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今若许闲乘月》夜扫梧桐

52、结局

　　弘武帝在多重打击之下，终是没忍住一口鲜血喷出，人也晕了过去。

　　高公公手忙脚乱的指挥人将陛下抬去行宫，犯下重罪的武平侯与英国公被旬无策押走，待弘武帝醒来之后再做判决。

　　依他们的罪行，弘武帝的判决也不过是给他们挑一个死法。

　　武平侯死死盯着陆今安，在经过他身边时，忽然开口道：“你可真是心狠，为了算计我，能看着你的王妃去死，我还以为你有多喜欢她！”

　　陆今安一副听不懂的模样，“我的王妃正在行宫，死去的那个……呀，好像是林姑娘。啧啧，都是被自己父亲连累的。”

　　武平侯回头，正好看见尸体的面纱被吹落，还真不是许乘月。英国公那个傻子，竟然连自己的女儿都没能认出来吗？

　　要是早些发现不对，绝对不会是这个结果，他不会输得这么惨！

　　但此刻，再多的不甘也于事无补，只能被守卫带走。

　　弘武帝醒过来的时候，发现寝殿内已经点上了烛火，空荡荡的屋内除了他只有烛影跳动，心下有些不安，连唤了两声高福。

　　门缓缓被人推开，进来的却不止高福。

　　“燕王？和嘉？朕没有传唤你们，先退下。”弘武帝摆手，却发现没有人听他的命令，陆今安已经站定在他跟前。

　　弘武帝眉头皱起，语气带着不悦，“没听见朕的话吗？出去！”

　　可陆今安不为所动，目光冷冽的看着他，“我有些话想问陛下。”

　　弘武帝此刻并不想听，他的头又开始隐隐做痛，可陆今安不愿走，也只好耐着性子。

　　“陛下可还记得我母妃？”

　　“自然记得。”弘武帝道：“岚太妃对朕十分关照。”

　　他说得轻描淡写，仿佛在责怪陆今安将这一点恩情挂在嘴边。

　　大抵是龙椅坐久了，他自己都要忘了当年那个在冷宫被人捉弄欺凌的小可怜了。

　　弘武帝的母族在他幼年获罪，生母被打入冷宫，没多久就郁郁而亡，没有宫妃愿意抚养一个流着罪臣血脉的孩子。

　　他的父皇可能也更希望那一点罪臣的血脉就此终结，所以所有人似乎刻意的遗忘了他，任由他在冷宫自生自灭。

　　直到无意间被岚妃撞见，直率的将门之女看不过他被人欺负，出手相帮。

　　知道他也是皇子后更加同情他的遭遇，知道他想识文习武，便把人带进了虞家。

　　前十几年他在冷宫中挨饿受冻，遇上岚妃后的几年他在虞家与虞家的兄弟们打成一片。

　　有了虞家的支持，他渐渐崭露头角，让他的父皇记起了这个儿子，再之后，登上皇位，一切出乎意料的顺利。

　　记忆到这儿，弘武帝便不想再想下去，他有些不耐道：“怎么说起这个了？要没有别的事就退下吧。”

　　陆今安对他的逐客令置若罔闻，自顾自说道：“陛下登基后，虞家自请镇守北疆，本想避开朝堂纷争，却还是挡不住疑心与猜忌。”

　　弘武帝默然，没坐上高位前，他也以为自己会永远感激虞家，可坐上高位后，功高盖主的虞家就成了他心头的一根刺。

　　尤其是陆今安渐渐显露出来的聪慧与勇武，他才是与虞家真正血脉相关的皇子，待他长大后，虞家会不会再拥立他？

　　这个想法萦绕在他心中，忽觉身下龙椅也不安稳起来。

　　他这个时候才忽然理解了父皇为何要除去他的母族，那个曾经也是无比显赫的家族。身为帝王，绝不能让臣子的威严比自己还盛。

　　好在虞家也体谅他的难处，自请离京。

　　弘武帝的头更疼了，他想要快些打发了陆今安，“武平侯与英国公残害虞家满门，朕定不会轻饶，待回了宫，便将他们凌迟处死！”

　　“陛下是不是少治了一个人的罪？”陆今安面色讥讽道。

　　“哦？他二人还有同伙？”

　　“陛下不必再装傻了。”陆今安的声音犹如千年不化的寒冰，狠狠刺进弘武帝的胸膛，“我母妃到底是怎么死的？”

　　弘武帝神情微变，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岚太妃突发恶疾，暴毙于宫中，这是太医当时的诊断。”

　　陆今安长叹一声，他母妃出身将门，自来身体很好，却在虞家出事的前一日突然去世，“是太医的诊断还是陛下你的诊断？还是不肯说真话吗？”

　　“你什么意思？”

　　陆今安冷笑一声，“论起心机武平侯怎么比得过陛下您？您可是坐山观虎斗的高手，三言两语就挑起党派之争。武平侯以为自己计划周全才那么轻易就除掉虞家，却不知道是陛下一直在暗中相助吧？”

　　“虞家于陛下有恩，陛下若是出手针对，那会坏了您的美名。武平侯是被扶持起来的一颗棋子，一把能帮你除掉心腹大患的好刀！”

　　话说到这，弘武帝也不再维持假面，他面色阴寒的看着陆今安，“你从什么时候知道的？”

　　“从我母妃的死。”

　　“竟然这么早。”弘武帝喃喃，他本不想要杀死岚太妃的，怪就怪那个女人她太敏锐了，竟然想提醒虞家，他不得已只好勒死了她。

　　“你简直是狼心狗肺！”虞奚哽咽道：“我父亲将你当作兄弟，举家驻守苦寒之地，你竟然对他们下这样的死手，他们的忠心你不配！”

