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暖归乡》鹊如何

63、挨板子

　　东宫从来没有这么安静过，房中伺候的小官都不自觉的缩紧了身子，生怕雷霆落下打成齑粉。太子那一双眼微微眯了起来，盯着下首站得几人，苏靖躬身站在那里，苏老侯爷和苏延焦急想要说些什么，可看到太子的脸色不虞，就有些不敢说话了，只有那赵子廉微笑着望着太子。
　　“哈哈哈哈，有趣有趣，着实有趣！”太子兀得笑了起来。
　　虽然笑声响起，这房中气氛还是那么的僵硬，太子笑着在房中走了几步，又坐了回去仍是止不住的笑着，边上史云贵递来帕子，太子接了过来擦了下眼，这笑声才渐渐小了下去。
　　“子廉，你呀，你呀，让我说你什么好。”太子点指着说道。
　　赵子廉笑的眯起了眼睛回道：“总觉得凑个热闹也蛮有意思的。”
　　太子点点头道：“那你就求两件事了，你觉得有这么大的恩情可赏么？”
　　“草民觉得殿下赏了也就赏了。”
　　“哈哈，让我来猜猜，子廉护的这人是谁，”太子转头看看仍躬身的苏靖，“苏靖，你觉得你家有这么大额恩情可赏么？”
　　苏靖身子躬的更低了，声音坚决的回道：“些许人物想来不在太子眼中，何况只是我一人所请。”
　　“侯爷，你这二公子可真不像你啊。”
　　“殿下赎罪，这孩子泼皮模样，我夫妇也是一直头疼不已。”
　　“嗯，魏相公，你说我赏不赏这恩呢？”
　　魏难享第一时间是想着落井下石一番，忽觉得有些不对，自己儿子惹了泼天的祸事，赵子廉虽说那姓冯后面人无关紧要，但自己是知道的，这姓冯的是自家手下，太子也定然是知道这事情的，现在太子问自己赏还是不赏，看去是在说苏靖这事，其实是在问自己，可自己又不想去帮着苏家说话。
　　想到此种关节后，魏难享躬身道：“小儿终是年轻，殿下赎罪便好，不过总要吃些苦头，否则怕以后不长记性。”
　　太子转头看向赵子廉点点头道：“子廉，你这草民草民的，听得总是奇怪，孤也不好直接升你，先做个舍人好了。”
　　“臣谢殿下！”
　　“子廉，这人与你非亲非故的，你何以要护她？”
　　赵子廉笑了下拱手回道：“殿下也知臣的出身，见得善行思及自己，难免就有所感怀。”
　　太子点点头转向苏老侯爷问道：“苏侯爷如何？”
　　老侯爷看看苏靖叹口气道：“回殿下，勋贵之家世受君恩，并无所求。”
　　“老侯爷倒是透彻，前了说得四……越王府派人的事情就交于老侯爷办了，这人选好仔细斟酌，万不能再出差错了。”
　　“是。”
　　苏靖听得太子与父亲一番对话后，身子一怔正要说话，苏延抬手拽了下他的衣角，苏靖也是不顾起身就要说话，却不想赵子廉先开口说话了。
　　“殿下，臣想不若我去长宁伯府一趟，有些事情总要提前知会一声，免得到时扰了殿下清静。”
　　太子端起茶盏轻轻喝了一口道：“嗯，子廉就跑一趟吧，也是辛苦你了，诸位还有什么事情么？”
　　魏难享那边张张嘴想要再说点什么，今日他来这里本是想太子这里挽回一二，却不想被拿捏了一番，有些话没有说出来，也不知太子对自己是怎么想的，不过有太子应允赎罪也算是达到目的，便行礼示意并无他事。
　　“既然没什么事就都退了吧，子廉留下，再点些你的那茶，这些日子我倒喝出点好了。”
　　众人行礼告退而去，房中只剩下太子、赵子廉、史云贵三人。史云贵也算有眼力见的，忙将赵子廉平日用的器具端了出来，赵子廉点头致谢后开始为太子点茶。
　　赵子廉将茶水弄好，史云贵接过送至太子面前，太子取来慢慢啜饮一口，抿抿嘴表示味道不错。
　　“子廉，如此处置柳承宗真的合适么？”
　　赵子廉不慌不忙的给自己也倒了一盏茶，太子也不着急只等他说话。
　　“殿下还在担心勋贵那边？”
　　太子嗯了一声又摇摇头。
　　赵子廉端起茶盏喝来一口道：“刚才苏老侯爷说得一句倒是不错，世受君恩，无论如何他们都要受着，这柳承宗确实是个人才，若太子不忍的话，流改贬就可以了。”
　　“也好，这样原平叔父那边也有个交代。”
　　“殿下至孝，官家也会高兴的。”
　　太子叹了口气，又喝了一口茶道：“这人坏我大事，还好子廉补救，孤实在有些不甘。”
　　赵子廉望向太子，太子也回望过来，赵子廉低头回道：“臣这几日也在琢磨这事，心中有些想法却不敢肯定。”
　　“你想那人就是柳家的？他那两子也算麒麟儿，倒也不是没有可能，孙仆射手下有这人还真是他的运道，”太子看赵子廉没有回话有些奇怪，“子廉？”
　　“啊，殿下赎罪，臣想着有些出神了，有些事情想不太通，不好妄自论断。”
　　“这事就交给你了，要查出此人是谁。”
　　“遵命！”
　　太子忽的开口说道：“史云贵，今这堂中的事情，你怎么看？”
　　“哎呦，太子爷，您这是为难奴婢了，听都听不懂呢。”
　　太子望着门口说道：“我一直在想是不是真的打你一顿，你才能长点记性！”
　　那史云贵听得太子这话，吓得跪在地上，一头磕在地上懦懦不敢言。
　　“子廉，我一直奇怪你怎就能看人如此通透，难不成你曾学过这相面之术。”
　　赵子廉呵呵笑了出来，“要是真有门手艺，我就还在街上呆着了，那有福气得殿下赐茶喝，臣不过是见的人多了，也就能看出一二。”
　　“魏难享今日里这般，你觉得如何？”
　　赵子廉沉吟一番后回道：“魏老相公掌枢密院多年，这气魄就便会如此，不过人老了自然在这子嗣后代方面就想的多些，我也是能理解的。”
　　太子摇头道：“你倒不如说此人狭隘不堪，一句吃些苦头，是在教我做事么。”
　　赵子廉苦笑回道：“殿下……”
　　“哈哈，史云贵！”
　　“奴，奴婢在。”
　　“下去自领板子吧，多少自己看着办。”
　　史云贵哆哆嗦嗦的出了门，赵子廉像是没看见一般仍在把玩茶具。
　　“苏二公子你怎么看？”
　　“乐安候不愧为历代官家看重，苏侯爷话说得滴水不漏，怕是这苏二公子出头求情，也是他同意的，‘世受君恩别无所求’这句说得很是高妙。”
　　“是呀，赏无可赏，他这一句我倒是不好办了，哈哈，我便允你不为难这柳小娘了。”
　　“臣叩谢殿下了，”赵子廉忽的笑了起来，“太子这些日子也忙的疲乏了，寻个日子敬香如何，一是散心，二是这水涝不断也算为国祚祈福。”
　　太子眼睛微立看了过来，“这个有些逾制了。”
　　“官家身子不爽利，太子代为行事不算逾制，况且官家国祚又有何区分呢。”
　　太子捏捏眉心道：“你是想让父皇下罪己诏么，这个舍人我有些后悔给你啦。”
　　“一支香而已。”

