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明》不焦的胡椒

1、第一章

　　人生总是充满了戏剧性。

　　外面的太阳快把自己烤化了。
　　满树的蝉叽叽歪歪叫个不停，比麻雀还令人心焦。
　　楼下不知谁的行李箱在地上摩擦出巨大的“轰隆隆”声，在十楼都听得清清楚楚。

　　就不嫌自己打扰到别人了吗？行李都不能提起来？杜菡蜷在被子里，烦躁地想。
　　屋里窗帘拉着，但还是能透出些光亮，让人睡不好觉。

　　底下行李箱的声音依旧是震耳欲聋，效果比之前的割草机差不了多少。
　　剩三天就开学了，最多不就再懒上三回床吗，这都不允许？
　　掀开被子，跑到窗边关上上午留下的缝隙，趁睡意还没有完全消退，爬回了被子里。

　　最后三个午休，一定要好好珍惜。
　　好不容易趁着齐女士出去偷偷开会儿空调，得抓住机会享受享受。
　　一暑假都不让人开空调，太过分了。

　　空调扇叶慢慢地转着，发出低沉但并不吵人的“嗡嗡”声，很适合催眠。窗帘已经被完全拉上，底下“轰轰隆隆”的声音也消失不见。
　　黑暗安静的环境，屋里的凉意加上被子的暖意，很是舒服。
　　她终于再次睡着。

　　天杀的行李箱又过来显摆了。
　　真睡不着了。
　　这玩意儿是跟她有什么仇么。
　　听声音好像还到走廊里了？
　　搬个家都不能麻利点。
　　虽然现在是下午四点，但吵到别人了，知道吗？

　　翻身而起，打开房门冲了出去。
　　她倒要好好看看邻居这是在干什么，磨磨叽叽的。
　　趴到猫眼上试图“偷窥”一下走廊的情况，却被不知什么东西挡了眼。
　　黑乎乎的一大片。

　　好，这下总算是有借口开门看看了。
　　猛地打开家门，想装作无辜地看看自家猫眼上沾了些什么，却不小心差点撞到一个人。
　　还有一个大行李箱。

　　“逗儿姐，你怎么知道我来了？”陌生又熟悉的声音从眼皮子底下传过来。
　　杜菡却没有去看面前低自己半个头的男生。

　　“逗儿，你咋知道齐森来了？我没跟你说过吧？”
　　齐女士正坐在外面的换鞋凳上，把手里的袋子递过来。
　　“还怪欢迎他呢。”
　　齐女士看起来很高兴的样子。
　　心里骂了一中午的行李箱竟然是自家人的，吐槽都没法找人吐槽。
　　好生气啊。

　　等等。
　　这马上开学的，齐森来干什么？
　　“进来吧。”终于愣回神，提着一整个沉甸甸的袋子给齐森让开了门。
　　听着行李箱在自家地板上发出熟悉而令人暴躁的声音，她强制自己转过头，悄悄问：“他怎么来了？”
　　“来这儿上学。”
　　“哦。”
　　“啊？”
　　--
　　就这样，向来很会给她找事儿的小表弟住进了她家。

　　她们家和舅舅家并不在一个市，听说齐森之所以不远百里来这里上学，是因为学区问题。
　　许都和她们这里不一样，小升初不许考试，就近划学区上初中。
　　然后他就被划进了全市最差劲的中学。
　　其实前年他们那块儿还是最好初中的学区，舅舅就是因为这才在那里买的房子。
　　结果今年一切都变了。
　　完完全全给他们弄了个措手不及。
　　他本来想去省会上学，但好像没法去。
　　所以才转到了她们市——全省除了省会外高考最厉害的地方。
　　听说是以许都第一的成绩进的她们学校。

　　有点羡慕。
　　她们学校是全市最好的高中，每年一本率高得惊人，光中考就很不好进，更别说今年——校史上唯一一届初一了。
　　听说只招了三个班。
　　果然成绩才是硬道理。
　　--
　　话说回来，他就要和自己一起上学了？

　　回头看着正冲着自己笑的齐森，杜菡才突然明白过来。
　　不得不说，这冲击有点大。
　　不过这样好啊，能有人陪着了。
　　还能欺负人了。

　　想着，她冲着齐森来了个看似友好实则不怀好意的笑。
　　齐森不知看出什么没，也冲她笑了笑。

　　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

　　“空调遥控器呢？”齐女士正满屋子翻找着。
　　“好像忘关空调了。”完了完了，要被发现了。
　　赶紧偷偷摸摸准备溜回去把偷渡进去的遥控器再偷渡回来，就听见外面那个帅帅的小低个儿开了口：
　　“姑姑，逗儿姐又偷开她那屋的空调了。”
　　这人，刚刚绝对是猜到自己在想什么了。
　　害死人不偿命啊。

　　“要这干嘛呢？”杜菡轻轻悄悄拿出遥控器，小心翼翼地问。
　　“给齐森开空调啊，那个屋子太热了。”齐女士瞥了她一眼，一脸理所应当。
　　“你怎么不让我开？我的屋也很热啊。”
　　“你如果也是个小孩儿，我也给你开；”齐女士一边进书房开开了机器，一边说，“谁叫你是个小妮儿呢，要是不怕身子里头进寒气，到那时候······”
　　“中中中，知道了知道了，别说了。”
　　旁边还有个男孩呢，也不嫌丢人。

　　“逗儿姐又长高了。”齐森笑着看着她。
　　观察得还挺细致，不错，她今年是又高了那么两公分。
　　这小子又帅了一点点。
　　“齐森也是，又低了呢。”她笑着回道。
　　差点让她挨吵，必须报复回来。
　　“怎么说话呢你。”齐女士从房间里出来。
　　“姐姐高了，当然就显得我低了。”
　　“不过低也好，前年我坐高铁还是半价票呢。”
　　“······”
　　她好像八岁就买全票了。
　　这是给家里省了多少钱啊。
　　突然就羡慕了是怎么回事？

　　“姐姐，我又带乐高了，你要不要拼？”
　　“拼，当然拼。”
　　有什么仇什么恨，拼完乐高再说。
　　其实长这么大，她拼过的乐高好像都是齐森的。
　　毕竟那玩意儿有点小贵。
　　不过齐森也从来没有把自己的乐高拼完过，每次都是拼一半儿就扔那儿了，最后便宜了她。
　　这次绝对又是一个拼了一半的。

　　“拼什么拼，还想着玩儿呢。”齐女士看着两个不务正业的，“赶紧换衣服，一会儿领着你俩去买被子。”
　　“家里不是有？”
　　“你宿舍没有。”齐女士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
　　哦，对，还要蓝床单蓝被罩白方巾。
　　一整个暑假都没想起来这事儿。

　　“好好，等我一下。”杜菡进了屋，拉开窗帘关上门。
　　衣服好像在阳台。

　　“妈，帮忙拿一下衣服，在阳台上。”她把门开了一道缝。
　　齐森的声音就通过这道缝清清楚楚地传了进来：
　　“姑姑，你知不知道，你不在家的时候姐姐还让我帮她拿过衣服呢。”
　　“她就这样，不知羞，别搭理她。”
　　四年前的事情还能扯出来鞭尸？
　　十一岁的小女孩让八岁的小男孩帮忙拿件T恤有什么问题？
　　还关着门，怎么就叫“不知羞”了？
　　男装店没有女售货员？

　　这人纯粹就是来想方设法让齐女士数落她两句给她添堵的。
　　为什么别人有天天任姐姐欺负的怨种弟弟，到她却只有一个天天把她变成大冤种的牙尖嘴利的表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