上运动？

　　他望着林南星，给了她一个“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的眼神。

　　林南星愤怒地点了点头。

　　什么！小说都不敢这么写！

　　冯梦龙瞬间清醒。

　　“你确定？这种事肯定非常严密，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经常给城中一户名唤周明的娘子诊脉，平常都是我去他们家，谁知昨日午后，他们夫妇俩却突然来我家，倒让我万分惊讶。

　　不料，他们开口相求的药方却令我更加吃惊，竟然是一副避子药。我知道他们求子多年，一直没有结果，无论如何也不会要这样的方子。

　　我心中狐疑，就问了问，他们这才告诉我，原来他们听说宝琏寺十分灵验，前日就去了那里，结果当天晚上，周家娘子就被……”

　　林南星气得有点说不出话，平复了下心情，才继续道：“那帮僧众实在可恶，竟然做出这般奸邪之事，白白毁人清誉！想来那些遭了此难的妇人们羞于开口，只能忍了屈辱。”

　　冯梦龙的脸色越发严肃。

　　这不是一件小事，牵扯了不知道多少家庭。

　　如果一朝事发，那些妇人恐怕要再次受辱，毕竟这是在古代，还是非常重贞节的。

　　再说了，就算放到现代，这样的案子也很难取证，证人也大多不敢露面。

　　如果没有拿到证据，或者妇人们为名节考虑，不肯作证，反而让那些僧人更加猖狂。

　　他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开口道：“周家既然来找你，还把这件事说出来了，是不是想报官？”

　　林南星满脸惊讶：“冯相公怎么知道？”

　　“听你刚才说的，不是周家娘子私底下来找你，而是他们夫妻两个一起来。这样的事，丈夫如果不同意，娘子又怎么会随便告诉别人？

　　进一步想想，既然丈夫知道，又同意说出来，那么，最大的可能就是，他们已经决定要报官。”

　　“冯相公说得丝毫不差，”林南星赞许地点点头，“他们确实已然决定，无论如何都要报官，一则是为自家讨回公道，二则是不愿城中其他人家再吃这样的暗亏。”

　　“他们是真的很有勇气了，亲眷都支持？”

　　“他们两人自小就是孤儿，在城中没有亲眷。”

　　怪不得，没有亲戚，就没有什么好顾忌的，也没有什么莫名其妙的阻力。

　　“你今天来，是想让我帮他们了？”

　　林南星有点不好意思：“我跟他们说，有位叫冯梦龙的相公为人豪爽，颇有侠义之风，若是他听说此事，一定不会不管的。而且他又认识滕知府……”

　　得，来了一个给我戴高帽的。

　　冯梦龙摆了摆手：“这样的案子，最怕没证据，他们手上有什么实据吗？”

　　“有的有的！”林南星连忙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小的布包，打开来，里面放着几个药丸。

　　“这是？”

　　“周娘子说，这是轻薄她的僧人留下的，我查验过，此药专为房事助兴而制。”

　　□□？！

　　好家伙，佛门寺庙本来是清修之地，戒贪戒欲的，这些僧人也是绝了，竟然炼制这些下三滥的玩意儿，不端了你，你还以为这个世上真没王法了！

　　冯梦龙“蹭”地站起来，在院中一边想，一边踱步。

　　虽然这么想不太好，但是这件事确实是天赐良机啊！

　　司马貌有断案的才能，可惜缺机会。

　　滕宗呈新上任，正好缺案子立威。

　　宝琏寺那些僧人么……说缺德都轻了。

　　如此甚好，既帮了司马貌，又给滕宗呈送了政绩，还收拾了宝琏寺那帮该下地狱的。

　　不过这件事还是要先和司马貌商量好才行，毕竟滕宗呈是官老爷，再怎么给自己面子，咱也不能借此谋私不是。

　　还是要看看司马貌是不是真有本事，否则强推上去，早晚也要露馅的。

　　他突然想起初五吃饭那件事。

　　糟了！这几天都忘了给林姑娘道歉了。

　　他赶紧回来坐下，想了想说道：“林姑娘放心，这件事我一定竭尽全力。这几天一直忘了给你道歉了，就是初五那天……”

　　林南星却坦然一笑：“冯相公不必说了，初五那天我确实有些生气，觉得平白无故地被人说了一场，心中颇有些委屈。

　　可是后来想想，清者自清，我又何必去计较这般闲话？与其整天想七想八，不如平心静气，过好自己的日子。你说是不是？”

　　冯梦龙没想到她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林姑娘不愧是学医之人，心态这般平稳，心胸如此开阔。

　　果然见多了伤口、病症的人都有点与众不同啊。

　　“林姑娘，你能这么想，我很开心。”

　　林南星听了这句话，两颊突然泛起红晕。

　　她赶紧低下头，抓起茶盏，一口一口地喝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