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兮虞兮》雨露云薇

58、轻书起疑心

　　轻书在梧桐苑换了一身素白的衣裙，略休整了一刻，便直奔祠堂来。

　　对尤氏和南冲的离世，她只有一些模模糊糊的印象，将军府乱作一团，尤氏和南冲倒在一片血泊之中，她被吓坏了，她只记得尤氏临终对她说过，不要寻仇，要好好活下去。

　　想到此，轻书的心骤然一紧，鼻酸耳热，眼泪就哗哗地下来，轻书跪在尤氏和南冲的牌位前，茉茉递过来三柱香劝她：“小姐，您不可过度伤心，申郎中说于您的伤口无益。”

　　轻书手执长香，叩了头，起身插在香炉里。“叫我如何不伤心？母亲生我养我，最后反倒因我而死，还牵连了无辜的冲儿，他还那么小，他还没等到他的小马驹出生，还没去看砀山的晚霞，没去吃过秋天的鳜鱼，他是母亲的希望，是将军府的希望……我没好好照顾他，是我害了他！我没在母亲面前尽过一天孝，她没有享过一天我的福！我是个不孝女！”

　　茉茉也忍不住抹泪：“三小姐，俗话说人死不能复生，夫人生前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您，只要您好好的，夫人泉下有知，也可寥作慰藉，安心瞑目了。”

　　轻书眼里的泪如同一行小溪，只管往外流：“瞑目不过是安慰在世之人，我不需要那些虚头八脑的宽心，轻书没用，没能让母亲有生之年看到哥哥成亲，看到南家儿孙满堂。母亲您放心，轻书一定替您照顾好将军府。”

　　“三妹妹！”南琴瑟不知何时进来了，“快别哭了，母亲和冲儿知道你如此伤心，定然也不能安息。”

　　“二姐？”轻书记得，那个处处都要和自己争个高低的南琴瑟，今日怎么这样巧，她也回娘家了。

　　“大哥哥说你忘了从前的事，嘱咐我们说话加些小心，我看你记得很清楚嘛！知道母亲和冲儿是因你而死的，不过我们都知道，你也是无心的，最可恨的还是……”

　　“七王妃恕罪！”茉茉打断她，“我们才人还要去松竹苑整理夫人的物什，就不陪您说话了！”

　　“哦，这个自然，我陪三妹妹一起去吧！”南琴瑟表现出一副知书达理的样子。

　　茉茉千方百计想要甩掉她，无奈她像一块狗皮膏药一样黏上来，扯都扯不掉！

　　轻书听她话里有话，也不阻止她跟上来。

　　南琴瑟慢慢地就忍不住恶语相加：“三妹妹真是好福气啊，先前是朱桓桉的南才人，没想到这江山易主，三妹妹还能稳坐朱雀殿，真是铁打的南才人，流水一样的……”

　　轻书冷笑一声：“哼，怎么，姐姐不服气？你在这里议论君王，就不怕我给圣上吹吹枕边风？到时候七殿下还能不能在京城里住着，还未可知呢！”

　　南琴瑟换脸如同翻书，笑容可掬地说：“三妹妹，咱们姐妹间的体己话，没想到你如此经不起玩笑。”

　　过了一座小桥，就到了父母的松竹苑。门口只有一个小厮守着，轻书推门进去，一眼就看到尤氏常用的琉璃茶盏，她心思巧妙，用朱砂在上面画了牡丹，十分鲜艳好看。

　　软榻上还放着她最爱的玉枕，小巧莹润，轻书记得曾经为这玉枕绣过一个枕帕，用来冬日里暖它的。一看，那枕帕也还在，那是她第一次绣花，在绣娘的教导下，绣了一朵歪歪扭扭的红梅，虽然不好看，尤氏却一直宝贝着，怎么也不肯换，同她那些心思巧妙的物件在一起，显得那么格格不入。

　　物是人非事事休，未语泪先流。

　　“三妹妹，快别伤心了，”南琴瑟拿了帕子来替她拭泪，“你再这样，我也想大哭一场，可怜的母亲，冲儿，看不到你今日的盛宠了，不过他们去了也好，他们若是知道你被秦王那般折辱，该多伤心呢！好在如今都过去……”

