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纪巫柔 ...
-
天蒙蒙亮,那中年男人便轻轻掀开被子,看了看还在熟睡的妻儿,简单收拾一下戴着斗笠,扛着锄头走了出去,合上门时压紧了戴着的斗笠,确定四周无人才放心离去。
他一直走到林中深处,到一处杂草较少的地方,开始挖起地来,挖了好一会儿,慢慢的地上便有了个刚够一个人躺着的坑,他再看了看觉得深度和宽度都差不多时才放下锄头。
坑边躺着个姑娘,看着不过十七八岁,脸色惨白,胸口被人刺了一剑,左手手腕被划破,已然没了生命气息。
他将姑娘放在挖好的坑里,一边填埋一边念道:“你可走好,怨有头债有主,杀你的人可不是我,你要报仇就找杀你的人跟我没关系,我也是为了保命,你一定能理解我的对不对?”
浑身疼得厉害,好像有什么压着自己,身上也越来越重,她还感觉嘴里有泥沙,慢慢的又从周围嗅到了一股腥味。身边有人说话,但迷迷糊糊的她什么也没听清,身上的痛感越来越强烈,她“丝”了一声努力睁开眼。
那中年男人也是心头有鬼,总觉得有人在身后,再加上听见“咝”的一声更加恐慌,于是回头看了一眼并没有看见人,便又胆战心惊的继续铲土。
当这一铲泥土浇进坑里时,他赫然对上坑中女子圆睁的双眼。
这一刻只觉空气都凝固了,男人浑身抖得厉害,手上的铲子都抖出了泥沙,而后才像是突然反应过来,吓得张牙舞爪尖叫连连。
“鬼啊!!!”
“救命!!”
如果说刚才那姑娘还有点不清醒的话,这一声足够让她彻底清醒过来。
姑娘捂着耳朵,实在忍不了了大喝一声:“闭嘴。”
男人立即噤声,浑身抖得像筛子,瞪着老大一双眼看着姑娘。
姑娘正从坑里撑起来,意外发现自己手上还拿着一只毛笔,她多留意了一眼准备放进衣内。
但当看到自己的衣着时,发现自己穿的很奇怪,对襟短衣,红色长裙,衣服和裙子上都绣着对称的花纹,手上还戴着很多银饰,摇起来,叮当当的响。
这衣服不像她往日习惯的打扮,连头发都扎着辫子,头饰简单还戴着额饰。
“我怎么穿成这个样子?”姑娘心想一脸疑惑。
“诈……诈尸了吗?”男人嘴里打着哆嗦。
这一声钻入姑娘的耳朵,他蓦然抬头看着男人,道:“我不还活着吗,诈什么尸?”
“不可能。”男人摇头一口否认,“那些人已经将你杀死,还放了血,你怎么可能还活着?”
姑娘懒得跟他争是死是活的,问道:“你说谁杀的我?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
“我说我说。”男人连连应道,生怕姑娘突然夺了他的命似的。
“那天天已经很晚了,我听到屋外有人敲门就走出去看了看,就发现你扶着你哥哥,说你们无处可去,希望能借宿一晚。我看到你们两个身上都有伤,穿的又很奇怪,怕你们是惹了什么事,就不敢收留,但我娘子她人心软,我只好依她的收留了你们。第二天我娘子叫我去约好产婆,她这几天就要生了,然后我就在街上遇到了一个……”他的声音突然弱了下来。
“遇到了什么?然后呢?”姑娘问。
“然后我就在街上莫名奇怪的被一个人拦住,他问我是不是见过一男一女穿着异族服装的人。是他自己猜到了,我什么都不知道,后面的事也跟我没关系。”男人极力否认道,情绪还有些激动。
“继续说。”
“然后他就威胁我说带他去找你们,不然就杀了我,我也是没办法只好带着他去找,谁知道他是要你们的命啊!”
“这就是你说的没关系?”姑娘苍白的脸,斜看他一眼。
男人不敢看她也不敢说话。
现在事情脉络算是出来了,但还有几件事没有弄清楚,现在她这身体是谁的?那个哥哥又是谁?还有那些人为什么要追杀自己?
“她……我既然在你们家借宿过,那你应该记得我的名字吧,还有我哥哥去哪儿了?”
“我记得,你姓纪,你哥哥叫你巫柔。你哥哥……他不是被官兵抓走了吗?”男人反问,突然发现了一个问题,这些事儿明明都是发生在她身上的,为什么还要问自己一遍?
姑娘怕他看出端倪,理直气壮道:“我当然记得我哥哥被官兵抓走了,我的意思是他为什么会被官兵抓走?”
