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爱》橘小猫

6、第 6 章

　　伊藤家的情报网上溜开一大页的字幕，坐在电脑前的影却一眼黯然。
　　资料上写着：褚颜遥，二十岁，宫保大学美术系一年级生，毫无背景，家住宫保市最南角的蛸棉街。家里只有一个手臂残废的母亲，终日以拾破烂为生。据有关资料显示，褚颜遥并不是那位妇人的亲生女儿，不过褚颜这个姓却是那位妇人的，褚颜遥是她在十五年前收养回来的弃孩。那只残掉的手臂也是因为护着当时只有五岁的褚颜遥不被马路上的车辆撞到，而伤到的。
　　显示完了这些东西，其它的一片空白，暂时得到的是这些资料。影皱起眉头，他明白在宫保市这个地方，伊藤家的势力布及并不如东京。只是这真的是一个完全没有特别事迹的女生吗？可是为什么看着她，他却会觉得，她像团烈焰，会把纯吞没了，连骨头都不会留的那么可怕。
　　影惯性地闭上眼，很多事情当想不明白的时候，他就会闭上眼，然后，掏出手机，拨出那个号码，听听那一头扬着无比兴奋与稚气的声音。

　　影和纯到了宫保市最南角的蛸棉街，那是全宫保市最贫困的一条街，所有的穷人都住在这里，纯穿着一身的白衣白裤，干净得像个落入人间的天使，站在那条街的入口，不断地有人来往之时会多看上他一眼，这是有钱人家的少爷，很容易看得出来，这样的少爷长得又像天使，怎么会来最贫困的这条街？不过他目瞪口呆的样子，让人家觉得他是个天使的感觉是个错觉，因为天使是不会这样发呆的。
　　影还是一身的黑衣，跟在纯的身后，他把查到的资料交给纯，告诉他这个地方的时候，纯就迫不及待地奔来了。
　　站在蛸棉街的街口，触目所及的是许多的垃圾，还有许多的野猫土狗，整条街上东一角的杂物，西一角的废品，那场面总的一句话来说，就是乱。乱得毫无章法，毫无法则。
　　这样乱的地方，怎么可以住人？纯在心里惊叹，难怪医生说她贫血、营养不良。
　　心突然难过了起来，他以前只在电视上看过，人家口中所说的贫民区，真正见到了却是这么的触目惊心，让他的心难过地揪成一片。而她，何以能在这种地方住了二十年？
　　在纯那清亮的眸子泛起一片雾气的时候，一道苍老身影出现在他的视线中，不远处那里，一个年老的妇人正在捡着什么东西。她只能用着一只手在劳动，另一只手无力地按着袋子，她很吃力也很辛苦。
　　影看见了，纯也看见了。
　　“那个人就是褚颜遥的母亲。”影低声对纯说。
　　“嗯。”
　　老妇人手里拿了个很大的袋子，显然是想要把地上那些小小袋子装到一起去。可是那个大袋子好大，小袋子不断向内扔了十多个之后，大袋子怎么拉也不整齐，老妇人只能吃力地拉着大袋子，毕竟只有一只手灵活，几下子下来，她累得直喘气。
　　纯想都不想地冲了上去，伸手接走了她手中的那个大袋子，轻而易举地向上一提再向下一打，袋子均匀了。
　　老妇人一抬头就吓了一跳，看着纯和影两个人，再怎么迟钝的人都看得出来这是有钱人家家里的少爷。
　　“你、你们这是……”
　　纯一脸温和，却没有办法微笑：“阿姨好，我叫纯，这位是我的朋友影，我们是褚颜的同学，我……我来看看她，她在家吗？”
　　一听说是来找自己女儿的，老妇人脸上马上亮了起来：“同学啊，哎呀，进屋坐进屋坐，来来来，怎么小遥也没告诉我一声，你们就来了，你们先进屋坐一下吧，小遥去买点东西了，呆会才会回来。”老妇人小小心地打开门，让纯和影进去。
　　一进门，纯和影就愣了一下，屋里的摆设简单到了无法形容的地步。
　　两张木板随意架成的木床摆在只有半间教室那么小的屋子里，屋子的正中央也就放了一张简陋的桌子，以及三张一看就知道是以木条钉成的木椅。
