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绝不是救世主[西幻]》姽醉

2、第 2 章

　　雨水折射着光。
　　冷白色的寒光乍然闪现。
　　商信奔跑着，将身上的背包丢下，落在泥水里。
　　她握紧手中的长刀，目光紧盯着前方。
　　她的脚步越来越快，越来越快，直到前方的树挡住她的前路。
　　她一跃而起，手中的刀划过雨水。
　　昏黄的灯盏被抛起来，挂在树枝间。
　　一节触肢被削落，在地上抽搐。
　　一声愤怒地尖叫！
　　雨中的商信很快确认它的位置。

　　西风避开了流窜者，商信从树间一刀斩断它的胳膊。
　　流窜者用它身后的触肢卷住布兰德利。
　　它愤恨地看着商信。
　　“死……”中间是商信听不懂的声音。
　　“神……高天……”
　　商信没兴趣听一个怪物的话。
　　流窜者用触肢袭击商信面门，而它自己断开触肢与自己的联系，趁机逃跑。

　　商信气笑了。
　　脚下的地面湿滑，商信借助力量一跃而下！
　　一个凹谷。
　　正中央，是一个石头垒成的房子。
　　巫祝！
　　流窜者惧怕祂。
　　怪物缩卷在一角，嗤露尖牙。

　　商信：居然都不敢跑了？

　　布兰被它抓在手中，昏迷着。
　　流窜者被削断触肢，一张张嘴张开又闭合。
　　它愤怒地伸出触肢，却又惧怕地试探着。
　　不能让它跑了！
　　商信将刀身翻过来，开刃的刀锋就连雨水也能斩断。
　　这里就是它的葬身之地！
　　来到这个世界之前，商信从未拿起过刀。
　　面对在生活中遇见的渣滓，她向来是用拳头。
　　她的面容给她增添过不少麻烦，柔弱的外表吸引不少垃圾。
　　而那时，她向来是用拳头解决问题的源头。
　　没有感受到疼痛，他们是不会知道恐惧的。
　　但显然，面前的怪物超出了拳头使用的范围。
　　所以，商信拿起了刀。

　　欲望与愤怒战胜了恐惧。
　　溢满的食欲使它垂涎手中的食物。
　　不满地愤怒想要撕毁面前的白色幽灵。
　　可怖的，滑腻的触肢袭来！
　　寒光斩断，碎肢便撒在地上。
　　喷溅的乌黑液体散落四周，它将手中的食物丢弃。
　　布兰滚落到一旁。
　　张满嘴的怪物向她袭来！
　　它已经被愤怒占据大脑，只有撕碎她，撕碎她！
　　尖利的嘴发出声音，触肢撞上她的刀，撞击的重量使她手腕一颤。
　　商信咬牙将它撞击在地！
　　流窜者翻身站起，尖利的爪牙抓过地面，留下四道深深的痕迹。
　　刀光在雨中闪烁，袭来的触肢打断周围的树枝，掉落在地上。
　　商信面无表情抡起拳头朝它满脸嘴捶去！
　　流窜者愤怒尖叫！
　　一个转身，商信抓着刀侧身砍掉它的触肢。
　　流窜者翻滚在地，商信见机死死压住。
　　商信举起长刀，对准利嘴——贯穿在地！
　　她身后飞舞的，袭来的触肢。
　　戛然而止。

　　喘着气，商信举起刀将它切成七零八落的碎片。
　　确认流窜者不再活着，商信拖拽着刀走到布兰身边。
　　将布兰抱起来找一处干燥的地方放下，斗笠被捡起来盖在上面挡雨。
　　她回头看着乱七八糟的凹谷，想到自己世界，商信对着石屋拜了三拜。
　　然后将七零八落的碎片用树枝扫到一起，顺带给石屋除了草。
　　看着一堆不可名状的垃圾块，雨中的商信沉默。
　　想了想，这样堆在这里也不太好。
　　商信于是又将这些碎片一点点地搬离了凹谷。
　　她想，应该没人喜欢醒来时家里一堆垃圾。

　　收拾完，浑身的酸痛感袭来。
　　商信无力地坐在布兰身边，茂密的树叶挡住了雨水，昏黄的灯盏被商信捡回来刚好照亮他们。
　　凹谷一片黝黑，只有他们这片小天地亮着暖黄色的灯光。

　　这时候，商信才仔细思考遇见的事情。
　　她看了一眼自己丢‘垃圾’的方向。
　　“完全看不出是人来了。”商信喃喃道。

　　这个世界真可怕。
　　商信想着，浑身一个激灵。
　　“好冷！”
　　找回自己的包，商信拿出一张毯子抱起布兰再往自己身上一披。
　　看着还没停的雨。
　　只能等雨停了。商信长长地叹口气。
　　这个晚上过得也太刺激了。

　　布兰呼吸平稳，身上也没有伤痕，脸颊红润，手还紧紧拽着。
　　身上也没怎么淋到雨，只有一点在地上翻滚留下的痕迹，也没怎么打湿。
　　看起来还好。
　　商信放心下来，这下是真累了。

　　商信躺在干燥的地上，看着漆黑的夜空。
　　“妈妈啊，这个世界真可怕。”
　　“有怪物，还有魔法。”
　　商信伸出自己的手，青色的风缠绕在指尖，亲昵地蹭来蹭去。
　　这是在和流窜者打斗的时候发现的，将风缠绕在身体上可以有效避免身体上的伤害。
　　我想回家。
　　商信闭上了眼睛。

