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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一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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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言在医院修养的这段时间里,精神状态一度很低迷,她变得双眼无神,拒绝说话,别人对她的交流更是异常排斥,甚至她都听不进去一句话,完全沉浸在自己的痛苦当中。
陈姨一直陪着李言,从她昏迷到醒来的每个状态都看在眼中,人心都是肉长,她不是铁石心肠,面对李言这个女孩,陈姨在内心其实挣扎了许久。
她痛恨李言到来把盛昂变回了那个阴郁疯狂的少年模样,也讨厌她,一次又一次的让盛昂与陈捷产生了隔阂,让她好不容易得到了安宁生活又回到了原点,整日不得消停。
李言就是祸害!
陪伴李言住院期间,陈姨保留了私心,她想过如果李言碎掉了,盛昂还会在她身上浪费时间了?
但她并非是个恶人,李言也不是十恶不赦。
当真正了解李言后,陈姨跪在了大先生的照片前,祈求得到宽宥,如果她可以帮盛昂收服李言的话,让处在风口浪尖的盛昂收心,金盆洗手何尝不是几件好事。
“求您保佑我!保佑小昂,让这一切都安全渡过吧!”
李言正坐在病床上呆若木鸡,看到一个熟悉而陌生的手机出现在面前,她那石像般的身体才缓缓的扭动起来。李言深深的看着陈姨,眼中的情感很复杂,有不可思议,有怀疑,还有迷惘,最终她低下了头,没有接过手机。
他们是一伙的,她不信她。
陈姨看着李言触景生情,让她一下子就回到了九年前。
大先生过世第五年,还是少年的盛昂肩负起了大任。
明明都过得那么小心翼翼了,为什么非有不想让他们好过的!盛昂才那么稚嫩,原本该在校园里快乐无忧的生活,为了一群与他毫无血缘的人,默默的扛起了担子。
行在刀尖上,冲锋枪口下。
那年,盛昂刚从学校回来,还没站稳喘口气,就听到陈捷被那些人撸进了毒窟,命悬一线。
盛昂安抚了陈姨,也不知道哪里来的炸弹,绑满了全身,单枪匹马将陈捷从毒窟中拖了出来。
恍如昨日,历历在目。
充满着冲击的画面映在脑海中挥之不去,她根本记不得当时天是什么颜色了,好像漫天都是血。
陈姨一概人站在门口,忍气吞声的哭着。陈捷浑身是伤,奄奄一息的被盛昂扛在背上,盛昂半个身子都被炸伤了。灰败的脸上失去了神采,已是强弩之末,他用被炸伤的胳膊护着陈捷,连拉带拽的从鬼门关把人给救了回来。
那年盛昂十四岁,陈捷九岁。
一场恐怖的折磨,给陈捷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象,乃至今时都不免会在夜梦中惊醒。那场突袭的腥风血雨,至今铭心镂骨在当年每个人的记忆中无法消除,回忆起来更是胆战心惊,渗人骨髓。
他伤的那么重,不知道经历了何种非人的折磨,可盛昂硬是半句都没说吐露过。□□无比的撑起一片天来。陈姨明白,盛昂不肯诉说示弱的原因。
只有那般他才坚不可摧,看在她眼中无比心疼,如果大先生在的话,盛昂会无忧无虑,健康快乐的长大,怎会变得心若寒灰,冷漠孤僻,让人越来越捉摸不透。
陈姨害怕盛昂走上了一条没有回头路的独木桥,万劫不复,可她没有任何办法,以盼陈捷在他左右帮衬,及时止损。
李言还未出现之前,盛昂放下戒备轻松的笑寥寥无几,上一次见他笑,是在陈捷入伍那一天。两个人心照不宣,明明有话却都留在了笑意中。
那是他发自肺腑,自然开怀的笑。
一个站在阳光下都会意气风扬的少年,因为累赘的他们,将自己伪装成一个满是城府,杀人不眨眼的坏人。
盛昂为他们付出的代价太大了,陈姨这辈子都还不起,无法违逆。
她何尝不想成为盛昂的保护伞。
可是,她亦在他的怀护下,安然无恙。
如果可以,她想放李言逃去,展开那自由的翅膀翱翔,但她做不到。
盛昂的人生刚要死灰复燃,如果李言可以让他完全‘活着’,那就让她自私一回吧。
陈姨切了一盘水果,一口一口的喂给李言,李言慢吞吞的咀嚼着一块苹果,很清甜,但是嘴里发苦,变味了。
李言看着窗外,医院的环境很好从她的角度可以看到一处山,山上的半处长城,夕阳在长城围墙中慢慢离去。
人这一生哪有事事顺心的,以前在学校起早贪黑的背知识做习题,不知道写满了多少卷子更改了多少错误,熬过了多少日夜,终于追到了高考。三年的努力就为了这两天,李言开心吗,她说不上来,好像平静大于喜悦。
只是松了口气。
然后生活的美好终于到来了?
