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芒微甜》苈子

5、榴莲千层

　　“ding~”

　　烤箱发出清脆的一声，这一声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抓了过去。

　　“欸，好了好了，晴宝你快去端过来让我们尝尝！”虽然刚刚就有被丁似槿催促去前台，但早就闻到奶香味儿的小可一直留在这儿，等待着温晴的处女座登场。

　　温晴听到“叮”的那一声时，那颗早已平静下来的心又被提起来，怀揣着紧张和激动的心情，连走带跑地来到烤箱面前。

　　温晴认真地带上隔热手套，缓缓拉开箱门，一股热气腾腾的奶香味铺面而来。

　　一下子，整个甜品屋里都是这甜甜的味道。

　　早就闻到味道的小可再一次闻到这个更加浓郁的香味，更加按捺不住了，“好香~快快快，晴晴，快端过来！”

　　第一次尝试做饼干，温晴自己也很担心，但当她闻到这个味道时，心中反而更加坚定了。

　　这个味道，和之前小熊做的饼干的香味很像，但又有一点区别，感觉味道更浓郁一些。

　　温晴双手端起烤盘的两边，小心翼翼地把它放到操作台上。

　　刚一放下，小可就忍不住伸手捻起一块，嘟起嘴，吹了吹，一口放进嘴里。

　　“唔~唔~好烫~”一口闷的小可被才做好的饼干烫得说不出话来。

　　温晴把烤盘一放到桌上，整个人就闪到一旁，笔直地站在旁边，一脸紧张的看着面前，双手交叉在一起，指尖之间相互扣紧。

　　站在旁边忍俊不禁的两位甜品师反倒没有这么迅速，反倒是先观察起整盘饼干。

　　“熊，看出什么来了吗？”丁似槿环抱着手，看向同样姿势的小熊。

　　“嗯，整体看着还是不错。但是呢，仔细看，每个饼干的厚薄是不同的。晴宝，你自己走过来看看，因为你在擀的时候，手的力度掌握得不是很好，这个不急，以后慢慢练。”小熊直接从盘子里拿起几个饼干起来做对比。

　　丁似槿见小熊在给温晴讲解在做工中的问题，伸手试探了一下饼干的温度，轻轻地捻起一块，微微张嘴，咬下饼干的一角，在嘴里慢慢地品味。

　　为温晴讲述完过程中的细节部分后，小熊看向已经开始品尝的丁似槿，抬眉示意该她开始了。

　　“晴啊~”丁似槿故作玄虚地喊了一下旁边紧张的温晴，反倒把温晴弄得更加紧张了。

　　原本就紧张得不得了的温晴，颤颤巍巍地回应，“啊？”

　　旁边听到温晴着颤音的三人，直接笑出来。

　　“你别这么紧张。没说你做得不好，是很棒。第一次做得这么成功，很不错的。”丁似槿宽慰道。

　　终于能说话的小可连连点头，表示自己也很认同，提出了自己的看法，“晴宝，饼干的奶味很足，而且不会很噎。但是嘞，就有一点点偏甜了，下次做的时候可以试着把糖少放一点。”

　　一开始温晴还很担忧自己做出来的饼干会让她们失望，没想到反向还挺不错的。

　　“真的吗。那看来我还是挺厉害的嘛。”温晴也不客气，开始自己夸奖自己起来。

　　温晴满意地看向自己烤的小饼干，满是欣喜，眼睛弯弯的，连带着小酒窝也跟着跑出来了，就好似一个小太阳，笑起来时释放出暖洋洋的光线，温暖了周遭的一切。

　　旁边的三人温柔地看着温晴从一开始担忧的乌云表情，现在重新变回小太阳的样子，心情跟着好起来。

　　太阳高照，老城区里吵吵闹闹，好一番热闹的场景。相反的是，同样沐浴同一片阳光的灌溉，城郊却感受不到阳光的温暖，冰冰冷冷的，一片凄凉。

　　江照川一个人呆在寂静的房子里，望着整栋房子的装修，很是简约，但又在里面透露着奢华精致。

　　房子的主题色调是灰色，和江照川很搭，但是墙上悬挂的几幅国画却又告诉着房子主人的身份和价值。

　　江照川将甜品盒子扔进垃圾箱中，走到洗手池，一遍一遍地清晰着手指，连指甲缝也不放过。

　　温水冲刷过那双洁白无暇的双手，手指纤细，骨节分明，白皙的皮肤，微微透露着冷意。

　　随后，江照川上楼更换了一套洁白的长袍在身上。

　　长袍虽然看起来很臃肿很沉重，但是这套纯白的棉麻长袍在江照川身上，却有了另外一种感觉，宛若一名高挑的翩翩公子从画中走了出来。

　　江照川从箱子中轻轻地取出宣纸、毛笔、墨块等一系列国画用具，轻轻地将宣纸卷从一段慢慢展开，再用镇尺将两边压住。

　　江照川轻捻住墨块，把它放进加了几滴水的砚台里慢慢研磨，再用上好的羊毫笔沾取少量墨汁，一手用镇尺从宣纸中间轻轻地压过去，使宣纸达到最平整的状态，一手握住羊毫笔的中下段，胸有成竹地在宣纸上勾勒着面前的美景。