　　东方。
　　白色高塔上，白色长袍的男子半倚在王位上。
　　漆黑的长发遮住他的眼睛。
　　“我的风？”
　　他抬手，青色的风缠绕，而其中一缕却远离了他。
　　他看着那缕风从他手中离开，飘出了高塔，飘离了西风。
　　离开了它的神明。

　　远离高塔，白色的祭祀者恭谨行使自己的职责。
　　面对远道而来的祈愿者，他们道。
　　“愿西风的神明护佑你。远道而来的旅者。”

　　白色的信使振翅飞远，也离那座白塔越来越远。

　　等商信醒来，雨小了。
　　天还没亮。
　　也不知道过去多久，布兰也还没醒。
　　商信摸了摸，嗯。没发热。
　　商信抱起布兰，爬出了这个坑。
　　商信回头看了一眼，然后转身离开。
　　将灯盏找回来，商信提着灯，抱着布兰找离开的路。

　　商信试探性地伸出手，青色的风在指尖跳跃。
　　像只青色的精灵，跳离她的手，悬停在空中。
　　祂走走停停，指引着商信。
　　忽然，商信看见身边的那缕风突然消失。
　　身边的树木开始出现幻影。
　　商信吓了一跳。
　　警惕地看向四周。
　　商信紧张地抱紧布兰：“不会吧，这个世界，还会闹鬼的吗？”

　　像是回应她，一抹红色的鬼影突然从林中中间窜出来。
　　商信急忙往后一退。
　　然后，商信这才看清，鬼影是一个人。
　　披头散发的红发女人歇斯底里地喊着。
　　见没什么危险，商信退后几步。
　　准备找找怎么离开。

　　幻影好像不想让商信离开。
　　红发女人一下子与商信面对面了。
　　商信吓得心头一跳。
　　差点把手中的布兰丢出去了。

　　布兰？
　　商信低头一看。
　　然后再看看红发女人。
　　商信不可置信：“不是吧……”

　　“巫啊！请听听我的声音！”
　　“请您在万物的言语中聆听到我！”
　　红发的女人跪在地上，她身上的衣服已经被荆棘割破，鲜血染红了她的衣服。
　　商信突然听见了。
　　她听见女人在喊什么了。

　　“请您垂怜可怜的生灵吧！”
　　“请您睁开眼，请您能在这万物的生灵中看见我！”
　　“深林的巫祝啊！”
　　“……请您垂怜可怜的我吧……”
　　除去刚开始的不可置信，商信在心底隐约泛起一丝抵触。
　　她不喜欢这个人。
　　不知道为什么，那是从心底泛起的厌恶。

　　而很快，商信知道原因了。
　　女人悲道：“仁慈的巫祝，好心的巫祝。”
　　“请救救我可怜无辜的孩子！”

　　她哭喊着不知存在在哪里的神，向着神明伸出手，救救孩子【自己】。
　　“西风带走我的伴侣，信使带走他的灵魂。”
　　【我将伴侣献给西风，西风不应求我的祈求。】鲜红的字漂浮在森林中。
　　“害怕的我披上斗篷成为旅行者。”
　　【贪婪的我逃离了东部高塔，来到森林。】将那言语中的贪婪崭露殆尽。
　　“我在不经意间拥有这幼小的生命。我逃走的代价，可恨的神明却使惩罚降临在我的孩子身上。”
　　【我要用这柔弱无能的孩子换取我的利益，神明的插手却使我损失了我的筹码。】
　　深林的巫祝注视着踏入森林的人。
　　无论是否虔诚，是否善良。
　　祂注视着她。

　　“乞求您——”
　　疲惫而恐惧的女人伏跪在地，鲜艳的红发散落开。
　　染红的裙摆，像极了一朵腐败的红玫瑰。

　　商信退后远离女人。
　　她虔诚匍匐，那双手之间，低下的头颅上，红色的眼睛向上望去，是掩饰不住的贪婪。

　　商信深吸一口气，她有些不耐烦了。
　　将风缠绕上灯盏，青色的风散溢出来，化成了风刃。

　　幻境破开了。

　　商信看到了天边的鱼肚白，还有只剩下麦梗的麦田。
　　最后，商信再一次回头看了森林一眼。
　　转身离开。

　　“深林是巫祝的森林，森林的一切都是巫祝的。遇见那石头垒成的房子，绕过去，不要冲撞了祂。”

　　回到村庄，商信受到热情地拥抱。
　　莱利婶婶在沟壑里被救起来，没有被感染。
　　那只流窜者应该只是想要食物，而将不能吃得大人丢弃了。
　　因此莱利婶婶只需要休养几天就好了。
　　出森林后，布兰高烧一日。
　　村庄里的婆婆用湖草熬成药水再掺水，让他们好好地洗干净然后睡了一觉。
　　拉上被子的商信想，这就和他们遇见不好的东西后用艾草洗一洗一样吧。
　　草木的清香伴着温和的太阳气息被子，商信安稳地睡了一觉。

　　恍惚间，好像只过了一瞬。
　　商信感觉自己化作一滴雨水，她被风托举着飘向远处的森林。
　　她穿过麦田，沟渠，穿过那片草地。
　　然后，她飘向空中，落在树叶上。
　　翻滚着，翻滚着，她落到了一株野草上。
　　她停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