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山夜雨时》竹寒烟

1、往昔：初见

　　何烛第一次遇见时夜是一个巧合。
　　童年时的何烛爱玩又皮得很，刚搬了新家对周遭的一切都好奇。其父何峥是当朝重臣，年轻时立下赫赫战功，对于为政之道也是颇有学问，加之又是皇帝亲属，朝堂之上竟没人能动摇其身，只是唯独对于教子令其头疼不已。你瞧这方搬了家，带着孩童大致认识了新环境，让人去读会书那还是死活不愿意，恰逢公公来传召，何峥也只能先行，何烛来不及高兴却是被父亲罚闭门读书。这也罢了，百密一疏竟是让人发现了书房的密道——这屋原是属于前任“覃阳王”任沅，自任沅戴罪叛逃，任家诛灭九族，这屋便闲置下来。奈何地段好，何家又是攻名立万世代忠臣，自任家没落后，当时皇上便赐与何家这块地，又任何峥为“河清王”……当然，这是题外话了。只是方搬来，许是何峥也未探遍这屋，这才让何烛在书房到处走动时发现了这一密道。
　　幼时的何烛是什么样的人？一句话括了，就是一熊孩子，还是软硬不吃不服管教的那种，天生有个好脑子却不喜欢走平常路，要是真有人能让他静下心读书，何家上上下下都得对那人感激不尽。何烛从密道钻出去——这密道是通过地道通往外边的——屋后有一片郁郁葱葱的大竹林，细听还有水流声或隐或现，少年心气重，二话不说就顺着幽径向竹林尽头去——在幼年何烛看来，这片竹林是安全的，尤其是现在，正午时分，阳光通亮，透过叶片照亮了几乎整片竹林。
　　于是，他就这么遇见了那个在潭水中沐浴的少年——
　　在竹林幽径尽头的小潭边，正午的阳光透过层层叶片，稀稀落落地洒在枯叶上、石上、身上，映下一个个斑驳明亮的光斑，那人褪下外衣挂于竹枝，素白的内衣被潭水打湿，薄纱一般湿答答地贴在润玉般的肌肤上，明亮的阳光有些扎眼，他背对何烛。少年看不清他的面容，但单那一眼，他的心便再移不开了。
　　那人似乎察觉到了身后之人，他转身面向何烛，这才让少年勉强看清了他的模样，额前的一点朱砂痣的位置不偏不倚，竟刚好长在他额头正中央，虽是背光，但何烛还是看出那人有着清秀的五官。
　　这朱砂痣若真是天生，那他便是大吉大福的人了。何烛这么想。
　　少年在转身见到何烛时不禁“啊”了一声，但看清来者也是男孩后便定下神来，他走上岸，也不顾着拧干湿透的内衣，取下竹枝上的外衣便穿上身。
　　何烛没发声，只是立于原地，看着少年离自己越来越近。
　　“……你好。”少年轻声开口，“我叫时夜，这是你家的池潭么？”
　　见何烛不答，时夜只是笑笑，歉意道：“方才逛集市，我和霖姐姐被人挤散了去……”
　　“我这人素来没什么方向感，自顾自找方向反倒是跑到了这里，”时夜说着自己，不禁扶额苦笑，“又是身上粘上了污秽脏污，急于洗净，这才不得已……”
　　“没方向感到能从集市跑竹林里头，”何烛眯了眯眼，“你是真蠢到觉得竹林里会有回去的路？”
　　“啊，”时夜眨了眨眼，解释道，“非也非也，只是我家后墙的一个狗洞可通向竹林，虽然那竹林不是我自家的，但我见着有竹林，就进来了，原以为这是我家附近的竹林。”
　　何烛点点头，正欲再问，却被时夜打断了话：“请问你的名字是？”
　　“何烛。”少年坦白，“字子服。”
　　“好字。”时夜笑道。
　　何烛跟着笑了笑，又问：“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字。”
　　“我未曾有先生替我取字。”
　　“若是这样，不如我替你取了？”
　　“可是父亲说，只有先生和圣上才能取字。”
　　“哈哈哈哈哈。”时夜看着突然笑出声的何烛，脸上写着巨大的“疑惑”，何烛道，“所谓先生，不仅仅是老师，其实是与你以教导者的尊称。”
　　“我认为你适合以珩筱作字，不知你意下如何？”
　　“珩筱……”
　　“珩，则温润如玉、为人正直；筱，则为小竹子，也恰应了遇见你的这片竹林。”
　　时夜笑道：“何公子真是好学问，这字我很是喜欢。”
　　“学问？”何烛笑着摇摇头，“那我可不见得啊！不过是被逼着翻过几个书罢了，父亲对我可头疼了。”
　　忆起往昔，何烛嘴角噙笑——初见便与那人聊到傍晚，后来突然想起来要回去，到家后果真被父亲痛打了一顿。
　　他看着枕边人平静安和的睡相，眼里满是柔情：这人，当年一声不响便走了，这么多年后又遇到自己，也算他倒霉。
　　他轻吻时夜额前一点朱砂，替人拢拢被，吹灭了蜡烛。

作者有话说

　　第一次写，写作动机是为了保存脑洞，希望找到同好，小学生文笔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