大学有好有坏,也分出了高低,里面的竞争和高中相较也是只高不低,而且大学是一个全能发展的阶段,不仅要在专业上努力,还要为自己争取以后就业的加分项考证,无论那一方面,人不都说技多不压身吗。在大学中处理各种交际关系也很身心俱疲,也不会天随人愿。
顺意吗?
以后工作了,就更加忙碌,生活也只会越来越累,然后就是结婚,生子,一步一步一个坑,人生的路就是充满了坎坷,平坦宽阔的大路,永远是在人们走的途中一点一点的填满。
回首一辈子,不都是为了生存而得过且过吗,最后到老才算‘功德圆满’,这样就行了吧。
可惜李言没来得及受这些苦,就摔进了一个相较来说她没想象过的深坑中,如果说以前的那些坑比较好填满的话,那这个坑就是很好填满。
只要自己迈出一步,所想的苦难就不需要去承受了。
人嘛,怎么活不都是活着吗,只要看的开,照常是可以过得。
李言为了让自己心里没那么憋屈使劲的开解自己,她仰起头想,每天自己都活在悲哀中,看不到人生的希望,还不是因为自己总是认为活不下去了才越来越自闭的。
既然自己已经这样了,还不如就这样走下去,盛昂要钱有钱有要颜有颜,算起来对自己还不错......
不错……不过是失去了自由嘛
李言逼迫自己向现实屈服,做一件她不喜欢的事,正如社会教给人的第一步。大千世界没有人是完全凭心的,每一个人活下去都是为了生存,其中就会包含许多的不如意。不要去论对错,选择没有真正的分论,只要能活着就够了。
李言觉得自己要被分裂了,一只手掐住脖子一只手在打另一只手。
屈服还是反抗,李言艰难挣扎。
转眼间到了十月份,万物皆开始备东,树叶凋零被风卷起,似洒落星辰,带着萧瑟迎接着冬日。
这是她在医院的第十二天。
李言从小学习很好,每次考试都能进前几名,父母没给过她任何压力。在父母眼中只要李言一生幸福快乐就足够了,就连压力重重的高考她都信心满满的面对的。
六月八号考完最后一场,她都是蹦跶出来的,李言激动的抱住爸爸妈妈高喊道,一切都发挥稳定,走!吃大餐去!
在她所有的计划中,前途光明坦荡,可为什么一场旅游就把阳光大道拐去阴沟了!
假如这些意外根本没发生,李言一定会选择一个心意的大学,开启具有挑战和绚丽多彩的生活。
天呀!!!!
李言努力开解自己一场,不仅没令她欣然接受,反而适得其反。她无法接受这种现实,她不想被迫无声无息的和所有人告别,生死一场挺大的,怎么能就此而随波逐流了。
李言低泣,珍珠大小的泪珠一串一串的地落下来,像是串起来的水晶项链,陈姨拿着纸巾要给她擦泪,李言翁里翁气的接过纸巾:“阿姨,我自己来吧。”
“人生不过三万天,人要及时行乐。先生从来没有对一个女孩子动过心,所以他不知道如何去爱一个人。如今你们两个人别扭,苦的还是你,不如试着去接受,会好些。”
“如果没有这一切,”李言仍旧在反抗。
陈姨坐在她身边,语气坚决:“没有如果,这件事已经发生了,你就去面对它。”
李言没好气的说:“你那么了解他,你是看他长大的吗?”
