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捏》犹早

32、只有一个道理

　　经纪人放下一切飞到这座城市时已经是傍晚，她冲动地租一辆摩托车想要连夜上山，被理智派助理拦住。

　　“这一晚上发生不了什么。”助理实事求是地说，“山路太难，没必要把命搭上。”
　　经纪人气得把摩托车摔地上，骂道：“戴囡囡，神智不清！”

　　经纪人气得肝颤，拨通高杏的电话找戴囡囡时又语气温柔地说：“囡囡，咱什么都别说，什么都别做，等我明天上来处理。”
　　戴囡囡轻轻应一声，道：“剧组手机还回来了，直接联系我就好。”
　　经纪人警惕得寒毛直竖，着急地一阵抢白：“你别上网，不要发声，任何人问你这件事都拒绝回答！”

　　戴囡囡没有立刻回应，经纪人眼前一黑，小心询问：“你不会已经做了什么吧？”
　　“我能做什么？”戴囡囡不爽地回道，“不过是让村长保护现场，让何芳别洗澡。”
　　“你……”经纪人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以经纪人对戴囡囡的了解，非常确定她现在的态度就是站洪叔。不知道她是看证据，还是如传闻中所说针对何芳。
　　否则，以戴囡囡的个性早就把洪叔“软禁”起来，在法律边缘折磨一番。
　　戴囡囡从来不是什么好人，事实上她需要成为一个“坏人”，玫瑰不长刺怎么行呢？

　　制片人忙得焦头烂额，平台、广告商、合作伙伴还有各家大小媒体、政府相关机构等等，全都需要他出面打招呼。别人去交涉分量不够，显得不重视对方似的。

　　制片人忙完一段，律师便接着分析。山村老光棍总有身体需求要解决，应该不会去太远，附近找一找或者身边人愿意说，总能找出来一点东西。但这些只能作为侧面证据，证明洪叔为人，不能因此证明他对何芳做过什么。
　　“如果打舆论仗，这些是够用。”律师冷静得近乎无情，说，“我们的目的应该不是打赢洪叔，而是让节目录制继续。那就不能跟山村起冲突，这些不阳光的东西，不能揭发出来。”

　　戴囡囡算是听清楚了，没有人关心事实真相。
　　山村要尊严，剧组要开工，如此而已。

　　“经纪人说我得站何芳，何芳现在什么需求？”戴囡囡连这种话都摊在台面上说，不知该说她勇，还是笨。
　　这个度很难把握，而且不由自己控制。可能会因此显得真傻，也可能成就大聪明。
　　“她不领情的。”制片人轻笑。
　　“领不领情是她的事儿，做不做是我的事儿。”戴囡囡回答。

　　制片人叹一口气，眼神看着戴囡囡带点儿求饶的意思。
　　戴囡囡心中了然，看来是个不能为外人道的需求。

　　“报警吧！为剧组好也得报警。”戴囡囡不负所望地开口，“这事儿没个定论，总是个不定时炸弹。今天按下去，明天又浮上来。”

　　制片抹一把憔悴的大脸，叹气道：“给洪叔一些钱，给何芳一些戏，都能压下去。问题是能给多少，给多少能行？”
　　“自己挖坑！”戴囡囡吐槽道，“哪一天哪一方不满意，再爆料剧组威逼利诱，你倒是把自己的罪名坐实了。”

　　制片点点头，一百个同意。
　　分析的声音有很多，各有各的私心，但戴囡囡说的他无条件接受，不疑有他。因为戴囡囡跟他一样，是这个节目正常拍摄的最大受益方，是最不希望出岔子的一员，而且戴囡囡不是傻子。
　　一个跟你利益一致的聪明人说的话，总不会害你。

　　制片人即刻四处打电话，知会一声：
　　他要报警了，
　　他要报警了，
　　他真的报警了……
　　电话打了一圈，没有收到强烈的反对，才最终拨通110。
　　然后，他终于放松下来，有一种卸下重担的解脱感。

　　戴囡囡坐下来喝杯茶，好像尘埃落定了。
　　第一次觉得警察真好，把公平、正义的担子全都背过去。
　　她努力把警察叫来，别人总不能再编排她冷漠无情、偏袒和发泄私愤吧！
　　否则，就是瞧不起警察的办案能力。

　　山村里有一种编制叫做“义警”，和城市里的辅警差不多。义警都是当地人，培训后属地上岗。民警上山一趟三五个小时，义警可以先到现场处理。
　　制片拨通110，那边便联系义警先做工作。
　　于是，他们就看到楼下青壮年中有人掏出蓝背心往身上一穿，施施然走进大堂来。

　　戴囡囡仔细回忆着，好像洪叔送医时，也有人穿上蓝背心跟着上车。
　　好家伙！
　　直呼好家伙！

　　何芳大闹一场，不肯配合调查。
　　她说那个房间没有监控，当时没有目击者，这种案件最难取证……总之，她列举一堆难点，表达对维权现状的悲观。
　　最后她大骂剧组，不是当事人，凭什么替她决定报警？

