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野不秃

52、第 52 章

　　余枞西看着面前的酒瓶眼睛都没眨一下。

　　“做个男人行不行啊？”王胜文明明只灌了一口，跟喝高了似的。

　　廖忱在一旁都看不下去了，一瓶还没喝完又抡过一瓶朝嘴里干，喉结咕噜咕噜几下直接干掉一大半，廖忱将酒瓶用力地朝桌上一放，掀起眼皮看向对面，“差不多得了，他不能喝。”

　　王胜文啧啧两声，又剥起了自己的花生米，“酒也不能喝，你这个子球也不会打。”他贱兮兮地笑了两声，打趣放去了余枞西的脸上，“兄弟，你除了这张脸好看点儿还有什么用吗？”
　　“行了。”廖忱烦躁地打断了王胜文的针对，“你吃你的花生行吗？”
　　王胜文看过去，“吃啊。”他抓了一把花生放廖忱面前去，“多吃点儿，廖忱忱长高高～帮我们打球赛赛～”
　　廖忱桌底踹他一脚，“毛病。”
　　“你放心，兄弟我一直在你身后。”王胜文拍拍胸脯，“挺你！”
　　廖忱剥开一颗花生塞嘴里，“你这嘴巴没四处宣传吧？”
　　王胜文一直朝嘴里塞花生，直到跟一仓鼠似的才停下，“这他妈有什么好宣传的？”
　　廖忱盯着桌面小幅度地点了两下脑袋，“行，我相信你。”
　　“不过这回篮球比赛应该没什么问题吧？”王胜文担心道。
　　廖忱冲他乐一下，“滚蛋，没什么问题。”他低眼剥着花生，喃喃道，“能有什么问题？”
　　听着，王胜文松了口气，“没问题就好。”他吸了口气，“你要不能发挥我也悬了。”

　　廖忱瞥他一眼，余光扫了扫身旁的余枞西，也不知道跟来干嘛，东西不吃，酒不喝，天不聊，就坐这玩起了手机。

　　廖忱分了一把花生推去他面前，“吃啊，你不是晚上没吃饭吗？”

　　余枞西划拉手机的手指终于停了下来，抬起了脑袋，他将手机放桌上挑起一颗剥了起来。

　　“不过你那怎么处理的？”王胜文好奇道。
　　廖忱将注意力放过去，“就那样，问点儿问题就草草结束了。”
　　“你什么心情？”还没等回答，王胜文笑了起来，“就你爸那拖油瓶，房间里偷着乐吧？”

　　廖忱抿直了唇没说话。

　　“我记着，他是什么都不干的是吧？”王胜文仰头灌一口酒，“这担子全放你身上了，学费得交，还得顾生活，你这每天寒暑假左跑右奔的，现在少张嘴少这么一个人你不得轻松得多？”

　　闻言，余枞西向着廖忱的方向观察了一眼，他垂着脑袋盯着桌面发呆，无奈地耸了耸肩，嘴角挂着淡淡的弧度，丝毫看不出来哪高兴了。

　　“嗯。”他吸了口气，又呼出，用力得整个身体都动了一下，“对，轻松了，他解脱了我也解脱了，我的世界里从今以后没他廖天成这个人了。”
　　“随便浪。”王胜文看着廖忱的眼睛都快变成星星了，“一个人，没人管，那简直太舒服了。”

　　廖忱眨眨已经干涩的眼，对呀，一个人，他以后都只有一个人了，他该怎么办？

　　“廖忱。”
　　他抬眼看去，余枞西手心里摊着一堆剥好的花生，对上眼面无表情地吐出一个字，“吃。”
　　廖忱愣了愣，倏然间鼻头一酸，他摸摸鼻子捡了两颗送嘴里，“你自己吃吧。”
　　“不爱吃。”余枞西抓过廖忱的手放他手心里，“吃吧。”
　　廖忱笑了声，“不爱吃剥什么？”
　　“看你一直在吃。”余枞西说。

　　廖忱喉结扯了几下，呆呆地注视着他，那股莫名其妙的情绪又冒了上来。

　　“我也爱吃。”王胜文吹了个口哨打趣余枞西，“你也给我剥点儿呗兄弟。”他说，“但我这人不爱吃带壳的东西，你手工挺好，给我剥点儿，这一顿请你，敞开吃，不差钱。”

　　廖忱看过去，王胜文一副大款的拽样。

　　“别找茬了行不行。”廖忱不满地揪起了两条眉头，“差不多就行了。”
　　“我请你吃。”余枞西软去椅背上提着下巴瞧他，“你给我把壳剥了，我不爱吃带壳的东西。”

　　廖忱偏偏头去看他。

　　“不好意思，不缺钱。”王胜文很自豪地说。
　　余枞西将他全身上下打量了一下，淡淡地丢出一个哦，“道理都是一样的。”

　　“行啊，挺冲。”王胜文打量回去。
　　两人互相打量着，眼珠子就在对方身上可劲儿地扫射着，喝啤酒的也不喝了，剥花生的也不剥了，就这么深情对视了起来。
　　廖忱今天本来就够心闷的了，现在更加闷了，一拍桌站了起来。