　　茉茉还没来得及阻止，她就脱口而出，可见她今日出现在将军府，并非偶然。

　　“七王妃，您别信口开河，胡说八道了！三小姐，咱们走，将军在前院摆了席，差人来请呢！”茉茉拉了轻书就走。

　　“等等，你话里有话，什么折辱，什么秦王？到底什么事？”轻书想要问个清楚。

　　南琴瑟假装无心之语：“三妹妹听错了，姐姐胡说八道的。走了走了！”她太擅长欲擒故纵了，明知道南轻书会因此追问不休。

　　轻书拿了几件尤氏常用的物件，冲儿那柄木剑，让茉茉收起来，她要带走的。

　　席上，轻书故作吃得开怀，这个也好吃，那个味道鲜。南相霖看出来她的故作轻松，开导她：“三妹妹，母亲生前最疼爱你，母亲走后，你自然是最伤心的，可是她老人家泉下有知定然希望你好好顾惜身体，希望你和圣上能琴瑟和鸣，为皇家诞下子嗣，无论发生过什么，你还是要多向前看的。”

　　轻书勉力地笑笑：“大哥哥说的是，咱们一家都好好的，才能对得起母亲经营这个家的一番心血。对了，父亲，大哥哥的亲事可有着落了？如若有合适的人家，我去说合。”

　　朱祥不大懂得民间的嫁娶仪俗，问道：“为何不能让姨娘去？她是长辈，出面提亲是最好的。”

　　曾姨娘的脸上不大好看：“不妥不妥，如今圣上看重将军府，咱们三姑娘又是圣上心尖上的人，她出面不就是等同圣上出面……”

　　轻书轻轻一笑，心下想：难怪父亲宁可正室空悬也不肯将她扶正，妾室就是妾室的眼界，小人得志，一副眼高于顶的样子。

　　南宫成道：“你出面自然是好，只是有打着圣上旗号的嫌疑，难免让人觉得以大欺小，儿女婚姻，最好能门当户对，旗鼓相当，倘若女方迫于宫里的淫威，不得不答应，倒显得咱们将军府仗势欺人，有失厚道。”

　　轻书道：“我既出面，自然是将军府三女的身份，且定不会假圣上之名，我们府里统共这几位女眷，曾姨娘、二姐姐不大合适，四妹妹更是年幼不当事。”

　　“这……”

　　南琴瑟听她这话，脸色阴冷，道：“三妹妹如今得圣宠，在圣上面前都说一不二，何况这将军府呢，说到底姨娘也是长辈，整个府里数她德高望重，为何不能让她出面？”

　　“好了，不要争吵了！”南相霖看他们为了自己的事情闹得不可开交，也没了兴致：“母亲走了，三年孝期未过，我还不想谈论此事。”

　　“也罢，慢慢留意着吧，原本你母亲是喜欢玉儿那孩子的，如今，哎，算了，吃饭罢。”

　　南琴瑟冷哼一声：“要不是三妹妹作的那些事，大哥哥和六公主正经是佳偶天成，绝配的一对。”

　　“我作什么了？”轻书不明所以。

　　“好了，休要再提前事，否则离开我的将军府！”南宫成气得掷下筷子，离席而去。

　　直到酉时，朱政的车架来接，南宫成也没再出来，看着尤氏最疼爱的女儿，他实难不暗自伤神。

　　南相霖把轻书送出门，嘱咐了几句，轻书一一应承，走出去几步，转头又回来问道：“大哥哥，你同我说实话，我明明是朱桓桉的南才人，我与他之间的点点滴滴，好似就在眼前，为何你说这一切都是假的？”

　　“轻书，大哥哥怎会骗你？你为了助圣上回京，登上皇位，和朱桓桉不过是逢场作戏，正是你和圣上里应外合，才有如今的局面。”南相霖不敢细说，所有的事情点到为止，就怕她想起秦王的事。

　　轻书一直觉得脑袋里有个bug存在，她必须弄明白这个bug里到底存在着什么，她一定要记起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到底真相事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