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明小说家》无色无味

130、第三十三章

　　冯母切菜的手一顿，叹了口气道：“其实今天请林先生和南星来，虽说是为了给你爹看病症，但也是为着你。”

　　“我？”冯梦龙不解。

　　“你大哥的亲事差不多了，接下来我们总要为你考虑的。”

　　冯梦龙只觉得脑瓜子嗡嗡的。

　　亲事？难道娘是想把我和林南星凑成一对？

　　我今年才二十四啊，还没想过要结婚……

　　再说了，结婚也要两情相悦才行，总不能牛不吃水强按头吧。

　　退一万步，就算我愿意，林南星是个什么想法，咱也不知道啊。

　　他纠结片刻，抬头说道：“娘，现在考虑成亲是不是有点早啊？”

　　“你今年已经二十四了，马上就要三十了，别家儿郎没过二十便成了亲，咱们家这几个孩子都算是晚得很了！”冯母摇摇头。

　　冯梦龙不死心，继续找借口道：“成亲总要你情我愿吧。”

　　冯母放下手中的菜刀，转过头看着儿子认真说道：“我问过林先生了，他说南星在家时不时地就会提起你，夸你识大体、懂得多。

　　女孩子有什么心思是不好开口明言的，她对你这般上心，我们都看在眼里，你是因为身在其中，看不清楚罢了。”

　　冯梦龙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

　　“老二，其实你心里是有林姑娘的，只是自己还没有察觉。

　　我问过象佑了，他说你为了找这部医书，来来回回跑了快十天，才从一家铺子的书库里翻出来。

　　如果这样做都是无心，那如何才算有心呢？”

　　冯梦龙眉眼低垂，默然无语。

　　他回想起自己给林南星找《本草纲目》和《万氏家传妇女科》这两部书的经历，又回想起那次对付张潜易时，自己只是听见林南星在言语上受辱，便百爪挠心般地愤怒不已。

　　想着想着，他渐渐察觉到在自己心中，林南星似乎真的有点与众不同。

　　这种感觉不是“好兄弟共富贵”的誓言，也不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同情，而是一种忍不住想要保护对方的冲动。

　　难道这就是喜欢吗？

　　见一向伶牙俐齿、反应迅速的二儿子此刻却这般沉默，冯母心中也明白了几分。

　　“老二，我们知道你不喜被人逼迫，所以我们之前才没有明说。但是娘觉得，如果你错过南星，说不定将来会非常后悔。

　　总归我们两家大人是很愿意做亲家的，现在就看你们两个怎么想。

　　你现在难以做决定也无妨，给自己留点时间好好想一想，如果真的不喜欢，也要早点跟我们说，免得耽误人家女孩子。”

　　“娘，我知道了，”冯梦龙点点头，“这件事来得太突然，我确实需要点时间来理一理，最长不会超过一年吧。”

　　“啪！”

　　冯母伸手重重地拍了他一下。

　　“你个小子！南星哪有一年的时间跟你耗着？三月之内，你必须拿个主意出来！”

　　冯梦龙只好忍住痛道：“行吧，我一定尽快想清楚。”

　　“你快回堂上去吧！”冯母这才满意，继续捉起菜刀切着，头也不抬地对他说道。

　　回到正堂，林南星正开心地给林齐敏展示那部《万氏家传妇女科》。

　　“爹你看，这还是一部手抄本！”

　　林齐敏接过来小心地翻阅着：“这书本来只在万家人手中传阅，冯二公子能找到，想必费了不少功夫。

　　星儿，你要好好研习里面的医术，不要辜负冯二相公为你找书之心。”

　　见冯梦龙从堂外走进来，林齐敏向他投去一个“小伙子，我很看好你”的眼神。

　　冯梦龙连忙拱拱手，表示你们这书对你们有用就好。

　　林齐敏又说了不少自己在外游历时候的奇闻逸事，听得冯梦龙恨不得回房间拿上纸笔记录下来。

　　时间过得飞快，众人只觉得没聊多久，天光便已经散尽。

　　晚饭时分，冯家的餐桌上摆着几乎二十个菜，冯梦龙一时间都不知道该先把筷子伸向哪个。

　　吃到最后才发现，有好几个菜因为摆放距离较远，竟然忘记吃了。

　　怀着后悔的心情，他坐上了大哥叫来的送林家父女回去的马车，和两人畅谈了一路食物和身体健康的联系。

　　到了林家，林南星却叫住了他：“冯相公，可否借一步说话？”

　　冯梦龙疑惑地望着林齐敏，见他点头应允，才答应。

　　两人走到药圃旁，站在柔和的月光下。

　　“冯相公，天色已晚，我就直说了。”

　　林南星含笑道：“今日我出发前才知道，我们两家有结亲的意思。”

　　冯梦龙心中一顿。

　　大夫果然与众不同啊，说起成亲的事来如此大方，也没什么避讳。

　　如果换了别家姑娘，这会不知道有多别扭。

　　我本来计划等自己做好决定了再慢慢说，没想到遇上个敞亮人。

　　这么一想，他对林南星又佩服不少。

　　“我知道冯相公素来不喜什么束缚的，想了想，还是决定告诉你，成亲之事不可勉强，总要两情相悦才好。

　　我对冯相公确实有情，但我不知你心中作何想法。其实这说出来也没什么，喜欢就是喜欢，藏着掖着也没什么意思。

　　若是冯相公对我无意，请尽早告知于我，千万别因为怕我伤心就拖着不说，到头来反而……”

　　林南星终究还是个闺阁女子，即使下了莫大的决心来说这番话，但紧张和害羞仍旧不减半分。

　　说到最后，她脸色一红，在月光下更显得娇俏可爱。

　　冯梦龙望着她心中动了几动，叹了口气道：“林姑娘的意思我明白了，我知道你说这些话是很需要勇气的。放心吧，我一定尽快给你一个明确的答复，半年之内怎么样？”

　　林南星认真地点了点头。

　　冯梦龙告了辞，转身向着马车走了几步，一股莫名的冲动从心底涌上来。

　　他忍了几回，还是没有忍住，下了下决心回头道：“林姑娘，我心里也有你，只是还没有想到成亲这一步。谢谢你愿意等我想清楚。”

　　说完，他立即快走几步上了马车，留下愣在原地的林南星慢慢在脸上舒展出一个明朗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