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兮虞兮》雨露云薇

56、新皇

　　当务之急，是要回到朱桓桉身边，确保他没事，这个九皇叔她是领教了，人人都说他功高震主，绝非池中之物，他早就不安分了，如今果不其然反了，不但如此，他还想方设法阻挠她和朱桓桉的婚事。

　　“轻书。”有个明朗的声音唤她。

　　又是这个男人，他左手挑着一盏琉璃宫灯，身后的小厮慎重地捧着一个锦盒。

　　他今天穿着一身藏青色的龙袍，剑眉星目、威仪四方。他每天穿着不同的服装，在她面前晃悠，企图勾引她。

　　“九皇叔，我已经好了，我要去见朱桓桉。”

　　“三小姐，要改口叫圣上了！”茉茉在一旁提示，“圣上登基大典一结束，就来找你了。”

　　“哼！我好感动，”轻书阴阳怪气地说道，“这身衣服不错，很适合你的道貌岸然。”

　　朱政苦笑一声：“你喜欢？我这里还有一身，是照着你的身量做的。”

　　轻书的脑筋不会急转弯：“女式的龙袍？”

　　“三小姐，那自然是凤袍，皇后的服制啊！圣上想让您当他的皇后！”茉茉在一旁翻译。

　　“对不住了，我是朱桓桉的南才人，我不是皇后那块料，如果宫斗的话，我可能直接惨死在第二集了。”

　　听她满嘴跑火车，朱政的心如同掉进了冰窖，凉透了，他不得不承认，她忘了！忘了浑身被绑满火药的那一刻，她抱紧他说无论如何都要嫁给他，要与他共度此生。

　　此刻他生生斩断了汹涌的情思，耐着性子感受到被命运辜负和愚弄。

　　轻书的脑海一片混沌，眼前的男人的确好看，一看到他就心跳如雷，但是朱桓桉才是她丈夫。

　　朱政远远地站在那里：“你的伤口还疼吗？我带你好好再看一眼自在居的夜色。”

　　这样的夜色，怎能与他人共赏？她记得曾经有个深爱的人，一起看冬日竹楼、朝阳白雪，当时夜半私语。

　　轻书默默坐在湖心亭，思考这到底是个什么剧情，男人将琉璃宫灯轻轻放在石桌上，挑了个离她较远的位置坐下。

　　他透过如豆的灯光，郑重而深情地看着她。

　　“我还没有正式向你介绍我自己。我是朱政，朱桓桉的九皇叔，先帝的第九子。我和朱桓桉的恩怨，不与你相干，你也不必去想。你成婚那日，我见过你，姑娘宛如人间惊鸿。后来我碰巧在乱军中救了你，朱政愿意许姑娘万里江山、一生相守，绝无二心。”

　　“……”

　　“我自知唐突，姑娘只管往后看，我愿意让姑娘看看我的真心……”

　　“……”

　　“朱政戎马一生，唯心动一人，请原谅我手段不那么磊落。”

　　“……”

　　“你曾经说要一生一世一双人，朱政愿意。”

　　“一生一世一双人？”轻书重复道，心没来由地团紧，缓缓仰起脸，眼泪不由自主地落下。

　　这是纳兰的词，她十分喜欢的，对他说过？

　　纵然帝王长情，难敌深宫落寞。她嫁给朱桓桉的时候就这样劝过自己，她大度地想，唐玄宗如此钟爱杨玉环，不照样睡了她的姐姐？罢了。

　　说不清是什么样的情愫促使她落泪，这个男人的话，每每轻易就能撩动她的心弦。

　　匣子里是一柄雕花的象牙镜子，明亮清晰，被缓缓推到轻书面前，她眉头轻蹙：“我好像见过这象牙镜子。”

　　朱政柔声点头：“你自然见过的，这原本就是你的。”

　　“我的……你说说，什么时候让我去见朱桓桉，我还要去将军府看望我父兄。”

　　“自然该去，你受伤后，镇国将军多番打探，想来十分挂念。我明日就带你去。只是朱桓桉，再过些日子吧，待他平复了心绪。”

　　“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

　　竹楼挑灯，树影重重。轻书在灯下反复看着那柄象牙镜子，那是一整段象牙雕琢而成，巧妙的是镜子也是完整地镶嵌在里面。

　　镜子是镀银的，做工十分精细，照出来的人像格外清晰，这样的东西放在哪个朝代都是令人无法忘记的。

　　这是我的？轻书看着镜子里的二八女子，这样想着，就头疼起来。

　　新皇的后宫人不多，皇后叫沈孟棠，居兴庆宫。玉能为贵妃，居紫宸殿。

　　十二监以及朝臣早已迫不及待张罗起充盈后宫、繁衍子嗣的事情来，朱政原本不答应，奈何素来的祖制如此，二来，谁不想往宫里送些女子夺得圣宠，父凭女贵？大家都心知肚明。他又不愿意听那些朝臣的唠叨，少不得要耽误些女子在宫里头了。

　　后宫之中有了女人就热闹起来。孟棠是个知书达理的，她是沈广福的长女，这皇后之位，如何得来，她了然于胸，朱政登基之日，曾对她说：“皇后之位，朕本属意于一人，奈何她不肯，故而这才轮到你，朕今日务要明白告知你，以免日后你觉得朕处事有失偏颇，或是朕偏爱她一人，到那时，还请你多担待。”

　　孟棠懂事地说道：“臣妾省得，就是那位为圣上扫除朝中障碍，离间朱桓桉和几位亲王的南三小姐罢？她于社稷有功，圣上爱护她是应当应分的。”

　　朱政摇头，唯恐她会错了意：“朕看重的并非她的功劳，朕只是单纯地喜爱她。曾许她一世偏爱，自然不惜余生之慷慨。”

　　孟棠有一瞬间尴尬，不过很快就换上一副宽厚笑脸：“这，这是自然，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圣上和三妹妹两心相悦，令人艳羡。”

　　“皇后主六宫，一切按宫规行事。约摸一时半刻，她也不会进宫。就算进了宫，她也是个有分寸，知进退的人，皇后记得吩咐六宫，唯有她一人，不受宫规约束。”

　　朱政交代完毕后走了，孟棠身边的陪嫁丫鬟玉颜扁了扁嘴：“娘娘，这南三小姐好大的排场，人还未进宫，圣上先来敲打咱们，还说她不受宫规约束，这不是摆明了说她可以不听皇后娘娘的吗？”

　　孟棠淡然道：“这女子我曾听父亲提起过。她为了朱政，只身入虎穴，以身伺虎，圣上自然对她偏袒些。”

　　玉颜还是不服，道：“以身伺虎？那不就是早就不清白了？圣上话里话外，竟说娘娘之位，乃是南三小姐不要了，才落到咱们头上……”

　　孟棠不想听她再提这个不太光彩的事情：“好了，你非要把话说得让本宫难堪么？什么清白不清白的，只要君王喜欢，有什么打紧？你去打听打听，朱桓桉的妃嫔有没有知道她底细的，回来禀告。”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