　　窗外，湖光悦色，阳光洒在湖面上，波光粼粼，一群白鹤三三两两地在湖边戏水漫步，忽然一只白鹤从远处飞来，轻踩了一下湖水，又飞向鹤群，仿若前来告信似的。

　　江照川手握毛笔，不时抬头望一眼如此诗情画意的湖色景象，随后再低头在洁白的宣纸上复刻出来。

　　时间慢慢地在一笔一划中流逝，太阳也慢慢变换着行进的脚步，渐渐地它从日照当空跑到了山的背后，残露着最后一丝阳光，让整个天空都慢慢变成了橙黄色。

　　江照川轻轻地搁下笔，拿起旁边的红色印泥，用力地将章落下去。

　　一卷画毕。

　　好一幅湖色秋意图！

　　江照川抬起转动起脖子，活动起僵硬的筋骨，偶尔发出“咔嚓”一声，而肚子也开始不合时宜地叫起来。

　　原来自己都快一整天都没吃东西了。

　　江照川这才反应过来，缓缓起身走出画室。但当他再度打开冰箱门时，才恍然大悟过来，自己从昨天搬家到现在，还未有购买过食材。

　　正当江照川寻思着自己该如何解决晚饭问题时，一眼便看到了早晨吃甜品后忘记扔到垃圾站的甜品盒子。

　　昨天好像看到甜品店是可以配送的，或许可以点一份甜品来暂时填充一下肚子。

　　江照川重新回到楼上，拿起手机准备查询甜品店相关信息时，才发现自己连最基本的信息来源都没有。

　　“嘀嘀嘀”手机的监控系统发出声音，江照川点开软件，看到大门旁悬挂的摄像头拍到的图像。

　　江照川放大图像，画面上的人跟着也一起被拉大，人物的一举一动看得清清楚楚。

　　刘叔！

　　没想到这个时间点了，刘叔竟然过来了，他这是要做什么？

　　江照川心中的疑惑冒出来，但脚下的步子却又略显焦急，洁白的白袍也很随着在左右摆动起来。

　　待江照川连走带跑地来到楼下，打开门时，看到刘叔满是慈祥的笑容，莫名地心安下来。

　　“照川下来了啊。这是你崔姨今天做的晚饭，你外婆和崔姨放心不下你，让我给你送过来。你还没吃饭吧，赶紧收拾下，准备吃饭咯~”刘叔看着面前这个高高瘦瘦，穿着长袍的江照川，眼眶忽然一热。

　　眼前的青年，好像又和记忆中那个人的样子重合了。

　　当年自己被老爷领回家的时候，老爷也是喜欢穿这种棉麻的白长袍，也是这番高高瘦瘦的模样。

　　那时老爷才已经跟随大师学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国画，大师说“真正的强者能做到画者着白衫，沉心作画后白山依旧洁白无暇。”

　　这一点无论是青年时的老爷，还是过了这么多年后已经长大成人的江照川，他们都坚持着这一说法。

　　如今，和年轻时老爷模样重合的江照川，也穿起了白色长袍，而他的衣袖、腹衫处都时洁白的，丝毫未沾染一滴黑墨。

　　“照川，来，刘叔给你热一下，你去那边坐着。”刘叔提着保温桶走向厨房，准备开始给江照川热一下饭菜。

　　江照川早已饿得不行，看着刘叔提着崔姨做好的饭菜送过来，倘若抓住了救命稻草。

　　对于他来说，独自出门真的很困难，人少一点可能就是内心惶恐不安，不敢和旁边的人接触，人多了就很严重了，心率上升，浑身发抖，甚至会产生呕吐感。

　　按照他的心理医生的说法，这是属于严重的社交恐惧症和社交障碍，病症源自儿时的悲惨经历。

　　即使他现在对身边的奶奶。崔姨以及刘叔都不会害怕，但是他还是未能克服内心的恐惧，不敢一个人独自走在大街上，不敢去超市，不敢去购买任何东西，甚至连社交软件都用得很少。

