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明小说家》无色无味

151、第五十四章

　　载着冯梦龙等人离开秦楚馆的马车停在了雨花巷的一所不起眼的宅子外。

　　冯梦龙敲了敲门，开门的是林南星。

　　“冯二哥哥，一切顺利吗？”她知道计划后，一大早就来到此处等着。

　　“林姑娘，他们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厨下传来，那人探头而出，原来是王美娘。

　　冯梦龙点点头，赶紧让其他三人进门。

　　众人通了姓名，林南星扶着玉堂春进了内室，过了一会，林南星出来对众人说道：“请诸位宽心，玉校书的样子看着吓人，其实调养十几日便能恢复了。

　　不过她绝食了不少时日，吃食都要小心，不可一下子用力过猛，免得伤到肠胃。”

　　王美娘赶紧道：“这事有我呢！”

　　林南星点点头，又对冯梦龙和周清和道：“冯二哥哥，周姑娘，玉校书说想见你们。”

　　两人一入内室，便见到玉堂春扶着桌几坐在那里。

　　周清和一脸担忧：“妹妹有什么话几时说不得，如今身子还虚，快躺着罢！”

　　说完，伸手就要去搀她。

　　玉堂春连忙道：“多谢姐姐好意！我还算撑得住，二位请坐。”

　　两人只好坐下。

　　玉堂春打开放在桌几上的一个精致的妆盒，从里面取出一叠宝钞送到周清和手中：“周姐姐，这是我的出馆银，多谢你替我垫付。”

　　周清和不作推辞，快速一点，发现多加了五百两。

　　她含笑着将那张五百两的宝钞放回妆盒中：“妹妹精神不济，多数了一张。”

　　玉堂春张了张口却是什么都没说，想了想，又取出一只金镶玉的镯子，套在她手上：“周姐姐如此好心，倒叫我不知该如何感谢你了。

　　这只玉镯不值几个钱，但请你千万收下，就当是认了我这个妹妹吧！”

　　周清和见她说得这般真诚，伸手从脖子上解下一只小小的金锁给她戴上，笑道：“从此我们就是姐妹了。”

　　坐在一旁的冯梦龙看着这副场景心中已经了然。

　　原来是送礼物来了，估计等会我也有份。

　　但是我今天身上啥也没带啊！

　　看着周清和的金锁在玉堂春的脖子上一荡一荡的，他迅速地在脑中思考着该拿些什么回赠。

　　可是由于他过于追求两袖清风的穿衣风格，每回出门时除了一些碎银子和一锦囊的瓜子，基本上不会带什么别的东西。

　　一时间他有些忧愁。

　　总不能抓把瓜子给她吧。

　　正当他纠结之际，玉堂春已然取出一座玲珑金塔，放在他面前：“冯相公，此番我能顺利脱离苦海，多亏有你。

　　之前也是你带着王郎前来与我相见，前恩未报，又添新恩。冯相公这般大义，便是我粉身碎骨都难以报答。

　　这座小金塔并不是什么价值连城之物，但胜在雕檐俱全、精巧可爱，是我早年间请一位手艺精湛的匠人所铸，还望冯相公千万收下，做个闲时把玩之物。”

　　冯梦龙望着这座大约十几厘米高，由纯金打造，明晃晃地写着“我的价格很哇塞”的宝塔，心中暗叹原来古人的谦虚是可以到这个份上的。

　　他迅速地思考了一会，决心下次给她带个回礼，然后开口道：“既然是玉校书的一番好意，那我也不便推辞。”

　　见他愿意收下，玉堂春欣喜不已，接着又取出一块看着约莫五两的金子，摆在他们面前：“这是此处宅院的租金，不知是哪位先替我垫付的？”

　　冯梦龙正想开口说“不用了”，周清和却抢先道：“是冯相公付的。”

　　“玉校书，我都收了金塔了，再收金子，我真的伸不出手啊！”冯梦龙叹了口气，把金子推回去。

　　玉堂春浅浅笑道：“冯相公，这不仅是租金，还有给林姑娘和王姐姐的赠礼。”

　　冯梦龙表示没明白。

　　“眼下我身子弱，想亲自买些赠礼是不能了，还望冯相公替我买上一些。”

　　冯梦龙沉默了。

　　果然是秦楚馆的头牌小姐姐，说话做事滴水不漏，让人想拒绝都开不了口。

　　他只好收下道：“那好吧，你这几天多休息，她们的礼物就包在我身上。”

　　见他们二人都收了礼物，玉堂春这下才彻底放了心，叹道：“幸亏这个妆盒被我放在床榻下藏着，没有被妈妈发现，否则今日便是想拿出一两银子也不能了。”

　　周清和安慰道：“如今你已经出了那秦楚馆，以后的日子都会好起来的。明日我就安排云长去官府给你脱籍，从今往后你就是良家女子了。

　　只是你的身份还须得在我周家挂着，等王公子回来，似乎也只有将你赠与他这一条路可走，否则休妾听起来终归有些不雅，你可愿意？”

　　玉堂春双眼含泪，抽泣道：“姐姐如此为我考虑，实在是担当不起。我一个贱籍女子，哪敢说什么选择不选择的，单凭姐姐安排。”

　　周清和赶紧拿起帕子给她拭泪：“你瞧你，真是病糊涂了，马上就是良家女了，怎么还说自己是贱籍？”

　　“是，是。”玉堂春破涕为笑。

　　坐在两人身旁的冯梦龙看着这一幕，心中也有些动容。

　　“好了，先休息吧，等饭菜做好了我再喊你。”

　　周清和一边说，一边扶着她在床榻上躺下，然后和冯梦龙一起出了内室。

　　“南星，”冯梦龙走到林南星身边，诚恳道：“你今天能来真是太好了，我们做这件事不好惊动太多人，只好麻烦你了。”

　　林南星展眉含笑：“冯二哥哥，你行侠仗义的时候，怎么可以没有我从旁相助？以后再有如此义举，你若不告诉我，我可要生气了。”

　　她的几句话让冯梦龙连日来策划救人之事的紧张感一消而散，大笑道：“好！以后一定第一个告诉你！”

　　站在一旁的周清和看着两人欢声笑语的样子，眼中含了些羡慕的神情。

　　周云长看出了她的心思，走过来轻声道：“姑娘，你……”

　　周清和叹了口气：“云长，他们两个多般配。你说，这个世界上还会有另一个像冯相公一样的人物吗？”

　　“会有的。”周云长坚定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