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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第三十二章·突奔 ...

  •   知闻收回脚,在洞穴的墙壁上留下一块不浅的印子。

      这分割出来的洞室因为被本体抛弃而失去了主要支撑,晃动程度愈加激烈,不止是沙子,连带着略大的土块石块也开始从天顶两边不断崩裂出来!

      “等会儿把通道轰出来了,能跑多快跑多快,保不齐这洞三五秒就得塌!”章灼珏将炮筒架到与视线平齐,估算着大概得多少距离才够一把将眼前的墙壁轰倒。

      以袅伏在知闻的背上,手仍然贴着他的脖颈。透过散在蓝光中的灰尘,他的双眼紧紧盯住刚刚知闻印在墙上的脚印。

      “怕了?”知闻笑了一下。

      “没有。”以袅说道,他将自己靠得离知闻更近,整个上半身都匍匐在他的背上,双腿用力勾住了知闻的臂弯。

      “别把我甩下去就行。”以袅把下巴抵在知闻的肩膀上。

      “放心。”知闻答道。尽管他回复的语言音调都显得格外游刃有余,但以袅感觉到箍住自己大腿的手臂明显收紧了一些。

      另外一边,章灼珏已经完成了准备工作。

      她扛起炮筒,发尾飞扬得张狂,喊道:“三、二、一!”

      “轰!——隆隆——”

      “唰啦啦啦——”

      石沙俱下,狠狠砸在僵化的地上,溅荡起一层尘垢的薄雾!

      以袅为了躲开飞舞在空气中的沙尘,在洞穴被破开的一瞬间将双眼紧闭把整张脸埋在了知闻的肩膀上。

      “睁开眼睛,我看不到后边,你要自己看着避开旁边支出来的石头!”知闻的声音从厚重的沙尘中传过来,以袅能感受到他们在飞快向前靠近,他睁开了双眼。

      随着那声激烈的炮响,知闻踹在洞壁上的脚印赫然被一个大洞取代——那洞口的线条跟狗啃的一般不平整,横七竖八的土灰石块垒在一起,厚度极大,几乎将自己延伸成一条半长的隧道。

      “奶奶的,快快快!”章灼珏抬脚就一下将周昌兴跺了进去,然后比了个手势让知闻和以袅跟上,自己殿后。

      她察觉到知闻看了自己一眼,翻了个白眼立刻开口道:“什么时候了还搞这套呢?别装,你一个人算两条命,赶紧给我往里滚!”

      说罢便屈起膝盖往知闻的屁股上就是一顶:“再磨叽老娘毙了你!”

      知闻被这一顶往前踉跄了两步,忍了两下还是没憋住,上嘴唇碰下嘴唇发出了一个有点憋屈的气音。

      趴在他背上的以袅听的一清二楚:“……我真服了。”

      不是抱怨,更像无奈。

      尽管如此,知闻脚下却没停,他步子迈得大,开始跑动就毫不犹豫,很快便带着以袅进入了被轰开的洞口。

      在他们进来的一瞬,原本待的洞室已经开始从外围塌陷,章灼珏才刚缩进来,外边的洞室连着刚被轰开的洞口就已经被掉落的碎石堵得七七八八!

      知闻背着以袅几乎算是在狭窄的洞道内狂奔,洞顶与洞底全部是坑坑洼洼被炸碎的废墟,知闻灵活地闪避着,但速度却没有任何削减。

      以袅回头看向章灼珏,发现洞道几乎是贴着她的后脚跟在塌,而炮弹炸开的洞道越往里走收的越窄,到最后知闻简直和以袅要贴成一个人!

      知闻迅速把以袅放下,腾出半个身子的空间。他的异能还没恢复多少,但还是将手扬起来,向前一推!

      “什……”以袅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就擦着洞道的边口被悬空抬了出去!

      周昌兴刚从小道里生死时速逃出来,看见以袅被推出来的时候愣了两秒,嘴里蹦出来一句:“好家伙……还能这样?”

      身后还有一个章灼珏没出来,知闻不敢停下,由是连个喘气的时间都没有,放完技能便迅速向前移动。

      异种体内的红光隐隐从口子处漏出来,知闻一脚踏上了腐臭的软泥。

      以袅在爬出洞道的一瞬立刻起身让开空间,知闻很快贴在他的身后出来,以袅又向后望了一眼,眉心蹙了蹙,旋即向坑道内伸出一只手。

      下一秒,章灼珏的手搭了上来,以袅一拽,直接将章灼珏捞出了坑道。

      在章灼珏退出坑道的瞬间,原本被重击炮轰开的入口彻底坍成了一片废石,从上面落下的石块砸得地上的烂泥四溅!

