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明小说家》无色无味

110、第十三章

　　“陈先生，你要是什么都会，别人就没饭吃了！你就行行好，给大家留口饭吃吧！”冯梦龙谐谑道。

　　陈天衢指着他大笑几声：“冯相公这话说得有趣！有趣！”

　　“陈先生，刚才你也跟孙公子聊过了，感觉他怎么样，是不是一个可塑之才？”冯梦龙问道。

　　“后生可畏啊！”陈天衢看着孙云球感慨道：“孙公子懂的甚多，又一心钻研这制镜之道。他做的这副双片镜架的确实用。”

　　孙云球不愿贪功，赶紧开口解释：“其实这副镜架是冯相公……”

　　“咳咳！”冯梦龙大声地清了清嗓子，给了孙云球一个“别说出来”的眼神：

　　“其实孙公子是想说，这副镜架是为了解决我想要两只眼睛都能看清楚的想法，才做出来的。”

　　陈天衢毫无察觉，犹自啧啧称赞道：“孙公子的手艺真是巧夺天工！”

　　“陈先生，这样的高手，你不收作弟子，万一被别人抢占先机，想想真是心痛啊！”冯梦龙故作感慨，连连摇头。

　　“冯相公的意思我明白，其实和孙公子交谈一番后，我也有意收徒，只是不知孙公子还愿意拜我做老师吗？”陈天衢认真地问道。

　　孙云球大喜过望，立即起身走到陈天衢面前，拱手就是一拜，又跪下道：“学生孙云球叩见老师！”

　　“快起来吧！”陈天衢搀起他，和煦道：“你我今后虽为师生，但不过是因为我虚长几岁。你在许多技艺上都远胜过我，以后还是要互相指点才好啊。”

　　孙云球恭敬地拜了拜：“请老师放心！”

　　见他们二人顺利地结为师徒，冯梦龙和余象佑也舒心不少。

　　“好了，接下来该轮到我的事了！”冯梦龙笑道。“我想请二位帮我把这副双片眼镜做出来，价格可以再商量。”

　　陈、孙二人听了这句话，小声地讨论了一会，陈天衢才道：“做出来却是不难，只是此前从未尝试过，须得花费一些时日，冯相公可等得？”

　　冯梦龙大手一挥：“只要不超过一个月，你们就只管去做，做好了喊我就行。”

　　“那倒用不了这么久，约莫十日应该就可以请冯相公前来试戴了。”孙云球笑道。

　　冯梦龙点点头：“还挺快，那我就恭候佳音了。”

　　在等待双片眼镜的日子里，冯梦龙和余象佑也没有闲着，他们去了几家造纸坊，却一直没有找到价格和质量都合适的纸张，却一直没有。

　　第八天的黄昏，回到客栈的余象佑无奈地叹了口气：“冯兄，说起来我们也找了好多天，怎么就定不下来啊。”

　　“老余，慢慢来吧，做这种事都是前期辛苦的，等你找到了，后面就省心很多。”冯梦龙嗦着一碗葱油面安慰道。

　　余象佑心不在焉地用筷子搅动着碗里的面，突然想起第一次见陈天衢的时候，他所用的演算纸似乎是可以两面书写的。

　　看来这纸张的厚度和质量都不错，若是换了普通的纸张，一面写完，另一面早就洇满了墨水，更别说两面书写了。

　　他放下筷子：“冯兄，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去陈家铺子，陈先生用的纸吗？”

　　冯梦龙拌了拌面，脸上是若有所思的神情：“你是说那张可以两面都写字的纸？”

　　“正是！”余象佑瞬间开心不少，心想就知道冯兄这般聪慧的人，一定立马能明白他想说什么。

　　“从质量上看，能够做到两面书写，肯定是上乘的。只是这价格嘛……”

　　说着，冯梦龙放下了筷子，沉思片刻才笑道：“我觉得价格未必很高。”

　　“这是为何？”余象佑有些困惑。

　　“你想啊，孙云球说陈天衢经常做演算，那肯定很费纸。

　　他做眼镜虽然赚得多，但也没成为富商，这说明他还没有获得用纸自由。

　　怎么样让一张纸发挥出最大的效用，就是他关注的问题，所以他才会去买可以双面书写的纸。”

　　余象佑这才明白过来：“听了冯兄的解释，我便放心许多。

　　这样吧，接下来我也不去别处寻了，就等你试戴眼镜的时候，我再请陈先生告诉我在何处才能购得这种纸张。”

　　解决了一个难题，两人又欢乐地吃起了葱油面。

　　正当此时，一名送信人走到客栈里，对掌柜道：“敢问冯梦龙相公住在此处吗？”

　　冯梦龙听见有人找，扭头喊道：“我就是！”

　　送信人走过来拱了拱手：“给冯相公问安，陈家铺子托我送来尺牍一束。”

　　说完，他递上一封信。

　　谢过他后，冯梦龙接过来拆开，发现原来是陈天衢做好了眼镜，请他明天过去试戴。

　　看着这封写得老长的信，冯梦龙对余象佑吐槽道：

　　“老余啊，你说明明两三句话就能说清楚点的事，为什么非要在前面加这么多话，又是问候，又是拉家常。

　　我看到最后一句，才知道这封信到底是为了什么写的。”

　　余象佑笑道：“冯兄，你怎的糊涂了，尺牍从来都是如此书写，谓之‘书仪’。写信也要讲究礼节，才不失我们读书人的身份。”

　　冯梦龙无奈地点头，心中感慨在古代做个读书人真是不容易。

　　两人吃完了面，回房休息一夜，第二天午后便整装出门。

　　毕竟要戴新眼镜了，冯梦龙的心中不免充满了小激动。

　　到了陈家铺子，却见到门口停了一辆马车，孙云球和陈天衢正站在马车旁等着他们。

　　“你们怎么出来了？”冯梦龙觉得有点奇怪。

　　陈天衢迎上去道：“二位相公好来！今日我们试戴眼镜，不在此处，去西湖边如何？”

　　冯梦龙一听，心想这样的试眼镜方式还蛮独特。

　　果然是做技术的，注重实践出真知。

　　于是便和他们一起上了马车，走了没有一炷香，就到了双投桥。

　　四人下了马车，走过绵延的双投桥，登上集贤亭，目之所及，唯有一片湖光粼粼。

　　湖风吹来，只让人觉得心旷神怡，向左望去，西湖的秀美和丘陵的清隽尽收眼底。

　　冯梦龙看见相隔不远处的小山上，立着一座青瓦雕檐的宝塔，不禁好奇道：“那是什么塔？”

　　“是雷峰塔。”陈天衢道：“那座小山本名雷峰，自从宋太平兴国年间建起这塔之后，便随着山名唤它作雷峰塔。”

　　雷峰塔？

　　冯梦龙的眼睛瞬间睁大，然后又努力地眯起来细细欣赏着。

　　原来这就是镇压白素贞的雷峰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