　　乐安候家的仪仗走在大街上，头前就是魏难享的轿子，苏老侯爷特意的让家里走的晚些，让魏家先行。
　　苏靖看前面魏家的车马走的远了些，跳下乘马来到父亲的轿边低声说话，“父亲！我，柳，您怎不让我继续求一下啊，我瞧太子有应允的意思了。”
　　轿子里老侯爷轻轻点了下轿底，那抬轿的人慢了脚步，“你这痴儿，那赵子廉开口太子就已经允了。”
　　苏靖啊了一声挠挠头，回想了一下刚才的事情，终于醒了过来。
　　“赵先生倒是信人，允你会帮衬便帮了，你总要记得他的情。”
　　苏靖心里有些难受，这事从开始就想着自己来办，不想让旁人插手，却不想最后让自己最厌烦的人帮了自己。
　　“靖儿，今日里殿下敲打了咱们和魏家，也只能这般了。”
　　“这般？父亲！”
　　轿帘挑起露出苏侯爷来，苏侯爷面无表情的说道：“与柳家一事作罢了。”
　　“父亲！”
　　“你还要怎得，你若还是这般反而是害了那柳家，今后不可再与柳家往来。”
　　苏靖冷静了下来眼神飘忽想着事情，老侯爷看着儿子的模样暗自叹了口气，心里想这一个月仿佛要把自己这辈子的气都叹完了，自己应了人来掺和到这事里，到底是值得还是不是不值得。
　　苏靖想了一会儿看向父亲说道：“太子既然留情了，那柳家就只柳伯父一人会……”
　　苏老侯爷闭上双眼又叹了口气道：“或许而已，若是事情如太子愿，以后就或许还有机会，不过四皇子那边还没有动作，此事终是难讲。”
　　苏靖还想说什么，后面大爷苏延也下马赶到轿边，向父亲示意。三人齐齐往前面看去，就见街边上一人一路小跑来到魏难享的车驾边上，瞧那身形应是魏文成了。

　　魏难享坐的是车子，这魏公子也不等车子停下，几步就蹿到车上挑开帘子钻了进去。
　　车里魏难享看儿子进来了骂了句，“没有规矩，那苏家还在后面呢。”
　　“嘿嘿，父亲，我看了他们家在说话，我才上来的。怎么样，太子那边没事了吧。”
　　“要不是史贵人与咱们说了，怕咱家要倒霉了。好在补救及时，太子虽然不与咱家计较了，咱们还需做些事情。”
　　魏文成瘫坐在那长舒一口气道：“父亲，咱们还要做些什么？”
　　“容为父再想想，啊，冯家那边不用再找了，让人都回来吧，冯家都被太子拿了。”
　　“啊？那，那岂不是！”
　　“赵子廉没说出咱家，想来没事了。”
　　魏文成这次算是彻底踏实下来，满脸的侥幸逃脱的表情，“回去我就收拾那婆娘，总要让她老实些日子。”
　　魏难享看着儿子心里哀叹一声，自己给他取名‘文成’，就是想让他有所成就，不想这文成二字却是起高了。口中跟儿子说得这些，可心里想的却更多，今日里在太子面前初做气势十足，留出破绽只说柳承宗见孙仆射的事情，便是留出让太子敲打的地方，后面的话就是表明自己不会手下留情，必会重重责罚，想来也是因自己处置还算得当，太子后面才会允了自己提议处置柳承宗的建议。
　　想到此处魏难享心里松了下来，看向儿子说道：“回去把那些办事的送出去，不要让人见了，这些日子你就在家中，对外面就说挨了责罚。”
　　“是是！”
　　“柳家那边你找人去查查，”魏难享看着儿子疑惑的表情继续说道，“御史那边参奏只是渎职一罪怕是不够，需要多找些由头来，若是这人身不正就更好了，这事务必要办好，这样才能从获太子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