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尊对我求而不得后》知意洲

42、第 42 章

　　岑薛端着水盆上来时，就见余琢站在门口，眼神很是凶狠。

　　岑薛：“……”

　　“余琢。”

　　余琢回头，凶狠的眼神在看到岑薛时瞬间藏了起来。

　　“回你房间待着。”

　　余琢：“……”

　　房门就在余琢眼前被岑薛一脚踹上。

　　屋内，岑薛放下水盆，正要说“自己收拾”，看到萧煜一直捂着胸口没有放下，到嗓子眼的话又咽了回去，抿着唇打湿帕巾，然后很是不耐烦地抓住萧煜的手腕，擦掉他掌心的血。

　　“别因为这件事记上余琢。”岑薛蹲在萧煜跟前，盯着他指缝里的血边擦边说，“他还小，才三百岁。”

　　闻言，萧煜着实有些诧异：“他……”

　　“在我能行动之前，是那条死狗养着余琢的。”以前的事岑薛不爱提，“余琢刚化形的时候什么都不懂，他看见什么就化成什么，一开始还将村子里的人吓得不轻，以为是出邪祟了。”

　　后来，死狗看不下去了，把余琢叼到身边来教。
　　于是余琢化成了一条狗。

　　死狗喜欢跟村里的其他狗抢食，余琢也去抢，喜欢睡窝，他也去睡。

　　在死狗都觉得自己好像有了个儿子的时候，他把余琢要了回来，让他化成人形。
　　于是余琢化成了他。

　　但余琢什么都不懂，模样是他，却又不是他。
　　余琢的眼睛里什么都没有，像空荡一望无头的山洞，又像广阔无风的水面，丢什么进去，都只会被吞没。

　　帕巾被岑薛扔进水盆里，几缕血丝在水面蔓延。

　　“以前的余琢是影子，现在他是他自己，今天这事是余琢不对，你大人有大量，别跟个三百岁的小屁孩一般计较。”

　　萧煜望着岑薛，淡淡道：“如果我一定要计较呢？”

　　闻言，岑薛瞥了眼萧煜，也淡淡道：“那我现在就叫余琢进来补一掌，把你弄死了这事也就没发生过了。”

　　萧煜低头笑了起来。

　　梦里那个岑薛好像鲜活了起来，恣意张扬明媚如初。

　　“知道了，我不同他计较。”萧煜道：“不过我想陪你去魔界也是认真的，你不妨考虑下。”

　　这件事就像余琢说的，和萧煜没有关系，他也不想让萧煜掺和进来，但现在他理亏……

　　“知道了，我会考虑。”岑薛指了指水盆，“我就放这了，你自己收拾吧。”

　　离开房间后岑薛去找了余琢。

　　门一关，屋内一暗，岑薛坐在床边手掌托腮问道：“余琢，你今天怎么了？平常也不是冲动的孩子，今天怎么一声不吭就干了这么一件大事？”

　　余琢坐在桌边，一声不吭，用肩背对着他。

　　岑薛忘记了很多事情，能记住了也不多，本来他是真的忘得一干二净了，可刚才跟萧煜一提，曾经那些记忆像用手挥散雾，雾未全散，但也可窥见一二。

　　死狗说，你再怎么教也没有用，它终究是件死物化形，你投进去的感情时间连个声都听不见，它做不了人。

　　可你看，三百年后的余琢，不仅做了人，还有了人的脾气。

　　“余琢。”

　　岑薛起身走到余琢跟前，单手撑桌俯身，几绺头发垂下来，他捏住余琢的下颚掰过脸，轻笑道：“余琢，我是你哥哥，别目无尊长，懂吗？”

　　余琢拧起眉，正要抓下岑薛的手，就听到他说：“别让我生气。”

　　余琢手一顿，放回腿上。

　　他没有去看岑薛的眼睛，盯着桌面上的纹理道：“我不喜欢他。”

　　闻言，岑薛有些意外地挑了下眉。

　　三百年来，余琢鲜少表达自己的喜好。在极乐殿接客时，岑薛还担心他不喜欢不适应，可谁能想到他居然混成了阴楼的头牌，问他会不会恶心对他动手动脚的女子时，余琢放空地想了想，摇头：“她们和阳楼的客人不一样。”

　　至于怎么个不一样法，岑薛至今都不知道。

　　这还是他第一次这么直白地表达对一个人的讨厌。

　　“他做了什么让你讨厌的事？”岑薛十分好奇，“你说给我听听，如果真的很过分，我肯定帮你出口恶气。”

　　这回余琢看向岑薛了。

　　“他是仙门的人。”
　　“无逐，到了最后……他会杀了我们。”

　　余琢的眼睛里什么都没有，像空荡一望无头的山洞，又像广阔无风的水面，丢什么进去，都只会被吞没。

　　可此时此刻，岑薛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

　　“我能感觉到，你在因为萧煜动摇，今天你可以因为他对我发怒，日后你就可以因为他放下剑刃。我可以在身后为你挡下所有伤害，可如果那把刺穿你身体的剑是从前面来的呢？”

　　“萧煜如果只是普通的仙门中人倒也罢了，可他是仙尊，世家仙门之首，他可以放弃所有人义无反顾站在你身边吗？”

　　“他在人世间行走，有无数牵挂，我们只有脚下这条路，只能往前，不能后退……也不能回头。”

　　余琢望着岑薛，神情莫名哀伤。

　　半晌后，岑薛闭眼笑了声。

　　“原来你在担心这个……”

　　他的目的和计划不会因为萧煜的出现而改变，虽然那段心意确实在他的意料之外，但他没有考虑过去接受萧煜。爱慕萧玉的少年郎岑薛已经死在了当年的饕水河里，他是幽魂，是傀儡，是行走世间的一滩烂肉。

　　直到一切完成，他才能咽下最后一口气，安详死去。

　　“余琢，你只要知道一点，任何人都不会动摇我的决心，萧煜不能，你不能，艳儿不能——我爹也不能。”岑薛笑着，眼眶泛起一圈红，“哪怕我爹跟我说‘收手吧，岑薛，不要这么做’，这笔账，这个仇，我都要讨回来。”

　　脚下的路有他留下的血和肉。

　　他一点点往前爬，一点点往前走，不能回头，也不能后退……

　　他怕一回头，看到的是过去的自己趴在地上质问你为什么要停下，满脸血泪的自己质问你不报仇了吗？那他生生挨过血肉重塑之痛是为了什么，一点点挖空自己让身体变得像被百虫啃噬过的腐烂山洞是为了什么？

　　这条路上没有萧煜……
　　也不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