　　其它的，就是角落中那些书籍吧，还有些美术用的道具画架什么的堆了一堆在墙角下，另一边的墙下是一些厨房用具。
　　纯刚打量完屋子回头就见褚颜遥的母亲不好意思地单手捧了杯水，站在那里，显然是有些不知所措。
　　“屋子简单了些，也没什么东西，真是不好意思，你们，你们先喝点水吧。”
　　“不客气的，其实不好意思的是我们，来得匆忙，没带礼物来拜访您。”纯好温和好温和地接过了水，看着老妇人再度回身想要再倒一杯给影的动作。
　　纯马上将手上的水杯递给了影，箭步上前就接下了老妇人手中的水壶：“我来帮您。”
　　“啊，谢谢，”老妇人一脸朴实的笑：“你们都是小遥的同学，能来看看她就很好了，怎么能让你们带礼物。你们坐一下吧，我去找小遥回来。”说着她就要向外走。
　　纯忙拉住她：“不用，阿姨，您先坐下。我们来，也不单单是看褚颜。”
　　老妇人闻言一愣：“那你们……”
　　“是这样的，”纯将她扶至椅边坐下，然后在她面前也坐下：“褚颜上回在学样晕倒了，送到医院去的时候，医生说她有贫血、还有营养不良。”
　　老妇人张大了眼，这些事小遥从来没有告诉过她啊。
　　“小遥她晕倒在学校里？”老妇人心疼地盈出眼泪：“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她身体那么不好，每次吃饭只吃一点点，怎么可能没事，她什么都不告诉我，她老是怕我担心。这个孩子啊……”
　　“我也没有想到，阿姨这么辛苦……”纯微微咬住唇看着这间屋子，他不忍甚至是不敢再多说一句。
　　老妇人微微一笑，赧然地绞着衣角：“是我没有能力让小遥过上好日子。小遥是个很懂事的孩子，她的亲生父母在她很小的时候就不要她了，她五岁的时候，我收养了她。我觉得她是个可怜的孩子，她不该这样被遗弃在路边，她也不能没有人保护，她需要很多很多的爱，我一直觉得只要我给她许多许多的爱，她就会很快乐，可是我后来我知道那是没有用的，我是个废了一只手的老太婆了，我没有办法给小遥许多她现在所需要的东西。她是那么好的一个孩子，把什么都藏在心里，不让我知道……”
　　纯双眼盈起泪光，这个时候，影突然默默地走出了屋子。门口那里慢慢出现了另外一道身影。
　　“小遥……”老妇人马上站了起来。
　　褚颜遥咬着唇，默然地看着纯，她的手里拿着两盒水彩颜料，还有两支画画用的笔。
　　两眼四目在空中交会，纯在她的目光中慢慢地站起身。踱到了她的身前，他的声音很平稳、很温柔：“别咬着唇，你不喜欢我来，那我和影马上就走。”
　　说着，纯向老妇人有礼地点点头，就走出了小屋子。
　　老妇人一怔：“纯啊……”
　　她才唤了一声，身边的褚颜遥已经死死地抓住了她。老妇人不解地回头，却看见褚颜遥死咬住的嘴角已经泛出了血丝，她咬得很用力。
　　刹那间，老妇人怔在当场，她从来都只道是小遥长大了，却不知道小遥在不知不觉中也拥有了那么强烈的自尊……
　　屋外的影已经走到了蛸棉街口，他就站在原地，等着纯慢慢地回过头来，走到他的身边，然后，他再默默地跟着纯走出了这条全宫保市最贫困的街道。
　　纯是个体贴的人，他的心为那个女子微微地泛疼，所以他懂得她心中所拥有的骄傲与自尊，所以他不强求、打扰。
　　耳边风声微动，影的身子微侧，最终还是没有回头，他只是走到了纯的身侧，把纯的整个背影留给了身后的那条街。
　　而在他们的身后，那间屋子的门边，褚颜遥已经走到了门边，她望着纯的背影若有所思，在她灵狐般的眼中徒然升起一股妖异的色彩。那与在餐厅中的那抹光彩是不同的，那是种很奇怪的色彩，就像一种最凶残可怕的生物在等待着自己的猎物一步步走近自己时的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