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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十六章 ...

  •   等杗再次醒来,已不知又过了几日。
      她开始漫无目的的游荡在园中。这里虽天黑,园子却不受黑夜影响,什么都看得真切。
      槐花盛放,泛着隐隐辉光。
      公孙杗拿起软剑,在舞场间比划着不知练了多少遍的惊鸿舞。剑穗应如当年潇洒,她却再无当年激情。还未能将舞步收合,手中软剑就已飞脱进一旁的荷池,她自己也乱了脚,摔了个跌宕。
      【还是不行。】她无奈踏过平桥,寻上池中沚,弯腰拾起挂破荷叶的软剑。明明与以前是一样的舞法,可却怎么也没以前的得心。这样的舞,倒不如半途弃了。
      【杗。】
      在她撑起身的恍惚间,公孙杗听见有个男子在唤她。
      “谁?”
      谁在唤她?杗收剑,回望,不见人,倒见着星辰沉入了园林,夜灯点上了楼廊。
      “杗。”
      这次,是女声。
      望去声音的方向,是家主。她正打着灯,踏上了公孙杗所在的荷中沚。
      她今的装扮是与往日不同。白织的垂领衫搭上高腰的石榴裙,这是不容易出错的利落打扮,但也是家主以往不会穿的艳丽色泽。
      “你怎又没穿我给你那件红装?”公孙囱本来还很期待她穿呢。如果公孙杗穿了,那就像了……
      公孙杗低头看着自己这身绫罗舞衣,踢了下飘摇的裙摆:“我这身不行吗?”
      她这身舞衣可还是去年葬花期时,家主为她缝的。
      【去年,葬花期……】公孙杗见着自己的裙摆,眼神犀利起来。
      既已是去年的舞衣,怎会如此崭新。三三两两的记忆碎片里,她与谁一起去过河堤,手里的花球,又是谁给的。她到底忘了什么事。那件事,重要吗?
      【杗。】谁在唤她。
      “很好看,但,”是公孙囱,“我还是想看看你穿那身。”
      “就算你这么说,红装也不能随便穿吧。”公孙杗面露苦楚:“那该是和红烛配来……”婚嫁的。
      “你就当是为我穿的,好吗?”公孙囱些许是着急了,邀手向她,等待着。
      她不明白,家主今晚为何如此不安,焦急,甚至有些咄咄逼人。
      公孙杗将手搭在家主手中,面若游神,还未等家主握住自己的手,她说:“那家主带我跳一曲可好。”
      这下倒不是囱抓住杗,而是杗抓住囱了。
      “我舞艺退步了,家主带我跳一曲,往后,我定遵家主命。”
      四目相对良久后,家主终于思虑好了,吭声说: “那,你可得谨记。”
      公孙杗任凭她将自己领上水中池台。
      这里荷花未开,只见青葱荷叶连成片。

      就像以前一样跳,像我们初识时那样,以风为曲,花为谱,结伴与玄天戏游。
      与幼时不同的是,其中一人不在青涩,不在含糊舞技来适应对方,两人衣裙一起飞扬,如花蝶振翅似的,惹人喜眼。
      【哈呃——】
      可惜公孙杗终是没能坚持到末尾。身心动摇的瞬间,她没能接上家主的动作,也坦然的接受了自己欲将摔倒的事实,不想再去稳身。
      “姑娘。”幸好,她身旁有个公孙囱。那一舞最后的收尾,两人近身,将自身的重量都借于对方身上。
      公孙杗只觉脚下轻,像是站在云雾里似的。
      公孙囱:“这舞步,你可定要记住,不要忘啊。”
      这舞并无特别,只是每次落脚的地方都有迹可循,一分一毫都像制定好的一样。
      “这舞,是谁编的?”公孙杗问。
      “算我们一起编的。”公孙囱顺势拉过杗的手,提起灯,将她拉下池台。
      “是嘛……”
      家主留给杗的背影,满是空虚。自杗有记忆以来,家主她就一直是一人。因为没有伴侣,她总被人念老姑婆。
      公孙囱:“下次,记得披那件红装。”
      “好,但是,”杗想问她:“家主既有一裳婚服,为何会独守在此?”
      是时,一红蜻匐上囱手中的灯杆,不时扇动翅膀。
      “可是为情所困了? ”
      公孙囱接过杆上红蜻,留于指节上,反问杗:“那你呢?你还为情所困吗?”
      那蜻蜓,是一种栖息在水边的蟌。
      杗现在的记忆,停留在遇见白小生之前,现在的她不懂家主所说的“为情所困” 是什么,只能疑云的望着家主,望着那蟌,呆滞出声:“豆娘……”
      那种蟌,俗称豆娘。

      家主也不去解释什么,只是含笑着将手附到杗的面庞,说:“想不起来也好。你只要记得,你是我的姑娘,受欺负了,我会护着你的。”
      结果那个“为情所困”的问题,就这么被家主打太极化解了,并未给杗答复。

      “你看着那舞了吗?好厉害的腰功啊。”
      在楼阁二层的窗棂处聚集了许多东仙园的姑娘。她们正凭栏遥望在月下枯荷间独舞的公孙囱。
      “不然你以为她为什么是家主。”

      “嗐,家主她又在对空气念叨了。”
      “大姑娘走了,她也没有伴,能不对我们念叨就是大幸了。”
      见公孙囱舞完,姑娘们探回了头。
      “可家主刚才跳的是双人舞啊。”某姑娘问:“怎会没伴呢?”
      等着家主离了池台,姑娘们又都凑到屋内来,品着茶,嗑着瓜子,窃窃私语着。
      “听说家主她十六时,本有一位心仪的小先生,但那小先生把她弃了,她才入的公孙家。”
      “所以她才那么反感大姑娘的情人啊?”

      一姑娘眼见着自己那份瓜子要被旁人顺理成章的摸走,一爪子打那人手上,驱退:“瞎说什么呢,家主自小就被大家主带入公孙家,哪儿能十六了还先遇小先生再入公孙家?”
      “——我都是听家主讲的,不信你去问她。”
      “拿故事嚯你呗,八成后边还有一句: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对吧,家主这是怕你想男的误入歧途了——”
      “——我哪有!”
      一时间,议论纷纷。等这些个姑娘吵闹一番后,一年幼的女童打着哈,说着自己的疑惑:“大家主是谁?”
      听说,公孙囱并不是公孙家的直系子孙,而是捡来的义女。而本质上的大家主:“就是杗姑娘的母亲啦,也是家主的继姐姐。”
      “哦,是不是那个养蛇的大家主,我听老一辈的说过。”
      “我听说她就是蛇变的诶。”
      “哈?她不是仙家人吗?归尘了啊。”
      “先不管这个,我要说的是大家主的后话……”
      她被烧死了。
      被那些个不分青红皂白的人,被从夫思想毒害的妇人绑上高台,把她当夺男人精气的怪物烧死了。
      但有没有一种可能……她是被迫的……她是受害者,她不是自愿的。那些人要将圣洁的仙姑拽入泥潭。
      她反抗过,挣扎过,可是——她被那些“贞洁”的人烧成了黑灰,抛撒在了无边的东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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