      章灼珏拍了拍胸口:“差点交代在这儿!”

      知闻瞥了一眼以袅的手,挑眉,没发表看法。

      前面的周昌兴最先重新探进异种鲜活的体内,他抖抖身子甩甩手,深呼吸一口气:“舒坦多了……这趟出来不会直接给我搞变态吧,现在闻见这股肉的腐烂味道都习惯了,还是搁这儿待着暖和。”

      章灼珏一笑:“这么喜欢,那你永远呆这儿吧明明……”

      她话音还没收住,突然想到了点什么,随后闭了嘴。

      “以袅。”章灼珏突然叫道,她斟酌着,语气充满内疚与诚恳,“对不起。”

      以袅看向她:“你没有需要抱歉的地方。”

      章灼珏有些哽咽,但说话还算连贯:“我看你和王苟暂时僵持住了就……我的错,如果我不走,会不会……”

      她自王苟牺牲之后一直将情绪藏得很好,但不知道为什么,在接触到以袅的一瞬间再也忍不住了那悬在心口的一口气。她将脸埋在了手中,掌心染上了一层咸涩的湿润。

      熟悉而又陌生的感性。

      “不会。”以袅的声音坚定起来,甚至充斥了斩钉截铁的意味,“你为什么愧疚?”

      “王苟与异种的精神链接已经在脑内构成了一个整体,结局或许从王苟在看到花后迈出第一步的时候就已经无法挽回了。”

      如果只有肢体的融合,或许还有剥离的可能。但灵魂与意识融为一体,大概只剩下了玉石俱焚。

      他的死亡是必然。

      王苟作为一名哨兵,直到最后一秒依然在作着无声的斗争。他赢了,证据就是牺牲了自己,换来了剩余人现在还能站在这里继续前进。

      周昌兴在一旁酝酿了一下,顿了顿,说道:“姐,你别纠结了。这是他自己的执念。”

      王苟似乎从不缺乏深明大义的情感,世界欠他的是命运。

      “队长,你没错。”以袅伸出一只手搭在了章灼珏的肩膀上,眼神和语调都蓦地缓和下来,带着一种在之前展现过的、柔软与诱哄样的口吻,“其他都是我们尽不了的人事,你没错。”

      “真的吗?”章灼珏从掌心抬起头,她看向以袅的目光充斥着一种模糊的迷茫和依赖。

      “我真的、没有做错吗?”她捧着自己的泪水,看向以袅。

      “你是一个很好的队长。”以袅笑了一下,“好了,振作起来,我们该做其他的事了。”

      章灼珏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洞道内酸腐的气味重新充斥了她的肺部,刺激着她的神经,让她痛苦的同时让她清醒起来。

      她睁开了双眼:“以袅,你确实很神奇。”

      以袅只是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是吗。”他说道,看向自己的手心。

      知闻看了以袅一眼,随后将视线转移到眼前的洞室。

      这不是刚刚王苟将他们推出去的带“长着花的甬道”的那个地方——如果没有猜错,那个地区大概已经带着他们被推出来的地方被迫“局部死亡”,剥离了本体。

      但这并不是一件坏事,局部死亡帮助他们缩小了寻找异种中枢的范围,同时死亡的地方越多,象征着整只异种的生命力越低。

      但也象征着异种放手一搏的概率更高。

      他们现在待的地区还是鲜活的——目前看来,能够释放的活性高低大致就代表着距离中枢的远近。

      知闻的眼睛扫过洞室的一角,发现那里洞壁上的红肉软泥竟然隐隐发黑。他将感官集中在听力上,于是捕捉到了从远处传来的“咔嚓”与“沙沙”声。

      模模糊糊有什么东西掉落的声音从那里传过来。

      “要尽快转移。”知闻冷不丁说道,“它知道我们又进来了。”

      洞石还在不断坍塌,这是种同归于尽的意念,用无尽的自残换取集体的消亡。

      异种知道纯粹的战斗讨不到好,于是自暴自弃。

      要死一起死。

      章灼珏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显然也看到了逐渐与土石合为一体的红肉。

      “缩圈了。”周昌兴多了句嘴,“跑毒?”

      “少打点游戏吧你。”章灼珏调整着武器的弹药。

      知闻蹲下去,干脆将缠在腿上那条已经勒成线的布条拆下来。以袅看过去,发现知闻腿上和腹部的伤口已然止住了血。

      “可怕的恢复力。”以袅注视着知闻的伤口,“这也是哨兵的特权么?”