是李言主动提起盛昂,陈姨脸上流露出慈母般的眼神,她欣慰道:“算是吧,他小时候很难,为了撑起这个家,学会了本该成年之后才应该考虑的事情,先生他是个寡言少语,心细敏感的人。在我的记忆中,从来没有见过他身边出现过女孩子,你是唯一一个。”
“你是在劝我委身在他身边,就像个宠物吗??”李言一言难尽。
陈姨坚持规劝:“他只想你留下来,如果你不在起逃跑的想法,我相信他不会再关着你了。”
“哈哈哈,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要你们这样对我!”秀才遇到兵,李言简直无言以对。
“李言,事已至此,你就算不为了自己也为了自己的家人。”陈姨出于自己的考量,直接点开。
李言暴起,从病床差点跳起来,失去理智:“你这是在拿我的家人威胁我!!!!真卑鄙!!!”
“我别无他意,你父母养育你长大,你最好的回报就是健康的活下去,现在已经是这样了。如果你把自己折腾好歹,你想他们要是知道了,会是什么样子?”陈姨老谋深算,正因这句话让李言有了犹豫之色,她推波助澜继续刺痛她。
“这一切都是谁的错!!!”李言气的呼吸都不顺畅了,小脸煞白。
僵持不下,陈捷走进来,招呼佣人开始收拾东西,并在门口看着陈姨道:“已经办完了出院手续,今天我们就要去深圳了。”
“为什么去深圳?”李言一时在气头上没反应过,心中有种强烈的预感。
“先生在深圳等你。”
“我不去!!!”
陈捷这只是通知并不给李言做打算,强制带她下楼上了车后,陈捷给了陈姨一个眼神,就吩咐司机开车了。李言不知道盛昂又耍什么想法,一门心思的想着陈姨那句,你不为了自己,也要为了父母。
深圳她人生地不熟,如果去的地方依旧是个前不着城后不着地的山上,那还得了!
“真TM的!”李言久违的爆了句粗口,把旁边的陈姨惊了一下,不过瞬间就恢复正常了。
不能来硬的……寡不敌众,李言想杀人的心快要冲破了三观。
她运了半天的气,皮笑肉不笑道:“陈姨,您从盛昂这里干了多少年了?”
陈姨眼珠上下波动,细细回想陷入回忆。一晃她都四十多岁了,盛昂和陈捷都健全的长大了。
“二十几年了。”
1992年,陈姨还不是姨的时候,她叫简素芳,与丈夫陈坪经商去到了法国,被一波缅甸人哄骗进了外国佬关押偷渡者的工厂里。两个人被偷了护照签证,成了偷渡者,在里面和犯人一样做工挣钱,稍有停歇就要被挨打。
那些人还歧视亚洲人,给他们分派的工作都不是人干的,后来要不是遇到了盛昂在法国的养父,他们两个早就没命了。
盛昂的养父是一位日耳曼血统的法国人,他出生于贵族,三十一岁时因为受到了事业上的挫折就转向慈善机构。因为贵族的缘故,很快就在当地成为了有名的慈善家。
这位慈善家特别喜欢中华文化,他家中就摆放着许多当年八国联军侵略中国事抢来的收藏品。当知道了所有的前因后果,这位慈善家无偿将收藏品归还给了Z国。
因为热爱所以去了解,独自在Z国游历了大半壁的城市,后来结实了命中的知己,也就是盛昂的亲生父亲。
至于盛昂为什么会成为孤儿,那位慈善家为什么会领养盛昂。慈善家与盛昂闭口不谈这件事,所以也就成为了一个谜。
陈姨是在盛昂三岁的时候被慈善家领回去的。
那时候盛昂已经在法国生活了一段时间了,因为一直水土不服,盛昂加上身体不好,第一次见到他时,盛昂瘦的跟个小猫似的,脆弱又可怜。
记得陈坪问过慈善家,为什么会选择他们两个人呢?