　　随着这道大动静，两人齐刷刷地望了过去。
　　廖忱摸摸脑袋烦躁地向回走，晚饭没吃，中午也没吃多少，此刻空着个腹，灌了大堆酒水他直想吐。

　　“…”
　　“廖忱。”
　　走一小段路，余枞西跟了上来，声音和他这步伐一样，急促。

　　“别叫我。”他拐了个弯，无力地拉上了脑后的帽子，他就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来找这个罪受，他不出来在家已经安稳地躺床上睡着了。
　　“我怎么了？”余枞西有些委屈地问。
　　“想吐。”廖忱双手插兜里，盯着前方走。
　　余枞西愣了好几秒，不可思议地指了指自己，“你说我？”

　　廖忱没能回答，但下一秒，就冲着角落的一处呕了起来。

　　余枞西立马踩去近旁替他拍了拍背，“真吐了？不至于吧？”

　　廖忱没吐什么东西出来，他也没什么可吐的东西，只是干呕了几下，生理性地出了点儿泪水。

　　“不能喝还逞强。”余枞西摸摸衣兜扯出张纸去替廖忱擦嘴。

　　胡乱了几下，廖忱抓住了那只手，他抬头看去，手上的力也不放，就这么和余枞西对看着。
　　他被盯得不自在，挪开视线问，“回去吗？吃东西。”

　　廖忱按着余枞西的手直起身子来，“我爸死了。”他舔舔唇，喉结扯了几下，“我出来一趟就想表现得无所谓一些，但我确实做不到满不在乎。”
　　廖忱继续向回走，“我不知道一个人怎么熬过去，也不敢去想，我这人没梦想，我唯一念头就是让我们日子好过点儿，但现在们没了，我不知道还能去做些什么。”

　　余枞西跟在他身后，“为什么不能为自己而活？”

　　“我不知道，我打懂事开始，我妈离开我，我就没过过一天的好日子。”廖忱说得很轻描淡写，声音依旧很沙哑，“我只知道，我得挣钱，越多越好，然后努力地活下去。”
　　“…”
　　“但是我再怎么努力，再怎么懂事，没有人能真正喜欢我，没有人能念我的好。”
　　“就像他廖天成！”廖忱的泪水涌了出来，模糊了视线，低声咒骂着，“跳一破楼也不和我商量一下，这他妈傻逼即使一个通知也行！”

　　吸了口气，廖忱也缓了缓脑袋里的酸意，声音暗了下来，“但他就这么无缘无故地消失了，然后我就再也见不着这个父亲了...”
　　“我真的只有一个人了，一个名副其实的孤儿。”他小声地嘀咕，像是心血来潮自言自语一下，但这个自言自语还是被悄悄晃来身旁的余枞西听见了。

　　“廖忱，你不是一个人，也有人念你好。”余枞西揉了揉那颗垂着的脑袋。
　　“想说什么？”廖忱吞了吞口水，“你是那一个人吗？”
　　余枞西嗯了声。

　　廖忱突然笑了声，“余枞西你不觉得你说这话有点儿搞笑吗？”他抹抹眼上的泪水扭头看过去，“你对我好，我看在眼里，但对我有意见的时候飞快远离我的也是你。”
　　“哥，有些事情我明白，我内心都揣得明明白白，我不想说，也没那闲心去管去想。”话毕，廖忱撇过头咳了几声。

　　余枞西一时间哑了口，干巴巴出三个字，“对不起。”
　　“没有。”廖忱怏怏一个人，话里话外都给人一种满不在乎的错觉，“我理解，人嘛，都是这样，我也不例外。”
　　“回家吗？”余枞西跟后边。
　　廖忱舔舔唇看过去，“能去你那吗？”
　　余枞西嗯了声。
　　“饿吗？”廖忱调整了下情绪，吸吸鼻子问。
　　他点点头，“饿了。”
　　“你家里有什么东西吗？”廖忱边走边问。
　　“有。”余枞西回忆了几秒，“面，挂面，别人送的。”

　　廖忱看向漫漫黑夜点点头，再走进那条小巷子里，廖忱心里又悄悄压了一层，一时间让他有些喘不上气来。
　　他在巷口杵了几秒，眼放在地面上，从上边跳下来，这么一条逼仄的小巷子，不知道当时鲜血是不是四处飞溅。

　　廖忱双手揣兜里，深吸了一口气，步伐还没迈开肩上一沉。

　　余枞西带着廖忱继续前进。
　　他下意识望去，心底那一块儿飘着的东西沉了下去。

　　余枞西偏偏头对上了目光，替廖忱将脑袋上的帽子向下扯了扯，遮了他大半的视线，只能瞥见余枞西一张一合的嘴唇。

　　“害怕吗？”余枞西极轻地笑了一声，嘴角轻翘了一个弧度，“大男人怎么还怕这些？”他打趣，“娘们唧唧的。”
　　廖忱转过脑袋，垂睫盯着自己前进的鞋尖发呆，这样一路到逼仄的楼房里余枞西松开了廖忱，抬手将他朝前搡了搡，“我善后，你向前冲。”

　　廖忱没应，脑门上兜一帽子一言不发着上了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