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今若许闲乘月》夜扫梧桐

44、落水

　　因为许明皓的受伤，许乘月便又将许父他们接到了王府，方便照顾。

　　太医来过好几次，可不管是汤药还是针灸，许明皓都没有转醒的迹象，就这么半死不活的躺着，许父整日里唉声叹气。

　　遥想去年过年时，他们一家子还住在松城县，生活虽然不算富裕，但也其乐融融，两厢比较，许父不由得悲从心生。

　　许乘月也没有别的法子，只能寄希望于陆今安能在民间寻到奇人异士，有办法治好许明皓的病。

　　今日是宫中的除夕夜宴，许乘月换上一身宫装，准备随陆今安前去赴宴。

　　出府的路上碰见装扮一新，也正要出门的许鸣玉，她随口道：“你去哪儿？”

　　“我听说今儿外头是要放烟花的，可好看了，去晚了观景的好地方就没有了。”

　　许鸣玉脸上透着开心与期待，许乘月却不由得微微皱眉，忽而脱口问道：“明皓是怎么摔下来的？”

　　“大姐你怎么问我？”许鸣玉嘟囔着：“他那么调皮，总喜欢顺着院里的榆钱爬上房顶吓唬人，肯定是这回脚下没踩稳，就掉下来了。”

　　她说话时，脸上表情不见慌张，许乘月对她的疑心也开始动摇，再怎么说她们也是亲姐弟，许明皓也没碍着她什么，该也不会下这样的狠手。

　　说着说着许鸣玉像是才反应过来了似的，夸张的张大嘴巴，惊讶道：“大姐，你该不会是怀疑我吧？”

　　“没有。”许乘月矢口否认，而后叮嘱道：“街上人多，让护卫跟着你去吧，早些回来，别让爹担心。”

　　许鸣玉的注意力立马转到了晚上的烟花大会上，匆匆道了别就出门去了。

　　宫里的宴席其实大差不差，依旧是觥筹交错，推杯换盏间各怀心事。

　　虞奚百无聊赖的坐在她边上，小声的与她聊着天，“你看到那边的太子没？”

　　许乘月抬眼看去，太子就坐在对面，身边还坐着林语卿。

　　林语卿脸上的疤痕似乎好多了，今日她没有戴面纱，在厚重妆容的遮掩下几乎瞧不出痕迹。

　　她殷勤的为太子斟酒，但太子并不给她好脸色，反而还当着她的面，与一旁的小宫女拉拉扯扯。

　　虞奚道：“过几日就要大婚了还这么风流，这么打英国公的脸，白费了皇帝给他安排的这门亲。”

　　许乘月早就知道太子这人不着调，只是林语卿看着也不是会受欺负的性子，这俩人在一块儿，以后也不知会闹出什么事来。

　　她的目光忍不住去看陆今安，对比之下，陆今安绝对胜过太子千百倍。

　　虞奚的目光也随她转到自家表哥身上，似乎是喝多了，也可能是将许乘月当做了自己人，“表哥看着风光，实际上这里的人都怕他，虚伪的面孔下都盼着他去死。”

　　听到这些，许乘月不知怎么的，并不怎么感到惊讶，或许是来京城后经历的种种，叫她早有所觉。

　　“你知道表哥是战神吧？”虞奚嘴角带着一丝苦笑：“战神可不是什么好名号。十年前，战神是我祖父，然后虞氏满门被灭，就剩了我这么个没用的。”

　　当年扶柩入京的记忆已经很遥远，她也只记得满城缟素，但光是这些，就已经让今日的她不可抑制的难过。

　　虞奚灌了两杯酒，将翻涌的情绪压下，不喜呆在这儿的她起身出去醒酒。

　　许乘月等了好一会儿，见她没回来，担心她醉酒在外头着了凉，便出来寻她。

　　问了好几个宫人都没瞧见，也不知人躲哪儿去了。

　　寻到在河岸边，隐隐听见什么东西的落水声，许乘月心中一惊，该不会是喝迷糊了，失足掉水里去了吧？

　　这大冷天的，要是掉进去，可怎么得了？

　　许乘月往响声处跑去，她站在岸边张望，可这处的宫灯不知怎么熄灭了，水面黑漆漆一片，实在看不清水中是否有人。

　　她只好再走近些，却瞧见了水中未散的涟漪，“虞奚？”

　　许乘月试探的喊了两声，脚下忍不住又近了两步，一个不察，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她身子往前一倾，眼看就要摔到水中。

　　千钧一发之际，身后有人拉住了她的胳膊，手一捞，就将她扶稳了。

　　许乘月惊魂未定，转头看向来人，原来是虞奚。

　　“你怎么在这儿？还差点儿掉水里。”

　　“我听到这边有动静，还以为你掉水里了。”