慈善家笑盈盈道,是小昂选择了你们,我想因为你们身上流着同样的血。
盛昂五岁的时候陈捷出生了,自然而然的他也成为了盛昂的小佣人。其实没人会让一个孩子当佣人。陈姨很顾念恩情,若没有盛昂,就不会有陈捷,连同他们俩个都没有了。
慈善家对盛昂很好,比陈姨对陈捷都好,胜过了亲生父子。可盛昂却不喜欢慈善家,一直对他心怀冷漠,慈善家依旧努力讨好盛昂,不计回报。
陈姨对此事很是疑惑,为什么慈善家对盛昂那么好,为了盛昂一生未娶。
不过,直至慈善家去世他们也没有机会知道。
盛昂十岁时,慈善家和陈坪出去办事,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车祸,永远的留下一个孤儿和一对孤儿寡母在异乡中相互依偎。
办葬礼的那一天,盛昂站在坟墓前看着Mission sacrée de funérailles有条不紊的进行仪式,最后到了下葬时,他们提醒盛昂要说一句话,可他就咬住嘴不开口,倔强的拽住自己的裤管盯着慈善家的棺椁。
如果他咬死不松口,在法国人眼中,慈善家的灵体就无法下葬,而灵魂也会不安。
不是谁用一口中文提了一句,这可是你爸爸呀!盛昂咬牙切齿用中文说出了那句:“你和爸爸相见了吧,你们终于如愿以偿见面了,是你害得我没了父母!你该下地狱!!”
在场外国人都听不懂,慈善家的友人也是盛昂的表情中猜测,盛昂应该是用慈善家最喜欢的汉语祝福了他的灵魂。
慈善家的遗产全部留给了盛昂,或许是出于‘他’生前唯一个儿子,但更多的因为愧疚。
伴随着时间流逝,盛昂长大了。生活迫使他接受了所有遗产……那天,陈姨第一次见盛昂流眼泪,一声不吭,麻木的流泪,她就默默的注视着才十二岁的盛昂。
可惜慈善家留下的钱远远不够他们三个人以及一大群需要靠盛昂养活的佣人,盛昂不得已遣散了他们,可钱受过依旧不够。
陈姨去打零工,丁点大的陈捷也学着小丑的模样去讨生活,盛昂被受刺激开始拼命的挣钱,他拾起来慈善家留下的人脉,放下那自尊心交际赚钱。
在一次聚会上,一个美国佬用一股怪异的口音和咪咪眼嘲讽盛昂是个亚洲人,顿时引来无数笑意。盛昂就站在那里勾住嘴角忍着,他记住了每一个笑话他的人。
他搜罗了一张名单放在了枕头下,睡了一年后,盛昂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生意虽然危险但来钱快。
盛昂吃到了甜头,就发了疯在那条路上越走越深,直到搭上一群外籍雇佣兵,盛昂把所有家当堵上,召集了一批亡命徒,为自己走私各种黑货,以便流往各个国家。很快盛昂的身价倍增至千亿,他又学着一些资本家,注册公司,明面正经生意,暗地里都是为那不堪入目的账目做假账。
等他完全站稳脚跟,那张被他蹂躏了千百回的名单被拿了出来,虽早已看不清内容,却烂熟于心。
陈捷带着雇佣兵挨家挨户的找到了他们,一个一个的打成了筛子。
后来国际警察盯上了他,盛昂这才就转战到了Z国,暂时避避风头。
有可能是老天爷看不下去,就这么突如其来的一撞,盛昂就沦陷了。
他看到了李言,如行尸走肉似的跟着她,走过无数条街盯着她,感受她身上的挥洒的阳光。
一个人身上怎么能散发着徐徐光辉呢?
为什么?
一个久在深渊的人永远不会懂,他渴望了。
盛昂心中肮脏不堪的声音响起来,你想拥抱太阳吗?
那你就去把她抢过来,让她是属于你的,只要你得到了她就永久成为你的,只是你一个人的!
盛昂一笑,他不择手段的把李言抢了过来,现在你属于我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