      但——以袅突然又想到,知闻用来恢复骨折的时间只有一周半——而自己,以袅看向脚踝,关节处还是有着钝痛。

      他心里暗啧一声:当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相较而言,哨兵对于骨骼伤势的恢复并没有那么迅速,但如果只是皮外伤,高凝血速率可以有效避免失血过多。但这只是以袅的猜想,他看着挂在自己腰间的匕首,产生了用刀划自己一道来实验的想法。

      “小鸟,过来。”知闻招手,将手臂冲以袅伸展开。

      这道话音打断了以袅的思绪。

      “别这么叫。”以袅皱眉,但还是老老实实地靠了过去。

      说实话,如果没有知闻,他大概在把脚崴了的那一刻就已经死亡了。

      “不对。”他在心里否决,如果没有知闻,他可能不会出现在这——

      不,也不一定。

      以袅沉默着趴在了知闻的背上。

      “之前怎么不说不愿意,习惯了已经。”知闻笑道,小痣在他的眼睑下浮动,“现在纠正晚了,改不过来了。”

      以袅微微张开嘴唇,想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闭上了。他抿着嘴,跟赌气的小孩一般,和安抚章灼珏时的自己判若两人。

      洞室里的温度骤然开始下降。

      “现在还不走吗?”章灼珏屈起指头的关节抵住嘴唇,这是她神经紧绷时最常做的动作。

      “等一下。”知闻看着逐渐硬化的洞道,坍塌逐渐向他们所处的洞室蔓延。

      “还在等什么闻哥?”周昌兴看着眼前的坍塌有点急了,“统共就一条直道,要么往左要么往右,现在左边的已经塌到眼皮子底下了,那不就是往右吗?”

      右侧的通道并不如现在他们站的地方开阔,甚至称得上是狭小逼仄。知闻看了那条路一眼,随后收回了目光。

      “再等一下。”知闻道,他的表情松弛但不吊儿郎当,还带着那股痞气,语气轻轻上挑着,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味道。

      “……呵,行。”章灼珏沉默一瞬,突然绷不住笑了,杵着炮筒怼了知闻一下,“行,听你的!”

      “真憋屈。”章灼珏叹了口气,接着骂道,“回去我就辞职!”

      以袅看着那片向洞道中央蔓延过来的暗色,洞道轰隆的倒塌声越来越近,灰尘如一团泼出来的浪从左侧的甬道深处滚来。

      他看着从已经开始死亡的区域抖落下来的石块,眼底的神色逐渐沉了下去,直至成了一抹郁色——与眼前的困境相比,以袅发觉自己更在意的是此时此刻的心境:

      他并不知道知闻脑内的任何想法、目的和推导思路——但这不是重点,使以袅怔愣的是,自己虽然毫不了解知闻的内心,却对他的指令没有产生一丝质疑的情绪——仿佛理解他的安排是理所应当的,是理应正确的。

      可靠的知闻让以袅害怕,他担心自己会在不知不觉的时候陷入一种莫名的依赖——尤其是在其余几人对知闻表达了质疑的时候他仍然没有任何反对的想法。

      “和两个人之间的那股牵引力有关吗?净化?”以袅抬头看向知闻,突然对捉摸不透的知闻增添了难以形容却又真实存在的恐惧。

      知闻不会其实是精神异能的操控者吧,只对自己有效的那种。

      以袅下意识想说两句反驳的话证明自己思想依旧独立,但最终还是闭上了嘴巴。

      周昌兴绞着双手,整个人在不断发抖:“闻……闻哥!”

      “要不我们,还是逃吧……!”周昌兴看着土石掉落的动静越来越靠近,直至头顶的红肉也即将归于暗沉,紧张得快哭了出来。

      “现在你拔腿跑了,等我灭了异种再回来帮你收尸。”知闻笑了一下,继续说道,“等一下,不一定是那个方向。”

      “那是哪个方向,难不成我们要向上窜吗……”周昌兴感觉自己要厥过去了,“哥你给小弟指条明路吧!”

