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辰美景》吃花的耗子

8、偶遇

　　墙上的时钟滴滴答答的走着，秒针一圈一圈的转，苏妍景从主编办公室出来已经一动不动地发了大半个小时的呆了。
　　她看着手上的资料袋，暗黄的纸袋光滑崭新，虽薄薄的一个，拿着手上却沉甸甸的，仿若有千斤重。
　　阮立辰已经找到了归宿，可是，老天爷，这又是你开的玩笑吗？往事如烟，早已被风吹散在时间里，为何你还要安排这样一场闹剧？你是想将我伤的体无完肤，还是你看不惯阮立辰去寻找新的幸福？你真的很残忍。

　　不过，该来的总是要来，苏妍景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即使是接了这条新闻也跟平时没什么两样，照样是阮立辰在明，她在暗，他们两个仍是不相交的平行线，即使在同一个面上，只要她不站出来，他们也永远不会有相汇的机会。
　　这样很好，所有的伤痛都让她一个人承受就好了，阮立辰已经找到了他的幸福，只要他好，她便心满意足了。毕竟她曾经那样地伤了他。

　　一整天都忙个不停，到主编将一堆杂志扔到苏妍景桌上，叫她下班的时候，她犹有些没反应过来。
　　“苏妍景，别说我没照顾你。这些都是今年关于阮立辰的报道，你好好琢磨一下，或许会对你有些帮助。还有，你要相信你自己，我看过你跑的新闻和你写的稿子，都很不错，你很有实力的。希望这次你也不要让我失望。”主编笑着说完这番话就下班去了。
　　公司只剩下苏妍景一人，她瞥一眼桌上的杂志，顿觉呼吸都变得困难。
　　狭长的眼，森黑的眸，坚毅冷峻的脸，这是阮立辰吗？
　　是的，他是阮立辰，只是他变了。她记得，他以前很喜欢笑的，眉眼弯弯的，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她曾经笑他，啧啧，这么好看的牙齿，不去给佳洁士打广告真是浪费了。可是现在记忆中的他却总是面无表情，墨黑的眸子总是闪着寒光，仿佛冷到了骨子里。或许像他这样的王者都是这样吧，不能流露出太多自己的情绪，就像古代的帝王，习惯将自己的脸藏在长长的珠帘后面，君心莫测，心情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不过他怎样与否都与自己无关了，就像主编说的：“你跟他也算是同校，有了这层关系，我相信你能出色的完成工作的。”现在他们的关系也仅此而已了。
　　窗外是幻紫流金的晚霞，红得像在天宫放了一把大火。
　　偶尔有一只飞鸟从天际划过，扑啦啦地，却不留一丝痕迹。

　　这天，天空依旧清明，举目望去，没有一丝云彩，像碧玉一样澄净。
　　苏妍景早早地就来到了Z公司，在公司对面的一间茶餐厅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从她这个位置望过去，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公司的情况。
　　她已经坐了好几个小时了，茶餐厅的空调呼呼地吹，空气沁凉的令人觉得有一丝寒意。茶餐厅外头却是骄阳似火，隔着窗玻璃可以看见不远处一棵冬青树，叶子油亮油亮的，被烤得微微卷曲。当空的烈日从密密层层的枝间落下，地上的光斑如碎银般闪闪发亮。
　　苏妍景当记者不过两个多月，经验和技巧都不是很纯熟，关于这次阮立辰的桃色新闻，她除了守株待兔根本想不出别的招，便决定先到阮立辰的公司守着，探探情况再说。
　　可是，天不从人愿，阮立辰自从早上进去后就再没看到人影，那幢大楼的人也只见进，不见出，完全没有一丝的进展。苏妍景原想换个方式，但她记得初进公司的时候，主编说过，做记者就要有耐心和毅力，要不怕吃苦，要坚持不懈，她想，自己应该坚持下去。

　　又过去了一个多小时，茶餐厅陆陆续续有人进来，又有人出去，门口挂着的风铃被撞得叮当作响，仿若风中传来的呢喃细语，听在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惬意。
　　鼻端有饭菜的香味传来，苏妍景早上只吃了一点稀粥，这会子肚子也开始闹腾，低头一看手腕，竟已经一点多了。
　　她点了一份套餐，边吃边盯着Z公司的动静，吃到一盘饭见了底，她却回味不出究竟是个什么滋味。苏妍景想，她这应该算是废寝忘食的工作吧，专心到食不知味。

　　午后人总是很容易感到疲倦，苏妍景眼睛看得久了，跟刚睡醒似的，上下眼皮直打架。外头的大街车来车往，没有一丝风，稠乎乎的空气好像凝住了。
　　忽然，一个身影印入眼帘，蹒跚着进了Z公司。
　　是个五十多岁的阿姨。
　　苏妍景记得她，大概上午十点的时候，她就在Z公司外面徘徊了很久，进去好几次都被保安请了出来，一直闹到很晚才走。
　　苏妍景以为她回了家，没想到这会子竟又回来了，不知她进Z公司到底有什么事。

　　阮立辰不出来，苏妍景也没什么事，便专心看那位阿姨。
　　只见她又进了那栋楼，可不到一会又被赶了出来。这回她没再折回去，隔着大街朝苏妍景这边的方向走来，远远地，苏妍景看出她的脸色不是很好，毕竟是上了年纪的人，在这样大的日头下来回那么多次，是会有点吃不消。看着她一步步往这边走来的身影，苏妍景脑中不禁闪过她妈妈的影子，如今这么热，不知她在老家那边过得怎么样？
　　正微微晃神，忽听茶餐厅有人在叫：“呀，那边有个老太太跌倒了。”
　　苏妍景转眼看去，只见刚刚还朝她这边走来的阿姨，此时正躺在茶餐厅不远的人行道上。正午大街上的行人本来就很少，根本没认注意到她。她静静地躺着，头顶的天空是毒辣辣的太阳，这个画面看着有些触目惊心。苏妍景心里不由咯噔一跳。
　　“要出人命了，赶快出去看下吧。”有人说。
　　“你疯了！你忘了上回的那个彭宇案了？到时候赖你头上怎么办？我可不做这个二百五。”又有人说。
　　开始说话的那个人听了他的话果然一阵沉默。
　　苏妍景知道那个彭宇案，而且后来还出现了什么“四川陈思案”以及很多起知道的，不知道的类似案件，说的都是老太太讹人的事情，难怪他们会避之如蛇蝎。
　　苏妍景望一眼远处的阿姨，静默。
　　太阳依旧晒，远远望去，寂静无人的人行道上，似乎有一片透明的蒸气在升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