　　不过，好像有了一次例外。

　　刘叔看着一直站在门边一动不动的江照川，一边用盘子将菜一样一样地盛好，一边招呼他，“照川，别愣着啊。去那儿坐好，我这儿马上就好了，再等一下啊！”

　　“好。”许久未说话的江照川沙哑着声音回答道。

　　或许是感觉到嗓子有些干涩，江照川缓缓走向吧台，往瓷白的茶杯中倒入茶水。

　　茶水从配套的茶壶口里缓缓流下，青绿透亮的茶水滚烫地在杯中翻转，烟气从杯沿飘散开，雾蒙蒙地，仙气飘飘。

　　江照川吹吹热气，小口地将茶水喝下，热乎乎的水从口腔缓缓流经嗓子，一瞬间，干涩的嗓子也舒适了起来。

　　刘叔端着已经热好的饭菜从厨房走出来，小心翼翼地放在宽大的实木桌子上，“照川，饭好了，可以过来吃饭了。”

　　正在品茶的江照川轻轻放下茶杯，走向餐桌，拿起筷子，慢条斯理地吃起了今天真正的餐食。

　　刘叔是闲不下来的人，看江照川一个人在那里安安静静地吃饭，也不会前去打扰，独自走进厨房，收拾起来。

　　这一收拾，倒是被刘叔发现了，江照川家的冰箱里还是空空的，里面什么食材都没有，这可不好。

　　另一边，莫姝仁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便让和她在一旁的崔姨给刘叔打电话。

　　寂静的房间里突然从厨房里传出一阵震耳欲聋的铃声，让在外面吃饭的江照川都抬头看了一眼。

　　刘叔连忙从裤兜里取出手机，一边接电话，一边给外面的江照川挥手示意没什么事。

　　“喂，三妹子，咋啦呀这是？”

　　“哎哟，刘儿啊，你是不是到照川家了呀，他有没有吃饭呐？他这个家里面有没有差些什么啊……”

　　原以为是崔姨打来电话的刘叔，被手机里传来的老太太声音给吓了一跳，连忙回答道：“老太太放心，照川已经开始吃饭啦。不过这家里空荡荡的，冰箱里连颗菜叶子都没看到影儿。”

　　一听江照川家这么恼火，莫姝仁可着急了，“哎呀，这怎么行，这样你让他搬过来，我们给他做。”

　　“老太太，这……”在一旁的崔姨，想要劝说，因为她深知江照川的性子是不会过来的。

　　刘叔回头看向还在低头吃饭的江照川，陷入了沉思，犹豫后走上前，询问他的意见。

　　听闻是外婆打电话，让他过去住，江照川头都开始大了，自己才回来两天，又要搬过去搬过来，实在是麻烦。

　　“外婆，我一个人住挺好的。菜这些后面再买也是没有关系的。”

　　“哎呀，你这小孩，你敢自己一个人出去？我还不知道你？”

　　被戳到致命点的江照川闭口不想再说话了，一旁的刘叔为了缓解尴尬，主动开口，“老太太，您忘了还有我啊。我可以给照川送菜啊什么的过来，你就放心吧。”

　　电话另一头的崔姨一下子就明白了刘叔的意思，也跟着劝说，“对啊，老太太，以后照川还要结婚生子，现在让他独立生活，培养培养生活技能也挺好的。这菜啊，我每天早上去给他挑选了之后，再让老刘给照川送过去，你看如何？”

　　和崔姨、刘叔待了这么多年，他们深知怎么才能劝说得了老太太，这次也不例外。

　　听到他两这么好的建议，更何况还要为江照川未来考虑，总不可能一直把他留在自己身边，时时刻刻照料着，一下子就同意了。

　　“好！照川，那你就一个人好好生活啊，奶奶等着你给奶奶一个大胖孙子~”被哄得高兴得不得了的莫姝仁心情大好，乐呵呵地牵着崔姨一起哈哈笑。

　　挂断电话后，刘叔有些不太好意思，觉得自己有些擅作主张了，面色难堪地不知道如何开口。

　　反倒是江照川主动开口，表示感谢，“刘叔，今天多谢了。”

　　“欸，好好好。没事的啊，照川你就好好生活就行，不用考虑这么多，我和你崔姨一定给你把生活这些搞下去的。”听到江照川的话，刘叔的心里也顺畅多了。

　　江照川起身，向刘叔微微鞠躬，表示感谢，“刘叔，以后一周送两次变好，我一个人吃不了多少菜，天天送，很麻烦你。”

　　“欸好，不麻烦的。”刘叔乐呵呵地收拾起碗筷，顺带看着这个懂事的孩子，还是和以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