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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难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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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在使用加速器的下一秒,阮卿卿就后悔了。
她太冲动了,想要鸡蛋的话,完全可以有更好的方法,比如晚上等大家睡着之后,再悄悄把母鸡放进农场,然后在天亮之前放回去。在这中间,哪怕有人起夜发现母鸡不在鸡舍里面,大晚上的也不会闹出太大动静,而且怀疑不到她头上去,只要最后她随便把母鸡放出来,最后知青们找回母鸡,这事就算过了。
然而现在加速器用也用了,后悔也没用。
而且煮一颗鸡蛋,比煮一顿饭容易多了。
阮卿卿叹一口气,只能如此安慰自己。收回心神,捡起那颗在黑土地上静静躺着的鸡蛋。
没错,原本需要六个小时才能产出的蛋,在用了加速器之后,一下子就完成了,这也是阮卿卿后悔的主要原因,毕竟也许加速器的最大缩短时限还不止6小时,也许是8小时、10小时甚至是20小时呢?她用在这,实在是浪费。
“咕……”肚子叫了起来。
阮卿卿起身,先将母鸡放回鸡舍,然后向厨房走去。
说是厨房,其实只是一个挨着屋子搭建的简陋棚子而已,四角用四根柱子作支撑,棚顶盖着稻草。
再仔细一看,阮卿卿头都大了。
虽然说上山下乡政策已经开始好几年,但他们却是河沟村接收的第一批知青,河沟村也没功夫伺候这些城里来的学生,只是收拾了三间屋子给他们住,又简单用木头竹子稻草搭了两个棚子做为厨房和洗澡间,可以遮风挡雨。
至于灶台,却是没有的。
厨房里面,只有五个用土砖和石头叠起来堆成的灶口,歪七扭八,看着摇摇欲坠,野营的规模都比这好!
阮卿卿根据记忆找到自己的小锅,在木桶里舀了点水装上,而后小心翼翼把小锅架在看上去最结实的灶口上。
小锅倾斜了一下,但好在没有掉下来。
阮卿卿松一口气,在旁边找到一盒火柴。
活了近二十年,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玩意儿,瞪了一会儿后,阮卿卿折了一点松针塞进灶口,拿出一根火柴捏着。
小小的火柴一端包裹着黑色固体,阮卿卿没啥经验,在小纸盒两侧黑色面一擦。
火柴断了。
小纸盒上黑色面也破了一块。
阮卿卿:“……”原主的记忆可没告诉她会这样!
幸好这盒火柴还有很多,阮卿卿又抓耳挠腮试了好几次,终于第十三根火柴咻一声,冒出一团火焰——却是燎在阮卿卿的手指上。
“嘶……”
一个哆嗦,阮卿卿将火柴丢出去,触到地面的一瞬间,火焰摇摇晃晃的灭了。
阮卿卿气得要哭。
她已经蹲在这里,点火点了十几分钟,天气又热又闷,还有巨大的长腿花蚊子不停咬她!
要是只咬露出来的胳膊也就算了,但它们偏偏不讲武德,连她的后背都咬,连屁股都叮!过分!
阮卿卿顶着一脑门汗,无能狂怒的挠了一会儿蚊子包,在崩溃中认命,蹲下再次尝试生火。
有了前面的经验,这次一擦,火柴就燃了起来。但是这才是生火的第一步而已,用柴火做饭可不容易。
这不,火柴刚挨上松针,火焰颤颤巍巍坚持两秒,又灭了。
接下来,阮卿卿又用了三根火柴,才将松针点燃,然后在松针上面添柴,在添柴中,火又灭了,又得重新点火……点着后,烧水煮蛋过程中,火堆灭了n次……
一个小时后,阮卿卿咬牙切齿走出厨房,蹲在地上一边哭一边吃那颗半熟的鸡蛋,顺便拍死两只叮在小腿上的蚊子、咒骂那个喝了酒之后在浴缸里睡着的自己,并十分怀念自己的十个佣人。
阮卿卿,你糊涂啊!为什么要睡在浴缸里!
瞅瞅,就算有农场又咋样,还不是照样要饿死,呜呜……
一想到等会儿还要去山脚下的水井打水上来洗澡,阮卿卿就两眼发黑。
她的胳膊该不会要断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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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六点,太阳西斜,却仍有余晖,山风吹过田野,带走暑气,送来几分凉爽。
许大海站在田埂上,大手一挥,“下工!今天秀娟同志有事,由我暂替,大家来我这里登记工分。”
忙活了一下午的社员们纷纷长出一口气,直起酸痛的腰,疲惫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点笑,一个个擦了把汗后,握着镰刀,捡起自己带来的水壶草帽等东西,向许大海走去。
二十几个知青也连忙排在队伍后面。
许大海看一眼打谷机那边,等打谷机彻底停了,才拿出笔记本,开始记工分。
虽然这个年代流行大锅饭,但农忙时节比较特殊,实行多劳多得的规则,比如割稻谷,会对一块稻田提前进行估算,割完值多少个工分。
轮到陈金霞,她微微挺胸,“陈金霞,六个工分。”
婶子大娘们侧目,“这个女娃还算不错。”
城里女娃能完成六个工分,已经很能干了。而且大家都看见了,这女娃不仅自己完成了六个工分,还帮那白白瘦瘦的男娃做了一个工分左右。
此情此景,大家又难免提起另一个女知青阮卿卿。
阮卿卿今天,就一个工分。
实在离谱。
许大海摇摇头,帮知青们一个个登记了工分,抬头看见沉默走上前的青年,黝黑脸上顿时满是笑纹,“哈哈,卫军,今天表现得不错,记你十四个工分。”
婶子叔伯们一阵艳羡,又有些低低的闲言碎语。
许大海听着这些嘀咕,面色一沉,“有谁不服气的,明天也负责扛打谷机,再一个人踩一天打谷机,打够五亩稻田,我照样给你们十四个工分。”
他话音一落,周围响起一片抽气声,那些多嘴的婶子大娘们也不吱声了。
这大山家的二小子,是往死里干啊!
