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第十八章·大型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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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闻显然也看到了山洞的变化，他收紧双臂死死将以袅锁在怀里，防止两个人因为震颤分开，同时抵抗着山洞带来的多重外力向另外三人的方向靠近。
章灼珏匍匐在那只半黑不白的鸟背上，她奋力大喊着，驱使大鸟向两人挪动。
然而颠簸愈演愈烈，山洞像快裂开了一般，如翻豆子将几人颠来倒去。随着“轰隆隆”的巨响，土石流火般纷飞，几堵厚重的墙体从一片空荡的洞道猝然拔地而起，将原本畅通的空间重新分割再连，改造得狭窄扭曲。
霎时，一道石壁如利刃般从地底蓦然腾升，长了眼样切在两拨人马的中间，以袅眼睁睁地看着另外三人趴在那只半黑不白的鸟背上被这道墙体阻隔在了对面的区域，身影声音全部消失得一干二净！
以袅挣扎着想要伸出手，但显然此时的他分明自顾不暇——几阵更加猛烈的甩动袭来，知闻因控制重力而稳下的身形也开始随着地面的震颤不断起伏。
背后传来地块移动张裂的声音，两个人迅速扫视一周，发现他们被四面洞壁围在了一起，而那洞壁正不断从上下左右四个方向不断向内挤压！
以袅眉心骤拧，眸光跟着一沉。
然而知闻却镇静得像个观光者，他欣赏似的看着异种的举动，突然笑出声，伸手便用用指节叩了叩最近的石壁，随即脚踩了一下还在上升的地面，似乎在试探什么。
他盯着脚下的石壁，已经有了定论。
“抱紧我。”知闻说道。
“什么？”以袅猛地抬头。
知闻不再答话，飞速以自己为中心横扫出来一个圆弧。
他用劲极大，显然控制了某一个方位的引力，足尖划过之处地面下陷三分，发出土块碎裂的“轰隆”声。
一个不太规整圆画成后，知闻收回脚。
以袅抬眼，发现知闻淡蓝色的双眸镇静得如一潭不见底的深渊，嘴角却扬起清浅的笑意。
“当然是带你出去。”他说道。
话毕，知闻右脚旋即抬起十公分，电光石火间便蓄力向下一踩。
以袅感到地面陡然一颤——随着这个动作，逼仄的洞穴底部沿着知闻刚刚画的圈应声断裂，那土层大概有三米多厚度，向下竟然是一个悬空的空洞。
知闻顺势撇开那洞壁断裂开的碎块，搂住以袅，向下纵身一跃。
他的背后传来洞穴轰然倒塌的声音。
*
“滴答、滴答、滴答……”
冰凉的液体从穹顶滴落，“叭嗒”一声掉在以袅的鼻尖。
在触到实体的瞬时，它落成四散的水瓣，沿着以袅脸颊的轮廓向下缓缓滑去。
以袅双眼紧闭，眼睫颤动。他不自觉歪动脑袋，鼻腔发出细微的哼鸣，似乎被这冰凉的触感激了一跳。
接着，又一滴水珠落下来，这次以袅挣扎着睁开了眼。
头部传来明显的痛感，应该是在刚刚剧烈的震荡中撞到了脑袋。
他有些犯迷糊，呼吸不畅，肺部似乎被什么东西禁锢着。以袅强撑着起身，发现自己胸口横杠着两条有力的手臂——他正半坐在知闻怀中，被包裹起来，后脑勺紧紧挨着知闻的胸口。
在跌落的过程中，知闻将自己转向地面一侧，同时尽力控制了两人降落的速度。但以袅的额头还是被不知道是跌落的还是向中间支棱出来的山岩撞击了一下，这山岩还未软化，于是他一下子被磕昏了过去，留下的最后一段记忆是知闻呼唤他名字的声音。
知闻一直在他背后垫着，伤势比他应该只重不轻。
以袅皱眉，他非常不适应两人现在的状态，况且背对着知闻让他看不到这人目前的伤势，于是以袅挣扎了一下，试着从知闻的怀中出来。
但知闻的拥抱实在太过紧密，以袅努力无果，只得收回力气，两人仍然维持着贴在一起的姿势。
在以袅的挣扎下，身后人的脑袋不自觉地向下滑动。他蓦然感到肩膀上一沉，转头发现是知闻的下巴落到了自己的肩膀上。
经过刚刚的激烈活动，知闻原本扎起来的半长头发松散了，乱着蓬在两边，堆积起来扎在以袅的肩窝处，毛且软的样子像极了一只大型犬，这副小动物一般的模样让以袅焦躁的眼神略微平和了一些。
脖颈后传来湿滑的触感，是知闻无意识中的鼻息。
温热的气流扑散在以袅的耳后，痒而酥麻，他突然觉得心里像被什么抓了一下，难言的情绪自耳后那一点向身体其余地方四散开来。
