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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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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狐中学以2:0战胜了笛根九中学,却没有在第二天的决赛战胜兵库国中的“铁壁”。
十四五岁身高快要一米九的选手站在球场上,双腿稍一发力拦网就把将队里两个副攻的进攻范围无情罩死。野狐中学开始因为拦网频频丢分,士气低迷。
即便教练和神里在暂停时反复叮嘱可以配合托球打快攻躲避拦网,还是有两位选手的状态明显不对。与此同时身为“司令塔”的二传手也肉眼可见得暴躁起来。
在以一个漂亮的二次球拿下第一局的第二十分后,宫侑没有欢呼也没有与队友击掌,而是环视队员一周后默默走到发球点。
那神情仿佛在说:“看到了吗,得分就这么简单。你们这群废物怎么就不会呢?”
双方打满五局,比分一直胶着,神里数次在记录时写断自动铅笔的铅芯。野狐中学惜败时她听到自己鼓噪的心跳声,将笔放进口袋合上笔记本,又习惯性用大拇指将内页哗啦啦从头翻到尾后神里意识到国中三年的经理生活即将到此为止了。
队伍里众人表情各异。宫治低着头没有表情也看不出喜怒。宫侑愤愤地咬牙,汗水顺着他的额发和鬓角一滴滴往下落。尾白回头与她对视一眼,神里看得出他在强忍泪水。
“感谢各位的应援!”队长带领选手们向观众席深深鞠躬。紧接着是收拾场地、拉伸、颁奖典礼。
“侑君,不要皱着眉头上台领奖。”神里拿下盖在宫侑头上的毛巾,它已经被汗浸湿了。
少年偏过头嘟囔了一句:“学姐你看错人了,我是治。”
“哈?”真正的治君瞪了宫侑一眼,碍于教练在前硬生生把接下来大骂同胞兄弟的话咽了回去。
神里见宫侑死死盯着运动鞋,抿紧嘴角一言不发的凶样忍不住联想到自家弟弟闹脾气时的模样,忍不住换了一条干爽的毛巾盖在宫侑头上,双手稍用力地揉他头发。宫侑感受着神里指腹隔着毛巾按压在头顶的触感和面颊时不时传来的痒意,不悦已散了大半,但想起那两个攻手消极敷衍的态度还是忍不住火大。
这种火大一直持续到颁奖仪式结束,教练复盘完毕,同即将退部三年生挥手告别后。
“明年赢回来不就好了,”拉面店里神里面对热气腾腾的豚骨拉面虔诚地双手合十,“我开动了。”
“我开动了。”尾白说。
宫双子早就迫不及待地埋头苦吃,期间还要含糊不清地从谁卷面条更娴熟比到谁吃更快。
“你们小心噎着。”神里头疼地看着两颊塞得鼓鼓囊囊的双子。
“就是,吃那么快是对店家的失礼。好好品尝啊狗侑!”
“哈?满嘴面条口齿不清的人有资格跟我说这句话吗猪治!”
神里见状默默给二人续上麦茶后便不再多管。
“啊,直到现在才有一些实感,”大碗里的汤汁即将见底,尾白说,“我国中的排球生涯就这样结束了啊。”
“但是阿兰君的话,高中也会继续打排球吧?”宫侑终于舍得把头从汤碗里抬起来。
“话虽如此……但是总觉得有点不甘心啊。”尾白说。
神里咽下口中的面条:“享受过程就好了,结果不过是过程的副产品。阿兰君很厉害的。”
“被莲未学姐一脸正直地赞扬了呢,阿兰君。”宫治说。
“话说莲未学姐和阿兰君都会去稻荷崎吧?”宫侑问。
“是哦,”神里点头,“阿兰君已经拿到稻荷崎高校推荐资格,我接下来也要准备入学考试冲稻荷崎了。”
“加油啊,应考生!”尾白向神里竖起拇指。
“学姐加油,”宫治说,“狗侑你怎么不说话?”
