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风知道》余弦定理

25、第八章

　　挑挑拣拣，五个人最后选定了离医院不远的一个家常菜馆。

　　“这边我们经常来，量大又实惠，”蒋思文将车钥匙递给梁盏盏，和善的冲卓然解释道，“几乎惠仁值夜班的医生下班后都会来这吃。”

　　“是吗，”卓然笑笑，“那以后我有空就来吃。”

　　他伸手给梁盏盏撩开门帘，“走吧。”

　　老板娘见是他们几个，立马热络地招呼里面坐，还找了个大包间供几人吃饭聊天。

　　挑座位时，卓然十分自然地在梁盏盏旁边的凳子上落座，并更加自然的拿过她面前的餐具，仔仔细细地用桌上的热水烫了一遍后才放回梁盏盏面前。

　　蒋思文：“……”

　　陈晨：“…………”

　　柳霜：“………………”

　　“谢谢，”梁盏盏往卓然那边靠了靠，“这家的鱼香肉丝和醋溜土豆丝都很好吃。”

　　卓然将菜单立起来挡住嘴，悄悄问道：“和我做的比呢？”

　　梁盏盏笑盈盈的，“你做的好吃。”

　　卓然心满意足的一抬眉毛，“那就不点了，以后去我家吃。”

　　“哦。”梁盏盏拿起杯子喝了口热水，含糊道，“再说吧。”

　　卓然回身将菜单递给服务员，凶巴巴威胁：“再说？！你可还欠我一顿小鸡炖蘑菇呢。”

　　“好像也对哦。”

　　卓然哼了一声。

　　**

　　吃过饭后，梁盏盏站在饭店门口将手揣进口袋里，侧头问卓然：“用我给你送回去吗？”

　　他摆了摆手，“不用，一会儿我打个车就行，你们先走吧。”

　　梁盏盏看着卓然被冷风吹得有些凌乱的头发，笑了笑，刚要说话，就听耳边传来了几道清脆的汽车鸣笛声。

　　几个人同时朝路边望去，杨帆的脸出现在缓缓降下的副驾驶车窗后。

　　他懒洋洋的撑着胳膊，说出来的话十分欠揍：“你们几位打算在这被冻成人肉冰棍吗？”

　　柳霜冲他挥了挥手，热情打招呼：“杨帆哥！”

　　杨帆点点头，目光先是落在梁盏盏身上，然后又往站在她身边的卓然脸上晃了一圈。

　　“没开车啊？”他收回视线，淡淡道，“正好我要去夜班，上来吧，搭个顺风车给你们送回去。”

　　“……那你俩先聊着，我们仨先坐杨帆车回去。”蒋思文见状连忙说道，带着柳霜和陈晨刺溜钻进了他的车里。

　　车门咣当一声被关上，外面站着的两人却还站在原地说着什么。杨帆眉毛一挑，忍不住回过头问道：“梁盏盏开车了？”

　　“啊，”柳霜坐在后座按着手机，头也不抬的回答，“开了，不就在旁边那停着么。”

　　蒋思文又看了一眼窗外的两人，急急忙忙催促：“快走吧快走吧，你交班要晚了。”

　　杨帆不明不白地哼了一声，启动车子离开饭店。

　　见路边的车子开走了，卓然将目光收回来，手指很小心的环过梁盏盏衣领，将她歪七扭八的帽子扶正，“都一点多了，赶紧回医院吧。”

　　梁盏盏点点头，按了一下手中的车钥匙，试探问道：“你确定不用我送？”

　　卓然笑着摇头，“不用，我都多大人了，又不是小孩子。”

　　“好吧，”她耸耸肩，兀自盯了他片刻，“先说好这绝对不是客气，但我还是要说一声谢谢你——另外，你今天穿得挺帅的。”

　　卓然愣了一下，“是是是是是吗。”

　　梁盏盏闭上嘴巴，背着手往车的方向跳了两下，又转头望向卓然，笑吟吟地回答：“嗯！”

　　将车子停进医院停车场，梁盏盏打开车门跳下来，甩着车钥匙往医院大楼走。

　　撩开门帘，她一眼就看到了抱着胳膊站在门旁边的杨帆。

　　他好整以暇的看着她，扬了扬眉毛，“你没什么想说的？梁盏盏同学。”

　　梁盏盏“啊”了一声，故意装傻：“说什么？”

　　杨帆嗤一声，抬抬下巴，“说什么你心里清楚。”

　　梁盏盏叹了口气，“杨帆，不是吧，我现在都工作了，现在谈个恋爱不算早恋了吧？这你还要问啊。”

　　“不是管你，”杨帆提着她的衣领给拽到旁边去，语重心长道，“是怕你被人骗财偏心——”他话锋一转，语气里忽然带了嘲讽，“毕竟这事也不是第一次了，你应该习惯了，对吧？”

　　梁盏盏顿时愤怒的抬起头，“你说什么？！！”

　　杨帆耸耸肩，居高临下望她，“难道不是？”

　　他不说还好，一说，梁盏盏又忍不住想起了自己的黑历史。

　　那是好多好多年前了，那时两人还在上高中。

　　当时的梁盏盏在理科一班，杨帆在理科二班。因为教学方式的不同，两人基本上的交流就是在上学放学的路上。

　　年轻的男生女生们在步入青春期后总是对异性怀着一种别样的情绪，所以当时“谈恋爱”在学校里非常风靡。梁盏盏也稀里糊涂的坠入了爱河。

　　印象里她的“男朋友”长得并不算很帅气，比起偶像剧里的那些男主角来说简直差远了。但梁盏盏还是算比较“喜欢”他的，并还宽宏大度的将他划到了爸爸在她心中的地位之后，江直树的地位之前。

