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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chapter 1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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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雨把沈曜留在门口陪豆豆。她则跟着赵姐走进去取花。
赵姐按照惯例给庄雨留下了一些玫瑰花,还额外赠送了一只娇艳欲滴的粉色郁金香。
这朵郁金香在当季的花中显得格外夺目。不知这朵独苗是从温室培育出来的,还是从外地运来的。
“冬天也有郁金香?”庄雨感到惊奇。
“时代不一样了,”赵姐满意一笑:“只要有心,花一年四季都会有的。”
庄雨回头看了一眼和豆豆一起等在门口的沈曜,两“人”看起来像极了同胞兄弟,都在等庄雨结束她的行程,好出来陪他玩。
庄雨在心里默默回应道,花或许一年四季都会有,但是送花的人不知道四季之后是否还在。就算他还在,也不知他的心是否属于自己,他的人是否在自己身旁。
她不禁嘲笑自己,从前却只是一味地接受沈曜送她的花,沈曜离开后,她才变成了主动买花的人。
这样看来,过去明明喜欢花却不买花的自己真是不坦诚啊。
出了无尽花季,才走出一段路,她便远远地听到小超压低了声音问赵姐:“可她不是有男朋友吗,就是那个很高很帅的……”
紧接着她听见“啪”一声闷响,随后是小超的“哎呦”一声哀嚎,还有赵姐的斥骂声:“管好你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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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着买完的花,庄雨挥手赶沈曜走,并指着他的鼻子警告他:“下次不准再来了。”
她无视沈曜写满抗议的眼神,才背过身走了两步,便如先知般回头,果然看到了跟在身后猛然站住脚的沈曜。
“别跟着我,快回家!”
被庄雨厉声斥责的他低垂着脑袋无所适从地站在身后,小心翼翼地抬眼瞅她,想跟上来又不敢跟上来,样子局促得很。
“为什么还不走。”庄雨没好气地质问。
沈曜举起手中提着的一只纸袋子,壮着胆子迎接庄雨的目光:“想把这个给你。”
袋子刚才被撞落在地上,明显被压过,还是皱巴巴的。
庄雨看了袋子的寒碜模样,想着就当是替豆豆道歉了,勉勉强强的走上前打算接过袋子。
可沈曜突然往回收了收手,把纸袋子拿得远了一些。庄雨一下子扑了个空,止不住有些懊恼:“你闹哪样?”
“我帮你送到家里去。”
沈曜望着她的眼睛亮晶晶的,让庄雨想到了豆豆问她讨零食的时候,眼睛也是这样无辜又充满希冀地盯着她看的,充满着期待,让人不忍心拒绝他。
庄雨狠狠心,不能让他得寸进尺。她毫不客气地回:“别做梦了。”说罢回身便走,不再回头。
左拐右绕一圈,步伐越来越快。庄雨逼迫自己不回头,一鼓作气地上了楼。
她穿着大衣裹着围巾回到家中,把枯花从门口的花瓶中抽出来顺手扔进垃圾桶。她换掉浑浊的陈水替上新水,放入新买的玫瑰花,其间混着那支粉红色的郁金香。
这支粉色的郁金香显得孤傲而娇弱。庄雨自己从来不是这样的人,可是在沈曜的面前,她觉得自己的“坚不可摧”不复存在,就像一只粉色的郁金香。
她是郁金香还是玫瑰?亦或是她只是垃圾桶里那支枯萎的花?
她饱含羞愧地把枯花从垃圾桶里捡出来,重新与鲜活的花束放置在一起。她诡异地感到自己与枯花共情了。枯花与玫瑰们本来也并无区别,枯花几日前甚至与她们一样美丽。
快要三十岁的庄雨和刚满二十岁的庄雨也是一样的。
家中的深蓝色床帘和鹅黄色的硅藻泥墙壁,她欺骗自己眼不见为净。
她脱掉大衣甩掉鞋子,让豆豆去喝水。自己不管不顾地跳上床把自己蒙在被子里。好像闭上眼,一切纠结的事情都随着自己的视线遁入虚无。
只是她的心依旧剧烈地冲击着胸膛,怎么也无法平静下来。
强行闭眼一会儿后,也不知道是过了一刻钟还是半小时,她终于睁开了眼睛,站起身,鬼使神差地往窗外看去。
沈曜还站在楼下。从楼上望下去,他在寒风中被吹成了一个瑟瑟发抖的黑色人形雕像。
说他是跟踪狂吧,他是光明正大地当着庄雨的面跟到楼下的。说他骚扰吧,庄雨其实可以立刻报警,但她没有这么做。
庄雨一边痛骂自己的不坚定,一边不受控制地穿上鞋披上外套重新下楼。
还没走出楼门,边看到在门口喜出望外的沈曜。沈曜本来就瘦,穿得也少,在原地边来回跺着脚边吸着鼻子,分不清楚是因为哭泣还是被大风冻成这样的。
沈曜见到庄雨,试探着向前走了几步。见庄雨下了楼,也没有开口强硬地赶他走,跟玩一二三木头人似的,又抓紧间隙往前走了几步,靠近了庄雨一些。
“师姐,我能进去吗。”
沈曜的轮廓实在是优越,被冷风一吹鼻尖冻得通红,眼睛也因为迎风被刺激的盈满了泪水,楚楚可怜的模样实在惹人心疼。
分明是他有错在先还死缠着庄雨不放,这样一来,倒像是庄雨在欺负他。
庄雨头脑一松,心差点也就跟着软了。
可她只是非常坚决且笃定地摇了两下头:“不行。”
沈曜太熟悉庄雨了。
他问她要不要买花的时候,她说“不要”。
他问她这次去奥地利一周想不想他,她说“不想”。
312事件后他问她有没有哪里受伤,她说“没有”,但是下一秒血就顺着额头流了下来,一直流过她的眼睛。
即使说这些话的时候,她都没有撩自己的头发,但他就是能看出来,她在说谎。
只是这一次他在赌。
他不是不信庄雨,他是不信自己。
即便演练过无数次这样的情景,做过无数次心理准备,“我有男朋友了”这一句话还是能让他在心里瞬间崩溃一万次。
可是他不能表现出来慌乱无措。胡诌出一个戳破谎言的借口,是他即将坠下悬崖时抓住的一根摇摇欲坠的野草。
不然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该怎么办,该去做什么。
他看到庄雨挽住那个男人的手以后,接下来时间流逝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好像把他囫囵塞进了高温焚烧炉里,一遍遍地灼烧他的头脑和心脏,把他烧的只剩零散的骨架。
那个男人意气风发的样子是在嘲笑他么?
他觉得自己霎时间化为一个相貌丑陋衣衫褴褛的奴隶、乞丐、流浪汉,而那个男人则是压迫他的君主。
地位高低与否,就在于庄雨的一眼。
她是在故意气他吗?
五年了,他深知自己无颜回到她面前。
可他必须表现的镇定自若胸有成竹,凭着一线希望击溃庄雨的伪装。
师姐上楼时没有选择电梯,而是硬生生走了四层楼梯。大概是不想和他一起待在一个逼仄的空间里吧。
沈曜看着她板正的背影,突然发觉师姐跟以前真的不一样了。
师姐不仅把头发剪短了,而且她不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