　　指桑骂槐大概就是这么回事儿，她真正想骂的人是戴囡囡。
　　坚持报警，还有错了？
　　戴囡囡不以为意，她根本不在乎何芳怎么看。

　　第二天经纪人上山，强硬地拦着戴囡囡不让她掺和。
　　“如果你想要做点儿什么，那就只能有一个而且是唯一一个出发点，那就是帮助何芳、呵护何芳、无条件支持何芳。除此之外你什么都不能做。”经纪人双手在胸前比叉，道，“这事儿没得商量！”

　　高杏点点头，附和道：“啊对对！”

　　汪璇也站经纪人，劝道：“你想啊，要是万一，我是说千万万分之一，要是何芳真的受到侵犯呢！同为女性，要是我遇到这种事儿，又没人相信我，挺无助的。”

　　经纪人这趟上来满载水果、蜜饯、牛肉、猪脯、烤蔬菜，半个剧组都过来聚餐。拿人手短、吃人嘴软，他们都支持经纪人。

　　戴囡囡喊冤：“我也没做什么！报警还不好吗？有事没事警察叔叔走个流程呗！”
　　“当事人有权选择不张扬，你不能替她做决定。”经纪人说。
　　戴囡囡强词夺理，道：“洪叔后脑勺那么大一洞，我报伤人案，行不行？”

　　经纪人并不是要在嘴上赢戴囡囡，只要劝住她别再生事就好。见她不开心，便抱住哄一哄，违心地说：“知道你没坏心，但这做法容易受到抨击。”

　　“我昨晚去医院看过洪叔。”经纪人岔开话题，道，“医生说情况挺好，再观察两天，没事就能出院。”
　　“那他回来我还见他吗？能去村口接他吗？以后喊他洪叔呢，还是视而不见，或者是要排挤他？”戴囡囡一顿口无遮拦地连珠炮发问。
　　经纪人又气又好笑，扑到她身上挠痒痒。

　　“别生气了，给你说个好消息。”经纪人道。
　　“我能有什么好消息？”

　　经纪人从包里拿出一张纸条，道：“车祸的林姐已经脱离危险，不说从此长命百岁吧，反正能恢复到身康体健。她女儿给你写一个欠条，说长大后把这次医药费还给你。”
　　“我看看有没有错别字。”戴囡囡好笑地接过去颠倒看，像在欣赏一方绣帕。
　　她有一点委屈，又有一点欣慰，总之人没事就好。

　　任海歌忍不住好奇地问：“是新闻上说的那次车祸吗？怎么还有还你医药费的事儿。”
　　“我垫的啊！”戴囡囡撅着嘴，说，“我的车又没问题，本来都跟我没关系。”
　　任海歌嘴巴比脑子快，惊呼：“不是你撞人吗？”

　　戴囡囡双手抱胸，气鼓鼓地问：“你不看警情通报吗？警察说的你也不信啊？”
　　任海歌嘿嘿笑，不敢反驳。
　　一般人看娱乐新闻哪有那么仔细，他只有一个模糊的印象，戴囡囡肇事逃逸找人顶罪。

　　戴囡囡单手托腮，面对面看着他，一脸玩味的笑容。
　　“怎么了？”任海歌被她看得不好意思。
　　戴囡囡战术性留白，许久之后在他期待的目光中语出惊人，道：“你原来是把我看作撞了人有钱但不想负责任的坏蛋呀！我都那么不是人，你还喜欢我！”

　　“噗！”
　　靠得近的人，笑得满脸通红。
　　隔得远的人，着急地打探：“怎么了？怎么了？他们说什么呢？”
　　虽然听不清，但看这情形，看大家目光之所向，大概也能猜到几分，八成是戴囡囡和任海歌更进一步了。

　　你喜欢我。
　　你喜欢我。
　　你还喜欢我。
　　任海歌困窘得脑袋停摆。

　　他不是一个在感情上羞怯的人，只是从来没有这样被动过，一时适应不良。
　　“拍摄应该会停好几天哦！”他说。
　　顾左右而言他，逊毙了。

　　戴囡囡一挑眉，决定放他一马。

　　后来，任海歌问戴囡囡为什么不解释。
　　“解释什么？”戴囡囡反问。
　　“车祸呀！”

　　戴囡囡大笑，说：“我的意思是怎么解释？”
　　“就说不是你撞人。”任海歌一脸天真。
　　“警察不是已经说了吗？警察说的都不听，我说的就会听吗？”

　　任海歌不好意思地说：“我原来不怎么关心，所以没注意。”
　　“对啊，像你这样不关心的人，我说得再大声也听不见。”
　　任海歌不死心地说：“可是有一些人关注这件事，但因为不了解实情而骂你。”

　　戴囡囡固执地摇摇头，说：“关注这件事的人都了解实情，他们骂我，只是因为想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