　　本来杨帆作为她的发小，是拥有梁盏盏的早恋知情权的。但那个时候两个人又莫名其妙的开始吵架并陷入冷战，去学校和回家的路上都一句话不说，只是沉默的顶着风骑车。

　　看他那副臭脸梁盏盏心里简直气得要死，所以就没和杨帆说自己谈恋爱了的这件事。

　　当时她除去饭费之外，一个星期有二十块钱零花钱可以随意供她自己处理，在同龄人的水准里应该算是手头比较宽裕的了。

　　梁盏盏有样学样，学习偶像剧里男女主的约会地点，盛情邀请自己的男朋友出去玩。

　　他答应的很爽快。

　　现在回想起来，当时的恋爱简直就和小孩子过家家一样，牵牵小手就能害羞个把月，平时都不敢面对面说话，聊天的方式就是□□或者传纸条。

　　两人交往了两个月，但出去玩的消费男生几乎从来没有花过，梁盏盏傻乎乎的将自己每周的零花钱都投入到了电影票、吃饭和游乐园里。

　　杨帆最终还是发现了这场大剧。

　　他隐在暗处，目瞪口呆的看着梁盏盏豪爽的将自己的钱投进这一次次的约会中，而她所谓的的那个“男朋友”只是站在一旁微笑的等待进场。

　　杨帆在旁边观察了几分钟，直到发现几乎这场约会中的所有支出都是梁盏盏花的后，终于忍不住上前，直截了当的给了她的“男朋友”脸上来了一拳。

　　而那男生在回过味来后，也不甘示弱的回击了。

　　梁盏盏吓坏了，连拉谁都不知道，只能凭着下意识地亲近伸手去拽杨帆的胳膊。

　　“梁盏盏！我们俩到底谁是你的男朋友你不知道吗！”脸上青了一大块的男生气急败坏的怒吼道。

　　但以往在梁盏盏耳边说话时总是那么醇厚磁性的声音，不知道为什么在现在听来如此刺耳难听，令人厌烦。而那张往日总是看都看不够的脸，也怎么看都怎么不对味起来。

　　没了那层英俊的滤镜，梁盏盏干脆也怒了：“谁让你打他的！把他打坏了怎么办！”

　　怕战火波及到她身上，杨帆一伸手把梁盏盏隔在了身后，指着男生的鼻子，“识相的话就滚，不然我找你家去给这事评评理！一个大男的约会还让女生花钱，你那脸是城墙砌的吗！”

　　男生强撑着面子又呸了一声离开后，梁盏盏在杨帆身后揪着他的校服下摆，各种后怕和“分手”了的难过齐齐涌上心头，她仰起脸大哭起来。

　　这段又被骗财又被骗心的初恋在后来又被杨帆提起过很多次，几乎每次提起来，都能让梁盏盏沉寂两天。

　　——原因：尴尬的。

　　不过现在梁盏盏快三十岁了，早就过了那个会尴尬的年纪。现在提起那段初恋，她更多的是好笑。

　　“还真不是，”梁盏盏毫不示弱的看向杨帆，“虽然我俩现在还没在一起，但他人确实不错，思文姐他们都知道他。”

　　杨帆“哦”了一声，耸耸肩，“不信。”

　　她懒得和他理论，转身就走。

　　**

　　上到三层，梁盏盏插着兜迈出电梯，打算先去看看司遥。

　　为了避免她突然从哪跳出来吓人一跳，梁盏盏缓步朝病房走去，左顾右盼注意着她可能藏身的地方。

　　只是她直到一直走到病房门前，司遥都没有出现。

　　陈医生正好从旁边的走廊里过来，见梁盏盏来了，笑着摇摇头，“玩得太累了，她回来就睡着了，很香。”

　　梁盏盏也跟着弯了弯眼睛，“那我待会再来看她。”

　　只是还没等她走出一步，身后的病房里就传来了带着些鼻音的声音，“是盏盏姐吗？直接进来就好。”

　　“这是醒了，”陈医生笑眯眯的指了指里边，“快进去吧梁医生。”

　　梁盏盏微微颔首，推开了病房门。

　　司遥手里抱着一条蓝色的毛绒小鱼，正靠在床头等着她进来。

　　“你刚吃饭回来吗？”司遥轻轻的问，“那看来我这个午觉还睡了挺长时间的。”

　　“也确实玩得够累，我都有点困了，”梁盏盏打了个哈欠，“要不是吃饭吃得晚了点，我也得在科室眯一会呢。”

　　司遥指着床头柜上摆着的金牌和玩偶，笑眯眯的问道：“我摆在这里了，这样每次我一起床就能看到了。怎么样？”

　　梁盏盏从不吝啬自己的赞美：“好看，亮闪闪的。”

　　司遥嘿嘿笑了两声，突然又若有所思的望向窗外，“我刚刚做梦了，梦见我的身体越来越轻，越来越轻……”

　　她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含着笑意，“直到飘到了天空中，变成了一大片朝霞。我就那样飘在天上，看到了医院，看到了我的病房，看到了我爸妈，也看到了你。天上真的很漂亮很漂亮，我小时候的愿望就是成为一大片朝霞，那样遥遥地看着地，简直就和童话里的仙女一样自由自在。”

　　还没等梁盏盏说话，司遥的眼睛里又蓦地带上了些落寞，“可是朝霞也会有消散的那天，就和我一样，早晚有一天是要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