　　“忠心？”弘武帝不屑道：“你祖父忠心、你父亲忠心，可谁能保证他们一直忠心？你虞家就没想过在北疆自立为王吗？朕不能拿千秋基业做赌。”

　　“少为你的冠冕堂皇找理由！虞家从没有过不臣之心！”虞奚激动的喊道。

　　弘武帝轻笑出声，讥讽的问她：“那你们现在是在做什么？以下犯上，还不是不臣之心？”

　　“你！”虞奚被气得想要理论，却被陆今安拦了下来，“不必与人面兽心之人相争，他不会悔改的。”

　　“朕不会错！”弘武帝厉声道：“是你虞家树大招风！朕当年就不该一时心软，放过你们二人，今日是再不能留你们了！”

　　说着，他自床头摸出一根细细的红线丝，轻轻一拉扯，连接在宫殿屋檐下的四角风铃便齐齐响了起来。

　　他早在行宫之外布下了天罗地网，无论武平侯与燕王谁输谁赢，他们都走不出这西山行宫。

　　唯一没有预料到的就是太子也和武平侯掺合到了一起，不过胆敢弑父篡位，那也死不足惜！

　　“今日，朕就让你们虞家一家团聚！”弘武帝对外高喊：“旬无策，将他们拿下！”

　　话落，却并没有等来禁军的破门而入。

　　“旬无策！旬无策！”弘武帝脸色大变，急切的拉扯手中的红线，殿外风铃声阵阵，却没有一人敢来靠近。

　　弘武帝急怒之下，只觉得眼前一黑，一口鲜血再次喷出，他手撑着床沿，缓了好一会儿，才颤抖着指向陆今安，“你收买了旬无策！”

　　陆今安看着他狼狈的样子轻笑道：“这你可别冤枉我。我和他可没有关系，只不过我外祖父曾对他有过一点指教，这旬大统领看来还是个良心尚存的人。不过，就算他来了，我也有应对，长济营的人应该也在外面。”

　　“你竟然私自调兵！”弘武帝有些不信，“不可能的，监军并未向朕禀告异常，你在骗我！”

　　“抽调个一千人，他又怎么会发现？”解释完这一点，陆今安面无表情道：“陛下，上路吧。”

　　“不！朕不会束手就擒的！”弘武帝伸手要去拿挂在床头的宝剑，却忽然一阵无力，两眼发黑后竟是从床上滚了下来。

　　“朕的身子......”弘武帝只觉得身子麻木，头疼得仿佛要炸裂开，却连揉一揉眉心的力气都没有。

　　“陛下。”高公公走到他的身边，脸上不合时宜的笑容叫弘武帝心慌。

　　“高福你做什么？”

　　高福拿起弘武帝的腰带，围绕在他的脖颈上，动作轻柔得像以往伺候他更衣一样。

　　弘武帝忽然明白过来，他想要说什么，脖上的腰带骤然一紧，他所有的话就卡在了喉咙里。

　　高福这时不紧不慢道：“奴才进宫早，不得势之前曾得岚妃娘娘一饭之恩，发誓要报答。陛下这一年来的身子，奴才可是精心调养的，太医院也有记录，陛下受此刺激，应当暴毙了。”

　　他话音落下，弘武帝也再没了动静。

　　“他...死了吗？”虞奚有些紧张。

　　“嗯。”陆今安轻声回应，大仇得报，虞家的英灵可以安息了。

　　高福站起身，恭敬的朝着陆今安行了一礼，“燕王殿下先回去吧，这里老奴会处理的。”

　　景明一十八年春，武平侯与英国公谋反，杀害太子，弘武帝大怒大哀之下旧疾复发，病逝于西山行宫，临死前传位于九皇子，命裴连臻为太傅，辅佐之。

　　新皇即位三日后，一辆马车悄悄出了城。

　　只是才刚出城，就被一人拦了下来。“燕王去哪儿？”

　　陆今安惊讶道：“裴太傅怎么在这儿？”

　　怎么在这儿？要不是许明皓说漏了嘴，燕王可不就跑了？

　　裴连臻劝道：“新皇年幼，正是百废待兴之时，你该尽心辅佐才是，怎么能这时候去游山玩水？”

　　陆今安拍了拍裴连臻的肩膀，“这不是有你在吗？你以前不是老劝本王要放权放权吗？现在全给你们了，没事少来打扰我！”

　　说罢，他一挥鞭，马车疾驰而去，险些将裴连臻带倒，待他站稳，只能无奈看着一路的尘土飞扬。

　　车上，许乘月嗔怪道：“你别把他摔了。”

　　“死不了。”陆今安不在意道：“他还得回去处理公务呢。咱们先去哪儿？”

　　“嗯...”许乘月想了一会儿，“先去北疆吧。”她想看看他生活过的地方。

　　陆今安闻言一笑，“巧了。”他也想带她去祭拜长辈。

　　两人对视间，自有一种无言的默契。

　　气氛渐浓，却在这时，车上的大木箱子忽然被打开，虞奚从里头跳出来，毫无察觉的指着对面两人，“好啊！你们游山玩水也不带我！我不管我要跟着！”

　　许乘月有些心虚，陆今安则不高兴的看着虞奚，“你怎么上来的？”

　　虞奚自得的往他们二人中间坐下，“你们别想甩开我！”

　　陆今安看着这突然多出来的累赘，出声对外头赶车的耿忠道：“掉头！”

　　“去哪儿？”许乘月不解，“我们不去北疆了吗？”

　　陆今安咬着牙道：“先找个地方把她给嫁了！”

　　“......”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