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捏》犹早

47、萍水相逢

　　“我眼睁睁看着山坡滚下来，碎石都拍在我脸上，不，挡风玻璃上！”前车同事们惊魂未定。
　　制片上前查看，果然，挡风玻璃碎裂，尘土泥浆顺着裂缝蔓延。
　　“要不是停下来跟你们说那两句，我们可能就冲进去了。”前车同事感到庆幸。

　　制片更觉得后怕，他们这辆车本来在最前面，事故发生时很可能行驶在危险路段。要不是戴囡囡折腾一下，全车人在劫难逃。

　　“掉头回山下吗？”制片找导演商量。
　　导演正在胸前划个十字，又双手合十念“南无阿弥陀佛”。
　　“你想把东西方神仙都招来，看他们打架吗？”制片笑道。

　　“谁打赢了供着谁。”导演一脸认真。
　　“拜那些没用，拜戴囡囡吧！”制片说。

　　戴囡囡正趴在任海歌腿上呼呼大睡，她呼吸紧促，睡得很不安稳。任海歌觉得这个姿势让她身体不能舒展，便把她捞起来靠在自己胸口。
　　应该让剧组拆个客车坐垫留下来，任海歌认真想着。
　　他真见不得戴囡囡痛苦，想给她最舒服的环境。

　　“囡囡，不能睡。”任海歌拢紧外套怕她着凉。
　　“要不，我们下山吧！”他提议，“山下去医院也方便。”

　　晕车！
　　晕车啊大哥！
　　有人因为晕车去住院吗？
　　排队挂完号病就好了吧！

　　一列机车“嘟嘟嘟”由远而近，车子大多新鲜干净，车身贴满暗红、五彩斑斓黑的贴纸，酷炫得很。
　　他们停在任海歌面前，问：“兄弟，要帮忙吗？”
　　“谢谢，没事，有点儿晕车。”任海歌回答。

　　反正已经停下来，这群机车骑士便就地休整。摘掉头盔吹吹风，补充点儿食物，以及对着山谷喷射液体排泄物。
　　任海歌温柔地摩挲戴囡囡耳垂，用噪音掩盖噪音。

　　骑士们以为他在帮戴囡囡挡脸，发出一阵哄笑。
　　“认出来啦！”机车骑士笑看任海歌怀里的人儿，说，“你也认出来啦，任海歌教授嘛！”
　　任海歌点点头，他本来也没想否认。

　　“你们还在山上拍戏吗？”骑士问。
　　“对，今天刚回来。”任海歌回答。
　　“要不载你们回去啊？我们也去前面山村。”骑士说。

　　“机车也过不去，前面塌方。”任海歌简单解释，又问，“带无人机了吗？飞过去看看现在怎么样？”
　　“这样啊！”骑士惊讶，倒也没有很沮丧。

　　两个人操作无人机设备，其余人更加放松地或坐或躺，厚重的骑行服也暂时脱掉。那裤子脱下来后可以独立站在地上很久。

　　“来这儿做什么？”任海歌闲话般问道。
　　“不来这儿。”骑士说，“有一年我们兄弟山里迷路……”
　　他突然认真看着任海歌，问：“诶，你知道离你们拍摄的山村大概二三十公里，有几户单独的老人家吗？”

　　二三十公里很长，正常步行需要大半天，何况又是山路。
　　“你说的是地图上直线距离，还是山路？”任海歌仔细提问。
　　他在脑海里粗略计算着，以山村为中心，直线距离20公里辐射哪些范围。

　　“新闻上说的。”骑士打开信息收藏夹，有一条关于山村孩子步行20公里上学的报道。
　　“有新闻报道，应该已经解决了吧！”任海歌粗略看一眼。

　　“有孩子的家庭劝搬，但有一些老人还没离开，各种原因吧！”骑士说道，“幸好没搬，救了我兄弟一命。”
　　任海歌这才注意到，有些机车上挂载米面粮油，看来他们是去报恩的。

　　“没听村长提起。”任海歌谨慎地说。
　　“我没说他们村委有问题。”骑士大大咧咧地拍一下任海歌肩膀，道，“老人不愿意搬嘛，各种原因的，谁也不是差他们一口吃的。”

　　骑士动作大，声音也大，终于把戴囡囡吵醒。
　　她在任海歌怀里滚动着坐起来，看着眼前一片陌生人感到很迷茫。
　　骑士把脑袋凑到戴囡囡面前，真诚但没礼貌地发出赞叹：“嗨，好漂亮啊！”

　　戴囡囡刚睡醒，睫毛低垂，一副天真脆弱的样子，确实当得起这声夸赞。而且，她现在懵懵的，看起来很好欺负。

　　骑士应该没什么恶意，就像看到亲戚家的漂亮小孩，忍不住凑近逗一逗。
　　不过，戴囡囡这个小孩比较暴躁，虽然搞不清楚状况，但是坚定地一巴掌按在他脸上把人推远。
　　骑士还想抓戴囡囡的手，被任海歌拍掉了。他便识趣地双盘腿正坐，一副修行的样子，就差手捻兰花再焚一炷香。