然而在下一秒，以袅眸中闪过点暗色。他抬手抓住知闻的手臂，向前拉扯了一下，这回知闻没有提前准备，于是便轻易被以袅拽开了。
以袅道：“什么时候醒的？”
“一直没睡过。”被识破的知闻并没有起身，反而将头向肩窝深处埋了下去，他的声音低哑，无端带有沙沙的质感，有种瓮声瓮气的脆弱。
察觉到拥抱对象抗拒意图的知闻紧了紧手上动作，似乎只是凭借本能在无意识地行动：“……好舒服。”
“什么？”以袅觉得有点不知所谓，他想起身，却突然感受到一阵轻而痒的电流从他的背部滑过，那股不再陌生的暖流正顺着他与知闻接触的身体部位缓缓涌动着。
蓝色的光淡淡地散出来。
是净化。
以袅内心有点复杂，他实在不喜欢和别人大面积的肢体接触，但最后还是老老实实地坐了回去。
“多久？”以袅问道，他顿了顿，反应过来这句话的语气有歧义，“……我不知道你大概需要的时间。”
“不知道，好了叫你。”知闻说道。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懒得说话一样，每一句回复都是强打起精神来的。
哨兵的异能消耗恐怖如斯。
以袅环视四周。他抬头，发现头顶还残留着知闻踹出的洞口。以袅眯眯眼睛，如果不是他的错觉，那口子似乎在自己渐渐修复。
这里是另外一个洞穴，两边都有开阔的通道，不知通往何处。洞内十分平静，没有发现藓群的踪迹，目前看起来比较安全。
一处暗绿色的影子在他的视野中闪过，以袅回头，发现那是一个迷彩背包。
有人来过这里？
以袅微眯双眼，他拍拍知闻的胳膊，示意他松开一下：“那边有东西，我去看看。”
知闻处理信息的能力显然下降了一个级别，几秒之后，以袅才听见他不情愿地小小嗯了一声，然后松开了双手。
以袅站起身的一瞬，脚踝传来尖刺的疼痛。这疼痛略显激烈，相对于刚刚被异种包围时的那种痛感显然已经减轻了不少，勉强还能拖着前行。
他其实伤得并没有多重，但敏锐的神经将痛感不知放大了多少倍，所以才造成了难以活动的后果。而在给知闻做过净化之后，原本敏感的神经像被罩上了一层防护盾，痛感钝化了不少。
突然的起身让以袅感觉有点头晕，他下意识去摸自己的额角，却发现指尖所接触的地方不是肌肤，而是一片止血纱布。
不用想都知道这是谁的手笔，以袅偏头，看向知闻。
坐在原地的知闻显然比刚刚清醒了一些，正在抻直原本屈起来的双腿。他将头倚靠在后方的墙壁上，静静缓了一会，随即活动起因为保持动作而有些僵直的手腕。
“谢谢。”以袅点了点着那块纱布，“不止这个，还有刚才。”
“长这么大第一次见有人什么也不带就敢勇闯野郊的。记着点我的好，唯一一片都给你了。”知闻冲以袅扬眉。
他唇角微勾，正是一副好了伤疤忘了疼的样子，情况稍微恢复了一点嘴上就又开始犯欠。
以袅权当没听见让他过过嘴瘾，抬脚继续向背包的方向走去。
“你脚还行吗？刚不崴得挺厉害。”知闻问，“都肿了。”
“能走。”以袅回答。
那只背包躺在洞穴的角落里，看起来待的时间已经不短了，上面蒙了一层灰，边缘的布料线头遍布，肩带也断了一只。
以袅单手将它捏起来掂了掂，积攒的沙土灰尘便跟下雨一样哗哗往下掉。
很轻。他忖度，随后又把这只背包翻了过来，打开了里面的夹层。
里面有一张发黄的旧纸，跟着背包折叠的纹路皱成了一团。
以袅伸手将纸张拿了出来，他小心翼翼地展平，发现上面花花绿绿写了一片，看起来倒是有山有湖，圈圈圆圆的，竖七杂八勾了几十条线，然而信息量怪大，以袅觉着对他自己也是对牛弹琴，他睁着眼睛瞪半天，愣是没琢磨明白这鬼画符的东西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这张纸的年份大概已经很久了，摸起来都有些发脆，但一看就知道之前被保护的很好，上面的图样文字清晰可见。
以袅皱眉——上面的文字——应该是某种文字，他一个都不认识。
“知闻。”他开口叫道，“休息好了吗？”
“怎么了？”知闻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有东西。”以袅盯着手中的纸。
知闻伸个懒腰，站起身走了过来。以袅转过身，将纸递给他。
知闻一张嘴，还是在嘚不嘚地欠了吧唧得瑟：“不行啊你，看来联盟的义务教育普及工作还需要再加强……”