“我不知道,我就是一个靠下力干活谋生的,哪儿能与官府的人打上交道。”
“你可还记得向你打听我们的人是谁?长什么样?”
“那人……”男人边说边回想,“我也不知道他是什么人,就穿着身黑衣服,提着把剑,像是行走江湖的人,武功很好,但是看着确是不太聪明的样子,行为举止都有些木。”
姑娘听着觉得他说了跟没说一样。
男人早就吓得腿软了,脸色也煞白姑娘便没再逼问,想来自己能把他吓成这样,自己的脸色应该和他差不多吧。
“姑娘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了,我也是好心,怕你曝尸荒野才想着把你埋了,哪儿知道你竟然没死。”男人道,可能是因为被她吓着的原因,最后那句带有抱怨的意味。
姑娘站起身来,她这个身体很虚弱,必须立即找个大夫,看看这个人,还是算了:“我知道了,你该干嘛干嘛去,不用管我。”
话一说完,男子拿着铲子,马上离开了这个让他魂魄吓出窍的地方。
姑娘见他走远才皱紧了眉头,现在身上除了疲乏便是痛,左手手腕伤口上的血已经干了,衬得伤口愈发醒目。
她从裙摆上撕扯下一条布,将手腕包扎好,怕再流血。她刚才一直咬牙坚持,额上因忍痛而冒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姑娘抬头看天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醒来,也不知现在今夕何夕。回头又看着手上这支毛笔,这是她死后唯一带在身上的东西,现在竟然还在。
“池飞妤的一切己成过去,纪巫柔便纪巫柔吧,既然借得这一副身躯我便只有好死不如赖活着。纪巫柔心中默念着,艰难地往前走。
明日便是清明,清明前后这些天天气总是阴雨难料,一早天空就是灰蒙蒙又雾气沉沉的,不一会儿就下起了雨,大街上的行人一下就被这场雨打散了。
有的人估摸到会下雨所以来赶集就带着伞,还有些忘了带的用衣袖挡雨匆匆往回赶,这长街一下子就成了伞的海洋更加拥挤了。
“见老天爷这架势,这雨一时半会儿怕是不会停了。”路边摊主道,抬头看天,脸也愁得跟这天似的。
长街尽头的屋檐下,一位身着道服,束发,留着山羊胡须的道人守着个四方小木桌,桌上摆着签筒,他一手撑着脑袋,一手放在桌上,昏昏欲睡。
道士放下手上的毛笔,正要打瞌睡时视线被一个高大的身影遮住。
来者收起了伞轻轻地坐在了桌前,道士见生意来了立即打起了精神。
眼前这人一身白衣不染纤尘,眉带英气,眼中清亮似有星月,整个人温柔中又透着坚毅,模样也很年轻,看着不过二十多岁。
道士正身,提了提衣袖,装模作样的拂了下胡须,道:“不知客人是求姻缘,还是想知吉凶祸福?”
“都不是,我只想知道我是谁。”客人十分认真道。
道士开始怀疑自己刚刚的判断,起初还怕他给自己出难题,现在想想这人可能只是患上了失忆症,便跟着问:“客人从何处来?”
来者想起自己初见这个世界时,四下一片漆黑,他只是个灵没有肉身,别人也看不见他,他才想着依附在小木人身上,这才能被这些人看见,这个显然是不能说的,不然他要么不信,要么认为自己是冤魂孤鬼。
客人想着,道士也从他眼中看出他有所顾虑。
“我虽不能说来处,但我隐隐有些感觉,我离开原来的地方会引起祸事,我必须知道我的身份,回到原来的地方,但是我却记不起我是谁了。”客人有些着急道。
“只要不是天下大乱,便算不得什么祸事。”道士心想,回头不紧不慢道,“您莫急,待贫道算上一卦。”
说完闭上眼口中念念有词,有模有样的掐起手指。
一会儿他动作一顿,睁开眼,手拿毛笔在木桌上铺着的白纸中写下三个大字“岚明山”。
道士将纸转个方向让客人能正面看见,道:“经贫道算来,您并非凡俗之人,若能克服万难入得岚明仙山,所忧之事自可迎刃而解。”
客人静静看着纸上几个大字,明白道士的意思,道:“多谢。”
说完起身拿起了白伞便要离去。
这下道士便不能不紧不慢,急着站了起来,伸出手道:“您且……”
“慢”字还没有说出口,便见一个穿着奇怪的姑娘,浑身绵软无力,“咚!”的一声倒在他的木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