      山洞倒塌得如多米诺骨牌,一层叠着一层的土石从天顶砸下来,如咆哮的巨兽张开可以吞噬一切的血盆大口。

      “还不跑吗!”章灼珏被滚滚的烟尘呛了一口。

      知闻微眯着眼,说道:“队长,还要再麻烦你开一个洞了。”

      “什么?”章灼珏懵了一下。

      “姐!”周昌兴突然瞪大了双眼,他刚刚一直在盯着另外一个方向的“逃生通道”,由是没有错过那条洞道的任何一丝变化——

      如另外一侧的洞道一般,右边的甬道也从深处开始呈现一种塌陷的状态,里边甚至已经被完全用石块砸成了深坑,而形成的深坑又被跌落的顶石堵塞得严严实实!

      这侧洞道坍塌的速度奇快——如果他们在左侧的通道塌陷的时候就往那里跑,现在保准已经被碾成了一滩肉泥。

      这异种未免太邪门!精得也太像人了!

      周昌兴瞠目,舌头倒没打结,在旁边念念有词:“哥,跳预言家了你!”

      “嗯,你再愣一会还能比我再前进一个层次,直接跟上帝面谈。”知闻笑道,“队长,轰吧——”

      章灼珏也是差点没反应过来:“还挺懂声东击西这玩意儿……”

      她虽然意识没跟上,手上的动作却一点不慢——面前的软泥已经近似涸枯成了一面硬墙,章灼珏直接上手摸了一把感知一下厚度,随后迅速退开几步,抬手提肩就把炮筒重新架了起来。

      方才只是一边的墙在塌,而现在却是两边跟二龙戏珠似的齐头并进!很快山洞就崩到了几人的脑门底下,半死不活的软泥似乎也知道了自己被遗弃的宿命,拼命向中央聚拢过来,死命向上挣扎着,最后由四周向中间沉寂,再“轰隆”一下归于尘土。

      周昌兴打地鼠样躲避着掉落的石块,而章灼珏不能躲,她一躲刚定好的准星就相当于白费,于是柿子专挑软的捏,一块从天而降的土石狠狠砸在了她的小臂。石块尖锐,直接刺入皮肉,随着惯力划出了跟眼睛一样的伤口,一瞬间便鲜血淋漓。

      章灼珏闷哼一声,没有动。

      她调着准星,寻找最佳受力点,努力保证在豁开一个大洞的时候这堵薄墙能撑的久一点。

      又是一块砾石飞来,章灼珏已经准备好了硬抗,但却没有意料之中的疼痛,她抬眼,发现原本应该下落的石块都在半空悬浮着。

      不用回头就知道是知闻。

      但即使是知闻,现在的控制也显然坚持不了多久。他的异能本来就快要耗空了,既要让石块悬空又不能让处于同一片区域的其余人一块飘起来,同时还有更多的石块跟天女散花一样从洞顶砸下来——

      “姐!”周昌兴停下了踢踏舞,冲章灼珏嚎了一嗓子。

      “听见了,叫魂呢搁这儿?”章灼珏最后将重击炮调整出一个角度。

      “全体往后!”不知道是不是精神崩溃到了一个临界点,她放声大笑起来,“走咯!”

      随着重物摔落的巨大声音,面前已经半硬化的石壁被炮弹轰开一个豁口,还有一些没来得及死亡的软泥混在石灰里炸的四散,跟外边已经半塌不塌的洞室黏糊作一团。

      溅出的碎屑擦着知闻的耳朵边飞过去,又掠过以袅的手背,留下两道血印。

      这次打开的洞够大,几人迅速穿过去,原先的洞道霎时崩塌坍裂!

      和先前一样,洞道在他们离开的一瞬就被外头的土石盖了个严实。然而不同的是,他们强行突破进来的另一端呈现出一片鲜艳的血红——不再是装腔作势的、好死不死的半瘫子暗红,而是张扬着、充满生命力的红。

      见惯了这异种行将就木的样子,看到它重新充满生机的模样竟然让人无端生起了一点感慨。

      炮弹的碎片和硝烟膈在软烂的红泥之中,很快被化成血水吞噬下去,这里不再是软泥铺就地面与墙壁,而是血淋淋的、软糯的肉。糜烂的腥气扑鼻而来,熏得人头晕眼花。

      周昌兴跺跺脚,足底从死物的坚硬变成了活物的绵软,他心里却跟随着这股变化而逐渐踏实起来,竟然还能调侃道:“烂尾楼豆腐渣工程——”

      在抬头的一瞬,他突然愣在了原地。

      半晌,周昌兴跟刚学会说话一样,声调颤抖着:“闻哥,这、这、这……”

      “中枢。”知闻看着眼前红艳的洞室。

      “鼓动得还挺有力气。”他微微眯起双眼,接着道:“是心脏吗?”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突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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