“不过也是,大山家的情况……”
大家倒是开始唏嘘起来,不乏同情。
站在舆论中心,许卫军微微低头,坚毅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好像什么都没听见。
许大海无声叹气,拍拍他的肩膀,“好小伙,今天辛苦了,明天还是踩打谷机?”
踩打谷机是个累活,普通人踩一天下来,非得腰酸背痛腿抽筋不可,第二天上工腿都是软的,而且一般踩半天效率就慢了。可许卫军不同,这小子连踩三天了,还是一样快,许大海还挺中意他来踩的,这小子有一把子力气,不耽误抢收。
“嗯。”许卫军应了声。
许大海点点头,扬声道,“各回各家,今晚好好休息,明天七点钟准时到。”
社员们稀稀落落应了,沿着田埂往大路走去。
河沟村一共有三个生产队,这个点其他生产队也放工了,这条大路是村里的主路,几个生产队的人也汇合在一块,三三两两说笑,结伴往家里走,有家人的也聚到一块儿,讨论今晚做什么吃。
“二哥!”
“二叔!”
“二叔!”
“二叔!”
几道稚嫩嗓音响起,两个小萝卜头惊喜朝许卫军跑去,另外两个稍大一点的孩子,则走在后面,不好意思像小萝卜头一样扑过去抱叔叔/哥哥的腿,不过眼睛也是亮亮的。
青年向来寡淡沉默的脸难得没那么紧绷,弯腰把腿边两个小侄女抱起,左右胳膊各坐一个,又看向走过来的妹妹和侄子。
许金月迎着哥哥的目光,晒得黝黑的脸红了红,“二哥,今天我去割了猪草,得了四个工分。”
她虽然才十岁,但是割起猪草也很快的。
“嗯,不错。”许卫军点点头。
许金月咧开嘴,眼睛更亮了。
一旁八岁的柱子也不甘落后,急忙道,“二叔,今天我去放牛了,大爷爷说我把牛喂得饱饱的,也给了我三个工分!”
“柱子也不错。”
“多谢二叔,明天我会继续努力的!”柱子同样晒得黝黑的脸满是兴奋,得到二叔的表扬,比什么都开心。
“二哥。”身后又有一道声音响起,明显处于变声期,声音有些粗哑。
看见来人,许金月和柱子笑得更欢,“四哥/四叔!”
少年今年十五岁,皮肤黝黑,虽然身形拔高,但由于营养不良而面颊瘦削,连背脊都是拘谨的微微驼着的,很是内向,只有面对家人时才不那么拘束。
他就是许家老四,许卫民。
“二哥,我抱小草吧。”许卫民把二哥抱着的两个小侄女接过来一个,眼睛看着许卫军,“二哥,我今天十个工分。”
说完后,一动不动,像是等待着什么。
直到许卫军拍拍他肩膀,简短道,“好样的。”
许卫民黝黑瘦削的脸这才露出一个不太明显的笑容。
一行人在暮色中向家里走去。
等他们走了,婶子大娘们才啧啧摇头,“这大山家可真不容易,这么多娃子,家里又没个女人,可怎么得了。”
“是啊,真是可怜见的……”
“唉,这都是命,怪就怪大山时运不好吧,偏生就他们家三口子打那经过时塌了……”
谈起四年前那场山体滑坡,众人仍心有余悸。
河沟村离镇上还有五公里,平常赶集要走山路,那回下着雨,许大山和他老婆张美英、还有大儿子许卫国一起往家里赶,谁知道就遇到了塌方。
等大家赶到时,张美英和许卫国都已经硬了,许大山被压在石头下面,抢救了好几天,结果命是救回来了,双腿却残废了。
大家唏嘘,当年许卫军又得给老娘和大哥收尸下葬,又得照顾许大山,还得撑起一个家,真不容易。
“许卫国的那个婆娘也是心狠,家里男人还没下葬,就丢下三个孩子连夜跑了。”一个大伯唾弃。
“说起来这二小子,今年也有二十一了吧?”
“二十二咯!”
“就没想成家么?”
“我看是难办,他家这种条件,哪家愿意把女儿嫁过去喝西北风?”
现在许大山家,许大山残废了,大儿子又留下三个孩子,唯二的可靠劳力就是许卫军和许卫民,拼命挣工分也吃不饱的,还有个妹妹许金月,虽然是女娃,但是才十岁,也要养几年才能嫁出去。
要接手这一大家子,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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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沉沉,倦鸟归林。
阮卿卿刚晾干头发扎好,知青们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