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辰美景》吃花的耗子

10、再见

　　医院的走廊是封闭式的，只有从路口和病房透出的微弱的白光，光线幽幽的，照着苏妍景的侧脸，有些微的苍白。她望着前面的路，想着等下该怎么跟踪阮立辰。郭素清只有他们两人经常在一起吃饭的照片，仅此而已，所以她的主要任务是拍亲密照，这样的话应该去他家蹲点比较好，幸好资料里面有附上他家的住址。
　　打定主意，苏妍景一路快走。住院部人很多，细细碎碎的说话声不绝于耳，让人觉得有些聒噪。时不时有人擦身而过，偶尔还会轻微地擦一擦肩膀，却都没放在心上。
　　走廊上有很多人来来往往，忽然尽头出现了一个人，西装笔挺，高大挺拔，在遥迢的人群中显得特别的扎眼，轮廓在昏暗的走廊上忽明忽暗。
　　他走得很快，步子有些匆忙，目光不住地病房的门牌号上逡巡。
　　苏妍景忍不住目光集中，远远看着他，只觉说不出地熟悉，待到走近一些，她忽然惊得跳起来，难以置信地眨了眨眼睛，几乎脱口而出，阮立辰！
　　阮立辰也看到了她，似是完全没有料到，眼睛猛然撑大，呆怔当常
　　穿堂风过，飒飒的音，在炎热的午后竟透着丝丝寒气。
　　时间仿佛静止，周围的一切渐渐淡去，只有两人怔怔地望着对方，像是隔了千山万水，又像是经历了无数个沧海桑田，忽然又碰到一起，那种感觉很遥远，很陌生，却一点点从心底泛上来，搅得人心神不宁。
　　这或许是命中注定。

　　医院的空气是不同的，连风也充满了难闻的药味。病房门上的小玻璃窗上有薄薄的白光，穿过苏妍景苍白的容颜，落满全身。她的眼睛本就极亮，白光下发着湛湛的波，像极了江南的小桥流水。
　　阮立辰望着她，面无表情，心却在一点点收缩，心里有个声音在呐喊，苏妍景！那是苏妍景！就像无数次在梦中出现的场景一样，有他，亦有她，唯美到令人心碎。
　　他忽然变得手足冰凉。

　　两人不知对望了多久，苏妍景只觉脑中乱如葛麻，她想过无数个两人相遇的场景，却独独没有这一场，也想过无数句开场白，现在却一句都想不起来。但直觉告诉她，这个时候该说点什么，所以她习惯性的露出常有的微笑，出口却只有三个字：“阮立辰。”
　　阮立辰看着她淡淡的笑容，只觉胸口被什么钝器狠狠地撞了一下，她居然在微笑，这个时候她居然还笑得出来！
　　苏妍景，你竟这般厉害！

　　阮立辰脸上的血色一点点消失，双唇抿出坚毅的唇线，斜斜的光映在他身上，光洁的地面只余下一抹浓浓的阴影，孤独、落寞、清冷。
　　许久，他才开口，声音冷漠没有一丝温度：“苏妍景，你真该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时至黄昏，夕阳在云层中若隐若现，整个城市都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绯红。空气却依然沉闷，热得像要生出火来。微风轻过，带来热烘烘的暑气。
　　苏妍景不知自己是怎么走出医院的，只觉掌心指上腻腻的一层潮又一层湿，指尖却是冰寒若霜，仿若阮立辰刚刚的脸，寒到了心底深处。
　　“苏妍景，你真该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苏妍景恍惚一笑，说出这样的话，他心中对自己该是厌恶至极吧，她又何尝不厌恶那时候的自己？明明幸福就摆在眼前，可在命运的作弄下，她还是选择了逃避，这么多年，她一直以为那时是成全了阮立辰，也成全了自己，总觉得时间会冲淡一切，大家最终都会幸福起来。可真正看到他那没有温度的双眼，才发现，她毁了阮立辰，毁了自己，也毁了那场车祸中丧生的陈君泽，命运如此残酷，这一切究竟是谁的错？

　　天光霞影，淡淡的风，拂过身体，鬓角一缕散丝拂着颊面，苏妍景却像个木偶一样，呆呆地，一动不动，眼睛却死盯着医院的大门。
　　不断有人从她身边走过，冲她露出怪异的目光。她恍然未觉。

　　“苏妍景。”
　　有人叫她。
　　“苏妍景。”
　　“苏妍景。”
　　接连叫了几声，她才反应过来，缓缓地转身，抬眼望去。
　　逆光中立着一个人，容貌清俊，墨黑的双眸，眉宇间似有淡淡的光华。他唇角挂着云淡风轻的笑，柔顺的黑发在风中轻轻飘荡，凌乱了漫天的晚霞，却让她惶恐不安地心渐渐安定下来。
　　“这样都能碰到，我们似乎很有缘呢，苏妍景。”林子晨笑着说。
　　苏妍景已经回过神来，苍然一笑，说：“是啊，你怎么会在这？”
　　“在附近办点事。”林子晨这一句说得漫不经心，因为他发现苏妍景脸色不对。红霞灿烂，衬得满世界皆是一片彤色，她的脸却像白玉一般，没有半点血色。他眉头微微锁起，脸上的表情温柔地像细碎的浪花：“出什么事了吗？你脸色看起来不好。”
　　苏妍景微微晃神，旋即抚一抚额前的碎发，眼神有些迷离，说：“是吗？大概在天阳下站久了吧，我今天可在外头跑了一天呢。”
　　林子晨信以为真，笑道：“工作固然要紧，身体却更重要，我刚好要去吃晚饭，一起吧，休息休息。”
　　苏妍景想到自己今天的工作没有一点进展，如今好不容易见到了阮立辰，不能就这样走了，想一想说：“不了，我刚好有点线索，不能断了。”她已经失去了所有，现在剩下的也只有这份工作了，若是连工作都做不好，她真不知道，自己存活在这个世上还有什么意义。
　　林子晨并没有放弃的意思，说：“就当陪我吃个晚饭吧，一个人吃饭挺无聊的。作为报答，我告诉你一条重要线索，关于明星周苏苏的重要线索。”
　　“林子晨？真的？１
　　林子晨不说话，只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