　　两人眉梢一扬，难道有人故意将她们引过来？

　　虞奚蹲下身，发现许乘月脚边竟然有一条绊马索，难怪她刚刚脚步不稳了，这是有人故意的。

　　她想要将绊马索割断，许乘月却拦住了她，“我有个想法想试一试。”

　　说着，她让虞奚不要出声，两人躲在假山后，许乘月拾起手边一个石头，用力往水面砸去。

　　“噗通”一声落水声后，是许乘月小声的呼救，果然，一个小黑影听见声响，从躲藏的暗处跑了出来，指着水面散开的波纹，哈哈大笑。

　　显然，就是他在这儿设下的绊马索，看这样子，应是单纯拿人取乐，只是正好过来的是许乘月罢了。

　　“原来是他啊。”虞奚撇撇嘴，都不用许乘月多一句打听，她便道了出来，“英国公独子，娶了十几房小妾才生了这么一个宝贝疙瘩，简直就是个混世魔王。”

　　敢在宫里设宴的时候弄这么一出，可不是个小霸王吗？

　　“他也不怕弄出人命？”

　　虞奚习以为常的耸耸肩，“他爹手握半数兵权，姐姐又要成为太子妃了，能有几个人敢追究他？”

　　说到这儿，她对着许乘月眨眨眼，“你刚刚要是掉下去，我表哥肯定扒他一层皮！至于其他人嘛，多数就只能打碎牙往肚里咽了。你在想什么？”

　　许乘月忽然笑了起来，弯弯的眉眼像月牙似的，“我刚刚受了惊吓，怎么着也得还他点教训。”

　　瞧她这睚眦必报的样子，虞奚啧啧出声：“最毒妇人心，算我一个！”

　　厅中的宴席已到尾声，太子早就不耐烦了，前些日子他被罚思过，关在东宫里就如同做和尚似的。

　　趁着年关他好不容易自由了，却被以增进感情为由，跟了个林语卿在身边。

　　这要是个美人也就罢了，偏偏是个无盐女，还没嫁进东宫就开始指手画脚，不过是和几个宫女调笑几句，她就搬出父皇来。

　　刚刚给他斟酒的小丫头也被赶走了，太子这酒越喝越憋屈，干脆借着身体不适，提前离席。

　　刚走出宴厅，他就让身边的内侍去帮他把刚刚那个斟酒宫女寻来。

　　往东宫方向走了两步的太子，忽觉前方水雾迷茫，等烟雾散去，就看到前方有一绝色佳人。

　　太子一喜，随口就要交代内侍将人给他送去东宫，没得到回应，才想起来自己刚刚将人支走了。

　　无妨，太子满脸笑意的往那边走去，宴席上他喝了不少的酒，这会儿酒劲上头，脚步也是踉踉跄跄的。

　　许乘月走走停停，一步步将人往水边引，等到了地方就往假山里一藏。

　　太子一抬眼，美人就不见了，“藏哪去了？”他还想再喊两声，却突然身形一晃，人就朝着水里栽了进去。

　　被冰冷的河水冻得一哆嗦，太子酒醒了不少，挣扎着喊救命。

　　英国公家那个小公子以为又有人掉进了他的陷阱里，高兴的在岸边直拍手。

　　虞奚和许乘月偷偷跑回宴厅，陆今安回头见她们俩人捂嘴笑，疑惑的看了一眼。

　　这时，外头一阵骚乱，弘武帝也注意到了，派高公公出去询问。

　　高公公出去的时候一脸平静，可没过一会儿，就慌里慌张的跑回来，一个跟头就摔跪在弘武帝面前。

　　“陛下，不好了，太子落水了！”

　　弘武帝这才发现太子不在，连忙起身去看。

　　昏暗的水边此刻挤满了人，太子的情况不太好，虽然发现及时，但救上来的时候人已经晕过去了，冰凉的身体也不知道还活着没有。

　　又是落水，上回就喝多了失足，这回身边怎么也没有人跟着？弘武帝正要发落太子身边的人，却瞥见了一旁的绊马索。

　　“旬无策！这是怎么回事？宫里怎么会有这个东西？”

　　旬无策据实回道：“回禀陛下，这是英国公府小公子林怀文偷偷带进来的，救太子的侍卫称，太子落水时，林公子正在岸边拍手叫好。”

　　弘武帝的目光一扫，林怀文已被侍卫拿下，压在一旁，他也知道自己这回闯祸了，低着头不敢说话。

　　“英国公呢？！”

　　高公公连忙去宴上喊人，英国公正风光着，女儿就快要嫁与太子，今晚给他敬酒巴结的不少，喝得此刻已是七分醉意，昏昏欲睡。

　　见到高公公来，还又拿起酒杯，嘴里说着请高公公在陛下面前帮他多多美言等胡话。

　　“国公爷，您可别喝了！出大事了！”高公公急得不行，“太子、太子落水了！”

　　英国公反应了一会儿，才惊道：“怎么落水了？救上来没有？”

　　“太子是救上来了，哎呀，您先去看看令公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