　　无人机传回实时画面，塌方情况比节目组看见的还要严重。车队面前塌30米，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还有几处规模不小的状况发生。
　　“噢！好像是下雨快有一星期，我们也是等了几天，雨停才上山。”骑士说道，“看来今天是修不好，载你们下山吧！”

　　任海歌仍然盯着无人机传回的画面，试图分析出点儿什么。
　　“不用了，等村长来看过再说，也许有小路可以回村。”任海歌回应道。
　　“你能走小路，她可以吗？”骑士轻点下巴，指向戴囡囡的方向。

　　戴囡囡正大摇大摆地检查骑士们的补给，找一圈没什么爱吃的，只拿一个血橙。
　　“还要杀啊？”骑士看着戴囡囡递过来的水果，感到迷茫。
　　“不然呢？让女明星抱着啃？”另一个骑士笑道。

　　那骑士便拿出一把折叠军刀，刀刃出鞘那一下似乎还闪过一道光弧。他细心地拿几块质地坚硬的饼干，拼起来当砧板垫着。
　　“哟，很爱干净哦！”旁人吐槽道。

　　任海歌目光追随着戴囡囡，看见她缓缓蹲下来，专心地等在一边观看杀血橙。她应该还不太舒服，紧紧地抱着自己，缩成一团小可怜。
　　骑士切开血橙后，递给戴囡囡的那一瓣还用刀口划拉一下使部分皮肉分离，这样可以让戴囡囡拿到之后更好剥。

　　她好像总是很有本事，无论走到哪里都有一堆人宠着。
　　任海歌觉得压力好大。
　　确定自己动心之后，他就开始犹豫，担心自己不是最好的那一个。每个人都爱戴囡囡，都对她好，他得做到什么程度才能脱颖而出，才能让所有人满意？

　　戴囡囡吃完一瓣，看着骑士呵呵笑，嫌弃地说：“都没有水嫩嫩了。”
　　“呃……对，这个放了挺久。”骑士竟然觉得不好意思，好像是自己准备不足、招待不周。
　　“啊，想吃果冻橙。”戴囡囡念念叨叨着再对骑士伸出手。

　　“还要吗？”骑士温柔地问。
　　“嗯。”戴囡囡点点头，无精打采地卖弄幽默，道，“无鱼虾也好，无鸡鸭也好，青菜豆腐可少。”
　　骑士又处理好一瓣递过来，笑道：“我怎么感觉像在哄小孩儿吃药？”

　　大家总聚在这里不是事儿，确定任海歌不走，他们便把米面粮油卸下来，说：“好几天我们可能等不了，到时候帮忙送一下呗！”
　　任海歌同意着，问：“怎么说呢？谁送的？”
　　一个年轻的骑士在远处喊道：“你就说小毛，奶奶知道的！”

　　他说话带点儿口音，而且喜欢把尾音拉长，戴囡囡便逗他：“小毛～嗷～”
　　那人不好意思的嘿嘿笑，伸出双手比划着，强调道：“小黄毛！我当时头发炸起来，橘黄色。”

　　这人说话不但爱拖尾音，还吃字。

　　“交给我吧！”戴囡囡允诺，“我问问奶奶为啥不跟大家一起住。”
　　“不用、不用。”小黄毛摆手，“有些人就爱躲清静住进钟南山呢！”
　　“哦。”戴囡囡轻轻应一声，一点儿都不认真。

　　骑士们又重新着装，一件一件穿回去。他们身材不都是很好，有些长小肚腩，有些大腿肌肉松弛。
　　戴囡囡一个一个盯着认真观察，还要点评：“你们不是户外运动吗？身材怎么没有很好？”

　　好像男澡堂里闯进一位女士，所有人动作一致地夹紧腿、背转身。
　　“你咋还看啊！”他们不满戴囡囡行径。
　　“可能是因为长眼睛吧！”戴囡囡嬉笑道。

　　戴囡囡不收敛，任海歌又不管，他们只能在尴尬中飞快着装。
　　“刚刚脱很快啊，现在穿回去怎么还害羞呢！”戴囡囡持续输出，嘀嘀咕咕。
　　“戴囡囡怎么这样！”骑士反抗，收效甚微。

　　“我们不是专业搞户外的，都有家庭和工作，偶尔约出来玩一玩。”他们解释。
　　“都玩什么呀？”戴囡囡认真问，“不带老婆吗？老婆不会骑机车吗？老婆骑机车可以跟你一起玩儿吗？”

　　这群人老的少的，各个年龄段都有，就是没有一个女性。
　　这个集体有意或无意排斥异性，看起来合情合理，但是细细思量不太对劲。
　　女生玩户外也很强好不好？这支队伍不至于一个都吸纳不到。

　　骑士们好像意会到不可说的方向，连连摆手，声明：“我们不是，不是那种，那种玩的队伍！”
　　“什么？”戴囡囡被他们的激动吓一跳。
　　“那你说什么？”他们意识到自己误会了，尴尬得头皮发麻。

　　“我说不要两性割裂啊！”戴囡囡天真道，“你们是不是觉得女生骑机车不厉害，所以都没有吸纳。女生也很强好不好，你们下次看高杏骑机车。”

　　“嗯，是，我回去就教老婆骑机车。老婆喜欢，下次一起。”骑士笑得语无伦次，口水都快喷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