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无所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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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轻知道岳明楼要带他出去，还是很开心的。毕竟一天到晚被自己妈妈管着，平常出去玩一趟也不容易。
只是岳明楼看起来就不是很想去吃席，连已经喝了一半的粥都没再喝，就放在那里等着粥冷掉。
十一点钟，岳明楼打了车，叫唐轻一起下楼。
办婚宴的地方确实离唐轻和岳明楼家不远，十一点零五分上的出租车，二十分就已经到了。
会所前面是一排敞亮潇洒的婚车，成群结队的停在门口，几乎把行人和其他车辆的路都挡了个水泄不通。
“你家什么亲戚结婚啊，这么气派。”
岳明楼正在给出租车付钱，听见这话只觉得本来就有点不舒服的胃更难受了。他只感觉唐轻这人脑子是缺了一根筋。
“……我阿姨再婚。”沉默了把那上，岳明楼还是说不出今天婚礼的主角是谁，只能是当场给自己瞎编出来了个阿姨。
唐轻只觉得好玩儿，还“豁”了一声，觉得涨了见识。“中年人结婚派头还这么大啊，我真第一次见。”
拉开车门下了车，整条街道上都是鞭炮的味道。现在上头说烟花礼炮危害环境，眼见着这胡叔叔是真喜欢他妈妈，这地上的红纸和硝烟，看起来起码点了四挂鞭炮。
他在心里慢慢回味了三四遍唐轻的那句话，最终叹了口气，任由硝烟的味道弥漫进肺腑，“可能是他们真的很庆幸自己活了大半辈子终于又遇到了好人吧。”
要是说真正的怨恨自己的家庭和父母，岳明楼是说不出口的。他妈妈对他不算是很差了，起码他能活到十八岁还没被饿死。
可要是说有多爱自己的妈妈，这也谈不上。他岳明楼自觉是一条贱命，拖累了妈妈这么多年，好不容易等到了妈妈能甩开他了，这会儿还要出现在她婚礼上添堵。
会所门口是几个四五十岁的人在接亲招待客人，有男有女，看起来应该是胡叔叔家里的亲戚。
也好，至少在今天这种日子里，他妈妈还能有个“娘家人”在人台下。
招待客人的人是不认识岳明楼的，只不过来者都是客，还是很有礼貌的把两个人带进去了。岳明楼手里攥着个不薄的红包，这会儿里面的钱都要攥皱了，“我等会儿亲手把份子钱给新娘。”他这么跟前门的人说道。
他是坐在第一张桌子上的，胡叔叔或者他妈，很贴心的给他和唐轻两个人都预留了位置。
唐轻坐下来，深吸了口气，“新郎新娘还没来吗？”他环顾周围一圈，愣是没看见台上有人。
岳明楼还没来得及回答他，门外又是一阵响亮的鞭炮声。接亲的人开始扯着嗓子喊，“新人来了！”
喊得那叫一个清晰嘹亮，好像生怕有人听不见似的。
中年人大办婚礼本来就是新奇的事情，周围围着看热闹的人很多，这会儿那些人手里也被分了一把喜糖喜烟，脸上嘴上都多了点真诚的祝福神色。
门口缓缓停了一辆车，上头就坐着他妈妈和胡叔叔。
岳明楼清清楚楚的预见了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干脆就转过头去不准备看了。
但他确实没看见过他妈妈穿婚纱的样子。
“我阿姨下车了吗？”他侧过脸去问唐轻。
唐轻从头到尾都是一脸看热闹的神色，盯着婚车目不转睛，“下车了。哇你阿姨笑得真好看。”
笑得真好看。
这几个字很少能出现在岳明楼的世界里。从小到大，他心里眼里的“母亲”，一直是不苟言笑的那一款。
她会站在一辆电瓶车前任由寒风吹她的脸，也常常坐在晚饭桌上跟岳明楼抱怨欠款还债等等事情……但她就是很少笑。或许她对别人一直都是笑模样，只是岳明楼没看见过几回。
宾客的欢呼声离岳明楼越来越近，他还是没控制住，慢慢把脸转了回去，对上他妈妈的脸。
他妈妈，或者现在可以改口了。
管玲女士。
管玲身上是一件纯白色，不添任何杂色的纱裙。不是鱼尾的款式，没有那么挑身材。但是这件衣服现在出现在管玲的身上，看起来实在是太不合时宜了。
小姑娘的婚纱款式，穿在儿子都十八岁了的人身上就是会有点局促。她这会儿看着周围欢笑的宾客，一一点头朝着他们致意。
她脸上是有雀斑和皱纹的，只是不那么明显，妆画得很好看，腰身和手臂却是老态，有肌肉的大臂扣在胡叔叔胳膊上。
岳明楼的眼泪几乎一瞬间就掉下来了，只是管玲没看清楚，微微眯了下眼睛的功夫，岳明楼已经把脸转回来了。
清清楚楚看见他眼泪滑落的人是唐轻。
他没多说什么，转了下桌子捞了张餐巾纸过来递给岳明楼。
“阿姨出嫁你那么感动，真好。”
这话说的很天真，只是他的语气莫名深沉了一点，低音搅的岳明楼心神一震。
空气安静了一瞬，司仪上场。
接下来就是一套陈词，什么生老病死什么愿不愿意的，偶像剧里看多了。
唐轻这会儿倒是不感兴趣了，他把脑袋转回桌子，开始夹菜吃席。
只是一道惊雷一样的声音忽然响起。
“接下来让我们掌声有请新娘的家里人上台致辞！”这个环节之前不知道有没有设计过，但是岳明楼瞬间就开始胃疼了。
他梗着脖子没动，面前是一桌子油腻腻的菜，渐渐冷掉的汤羹转到他面前。
反胃感觉明显起来，偏偏司仪还在台上喊话。
“新娘家里人可能是要等新娘亲自呼喊哈，那我们把话筒交给新娘！”
唐轻眼见着岳明楼的脸色变差，接着，他听见台上新娘喊岳明楼，“小岳，今天是我结婚的日子……”
话没说完，岳明楼站了起来。
他慢慢往前走，直到上台，接过了管玲手里的话筒。
“首先，很高兴今天能看见管玲女士大婚。祝福他们新婚夫妻白头到老，子孙满堂。”
岳明楼只觉得眼前的世界正在缓缓褪色，染上黑白。原本到处都是大红色喜字的会场昏暗下来，眩晕感糅杂着胃部不适，冲击的他快要站立不住。
“希望管玲女士能忘记过去，脱胎换骨。”
短短几个字他说的一顿一顿，管玲在一边皱眉，“我是你妈，你怎么说话的。”一句一个管玲女士，实在是让管玲觉得不顺耳。
原本这一句话她说得声音很小，偏偏岳明楼手里的话筒本来就拿的不稳，这一下，她的话传到了所有宾客耳朵里。
唐轻马上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清楚地看见，岳明楼的手正下意识的扶着话筒架子。
“管玲女士，这是我随的份子钱。”岳明楼根本没管，也根本不想管周围宾客的眼神或者窃窃私语。
他把手里已经被捂出汗来了的红包拍在管玲手上，然后，世界就安静了。
在世界安静下来的前一秒，岳明楼清楚地意识到自己这是晕倒了过去。晕倒的原因他不知道，可能是贫血低血糖，或者是胃癌导致的感染发烧，又或者是抑郁症发病……无所谓了。
在他彻底失去意识前，唐轻冲上台，一把抱住了他，没让他就这么不体面的摔在台上。
感谢唐轻——岳明楼这么想着，没看见唐轻紧皱的眉。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无所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