“啊,莲未学姐肯定能考上吧!到时候我们肯定已经打进全国了,要来看我们比赛啊!”宫侑说。
毕业式结束后神里偷偷溜进野狐中学的第二体育馆,和这个自己相处了三年的地方做最后的告别。
清空储物柜,将东西放入随身携带的背包里,再用湿纸巾擦拭底部和四壁。收拾完自己的物品后她将背包放在门边,自己打了一盆水,坐在器材室门口擦拭一个个因为被使用了太多次而发黑起线的MIKASA和MOLTEN。
对于神里来说这是一种习惯,无关好恶,只是重复了太多次以至于只要还处在这个位置不做完全套便难以安心。
想找人合照的尾白阿兰自然没有忘记这位支撑了球队三年的经理。在校园里找了一圈还问了好几个她的朋友之后,尾白凭对神里的了解找到了这里。
神里坐着靠在木质墙壁上,手里拿着一颗排球一丝不苟地擦拭。由于最近哮喘复发,时不时会停下来咳两声,然后继续。
“哦,阿兰君。”注意到尾白的视线,神里笑着向他挥挥手。
尾白顺势换了鞋子走到神里身边:“在学校的最后一天也要重新擦拭排球。莲未同学的习惯有时真的令人感觉很恐怖哦。”
“哈哈,”神里笑了笑,“厉害到恐怖吗。”
“你明明知道我只有这个意思啊!”尾白吐槽。
“大概是家里要带三个弟弟的缘故,偶尔我也会觉得这样的生活方式有些无聊哦,”神里说,“不过,要是能在背后支持着他们,成为让他们感到骄傲的前辈就好了啊。”
神里被尾白以及突然冒出来的宫双子一句“你已经是了啊!”的直球感动了许久,这份感动直到一段时间以后稻荷崎高校正式开学,被另一种强烈的情绪替代了。
入学仪式和新生代表致辞神里从来不听,她更倾向于在这一段难得无事可做的时间里放空自己,天马行空地想象或是做接下来几天的大致规划。
直到回到班级开始收拾座位,神里才觉得前桌的男生眼熟。
过于具有标志性的头发使神里一下记起了那位识破野狐中学弱点的“男经理”。
“是你,你好。我叫北信介,今后请多多指教。”头发雪白,末梢呈黑色的男生率先问好。
神里眨眼:“啊……神里莲未。你、你好。”
声音好耳熟,总感觉什么时候听到过。
“啊,新生代表原来在我们班啊!”她听见有个嗓门大的同学喊道。
新生代表在这里就表明——!神里快速地打开文件夹又看了一眼入学证明,班级一栏白纸黑字印着“一年七组”。
当年升学考时拼了老命复习考试,最后却没敢自己去查成绩。拜托妈妈去看了以后被扔了一句“马马虎虎”就没再管了——毕竟不管是擦线过还是高空飞过结果都是成功进入稻荷崎。
结果自己居然考进升学班了吗!
我神里莲未何德何能,居然还可以跟新生代表坐前后桌。
常言道:“后排靠窗,王的故乡。”神里实际并不喜欢这个位置,毕竟靠窗的座位容易落灰,大风骤起是最像遭殃的就是她和前桌桌上的书本书卷。
倒是北信介一脸淡定地接受了这个位置,还有闲心眺望一下窗外的云卷云舒。
神里看他先放下书包,然后取出一盒湿巾纸,开始有条不紊地清理桌面、抽屉。一个多月无人使用的桌面积灰严重,湿巾纸擦了没两下就黑得彻底。一般人都是将纸平摊着抹两下就揉成一团随意堆在桌角一会儿扔了,可北信介会在用完一面后将脏面向内对折,再使用剩下的二分之一,最后将废止平整地叠好放进塑料袋里。
若不是此时拿出手机一顿拍过于失礼,神里简直想把这教科书般的一段操作录下来放给家里刚上小学的弟弟做卫生教育。
她已经很久没见过如此爱干净且收拾东西有条理的男生了。
“请问,北同学初中是在笛根九中学就读吗?”神里问。
“是。”北信介点头。
“是在男子排球部当经理吗?”神里问道。表面波澜不惊,内心却在问题脱口而出的瞬间害怕问得如此直白会不会被人讨厌。
“经理?”北信介愣了下,随即笑得弯了眼,“确实,我容易被错认成经理呢。”
“诶?”神里错愕地发出一个单音节。
“我是笛根九中学男子排球部的部员。因为连替补队员都不是,所以也没有号码队服。的确容易被认成经理呢。”北信介解释道。
这太糟糕了。入部三年却连替补队员都没有当上,自己却初见就问了这样一个揭人伤疤的问题。不知道北同学心里会怎么想我,换做侑君或者治君的话肯定早就气得跳起来了吧!
“实在抱歉,我没想到是这样的,”神里连忙试图补救前后桌关系,“野狐中学和笛根九的那场比赛我在现场,看见北同学坐在教练身边又没有穿队服就擅自判断了……实在抱歉!”
拜托,像这样气质安静、品学兼优长得又很对自己审美的前桌可不好找。稻荷神保佑北同学千万别因为这件事对我心存芥蒂啊!
“我不在意的。况且神里同学也只是无心一问,不是吗?”北信介安抚道。
神里莲未抬头,终于看清他的眼睛,是很清澈的棕色。并不特别,却在那一刻实实在在地击中了她内心深处的某个点。
安静、温和,又有旁人无可置喙的坚定与坦然。神里说不清那一刻是在只与自己交流了没几个回合的同学身上看到了自己,还是自己所憧憬的某个形象的样子。
“那,北同学高中也会加入排球部吗?”她听见自己这么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