然而在看到地图的内容后，他的话音戛然而止。
知闻看着纸的神情少了两分吊儿郎当，但倒也并没有特别正经，只是在原有的不着调里夹杂了两份诧异：“哦，地图？”
正的那一面印的并不是人类联盟的文字，而是大末日时代以前某个国家的遗迹。
而反面——知闻将地图翻过来，从地图里面突然掉出来了一个小纸包。
以袅拿着地图时并没有将它完全展开，这小纸包就掩在地图的一道褶皱中，被知闻掀开了才掉出来。
知闻展开那张小纸包。
纸包被叠了很多层，知闻耐着性子一点点拆开，而完全展开之后竟然比原先的那张图还要大。
这也是一张地图，不过显然是某个人画上去的，比不上另一份的印刷版精致，但一看便知道很新，材质也和那张陈旧泛黄的纸大不一样。
上面用的倒是如今人类联盟的通用语言。
知闻把两张纸交叠对比了一下，眼底浮出几分兴味。他没急着去看纸上都写了什么，先是拎着它把正反两面观摩了一番。
“啧，发了啊。”知闻挑眉。
“嗯？”以袅一脸不解。
知闻打了个响指：“你猜白塔里边什么最值钱？”
以袅沉默，他垂下眼眸，当真认真思考了一下，随即给出了自己的答案：“……红姐的酱？”
知闻被逗得一时语塞，他乐着摇头，“不是，那个虽然好吃，但也就还行，你再猜。”
以袅沉默半晌抬头，说：“直接说。”
“是书柜，白塔里那一架子书最值钱。”知闻微笑道。
这倒是以袅没有想到的答案。
“为什么？”他问。
“还记得‘大末日时代’吗？”知闻循循善诱。
“有印象。”以袅点头，那段历史确实让他记忆深刻。
“‘大末日’的灾难爆发密集，就跟太阳光一样，辐射的面积是全人类。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地上长的，你能想到的大概就没霍霍不到的，种子库也塌了一半——差不多就这样吧，所以植被在目前人类可以探测到的范围内几乎算是绝迹了。”知闻说，他掰着手指头数道，“才过了二十年，能看见的只有沙子，之前联盟还对普通人开放出城通道，明面上不允许让支持植被生长，私底下那群人值钱的都捎走了，连杂草也被拔了个七七八八，次生林连苗都还没影呢。”
以袅皱眉：“但饭菜里还有素食。”
“也就是红姐厨艺好，你没吃出来每天也就那么几样？”知闻笑出声，“人工育种的，全是化学合成剂，价格全靠联盟拼了血命在维持。其实果蔬米粮还好，人类必需品嘛，总要整出来的。但土地不够，种也还要种点经济作物，大面积种植树木造纸就不太现实了，现在想写点读点什么东西，基本都得用电子屏。”
知闻弯弯眼睛，不知是个什么意味：“也不知道发展着发展着，究竟是向前了还是倒退了。”
“连带着跟植物沾点边的东西都身价暴涨，虽然说贵的也没那么离谱，但也不是说买就买的，按着纯度，价格也分了三六九等。”知闻冲以袅挑眉，“上厕所的时候省着点用，节约啊节约。”
“供氧怎么办？”以袅没理知闻的调侃，他眉心微拧着问道。
“环林制氧。”知闻答道，“普渡城那片林子养起来不容易，从育种到别的什么，基本每棵底下都有几条累死的人命。虽然离得远，但海里还有浮游生物的余留，或许在看不见的地方还有植被什么的吧，毕竟，说是人类联盟，也就我们那片自己叫叫，谁知道别的地方还有没有剩下来的？总之，也苟活了这么多年。”
“出了城的就全靠命。正规渠道出城的会配发装备，哨兵战斗服上有特制材料，能提供一段时间的氧气，但如果过了这段时间还没回去那就是生死有命富贵在天。”知闻再次看向那份地图，他的指腹摩挲，感受着纸张的触感。
“偷渡出来的基本就是死路一条。”
以袅想到了生在洞口的那堆火苗熄灭留下的灰烬：那么缺氧还生火，就算后续没有异种的袭击，那三个人大概率也撑不到救援。
他们的氧气早就被硬生生耗尽了。
“跑题了。”知闻的声音把正在神游的以袅拉了回来。
以袅重新看向知闻，看着他微笑着重新拎起那张地图，总结道：“所以纸张，特别是纯植物的纸张最值钱。”
那颗小梨涡还在知闻的脸颊上闪着：“你现在也许是百八十万身价了，白塔首富。”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第十八章·大型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