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元》大柚小西

8、江南之行

　　李颜到了神女寺后，吃惊了好几天，饭每天都得多吃几碗，才够精力来应对这些惊讶的事情。
　　她偷摸地靠在门后，看着里面的男孩扎着马步。想到第一天见到小皇子时，她当时整个人变得目瞪口呆，好像头上被人打了一棍似的。
　　“天呀，小皇子长得好好看。”李颜透过门缝，像中了定身法一样呆在那里傻笑着。
　　含元和颜西荣走来时，正好看到李颜那贴在门上的滑稽的姿态。
　　“她这最近都是这样子吗？”念元苦笑地看着颜西荣。
　　“是呀！”颜西荣点点头。虽然不明白少主为何这么信任这女子，但颜西荣一直还是叫人密切关注着这李颜。万一要是泄密，把小皇子的下落给说出去了，那可就危险了。
　　“她身体恢复得怎么样了？”含元询问。
　　“身体生龙活虎了，每顿吃两碗饭！”颜西荣比出两个手指。
　　“哈哈！”含元听乐了。不知是联想到李颜那两碗饭，还是看到身边颜西荣这可爱的样子。
　　笑声引起了大家注意力，连门内的辰高望都听到了。
　　“阿姐，你来了？”辰高望冲了出来，几个月的时候，身高又高了不少，少年儿郎，风度翩翩。
　　李颜也慢慢移着脚步过来，恭敬地行了行礼。“小皇子好。”
　　辰高望好久没听到小皇子的称号，不由得有些失神，随后不赞同地摆手。“不要叫我小皇子了。”
　　李颜愣了愣，但很快反应过来。“是，小少爷。”
　　“阿姐，这位姐姐是哪位？”辰高望好奇的眼珠子转了转。
　　“小望，这是李颜姐姐。”含元帮他们互相介绍了一下，然后说出了今天的来意。“李颜身体恢复好了，刚好小望的教学师傅没来，李颜这些天先帮忙教学一下。”
　　“颜小姐，我不行的。”李颜吃惊地瞪大眼睛，两道细细的眉毛惶恐不安地跳动起来。她来当小皇子的教习师傅。她怎么有那个本事呀？
　　“暂时的，后面我另有安排。但近期小望还得在神女寺住着，学业不能荒废。”含元摸了摸小望的头。“不能光顾着练武，学习也是很重要的。”
　　“阿姐，知道了。”辰高望点点头，心里却在嘀咕。他就是喜欢练武，不喜欢学习。
　　“李颜，我和西荣要去外面一趟，这阵子我会留下西华她们协助你。看好神女寺，保护好小望。”含元言下之意，把神女寺交给了李颜。
　　“少主？”颜西荣听到都惊讶了。这李颜才刚来多久，为何少主这般信任。
　　“我自有打算。”含元看了看颜西荣，肯定地点了点头。
　　李颜过去一直是她的手下，忠心不用说，能力也行，除了武力值差点，其他方面都处理的头头是道。西荣、西华等这十几号人都跟在她身边许久，确实是她的心腹。但是自从出了何姑姑这个变故以后，她对颜家多了一丝戒备。总感觉上辈子暗地里有个人在牵引着她和小望，而那个人是颜家人还是谁？
　　“李颜一定尽力。”李颜俯身回答。对于颜小姐的信任，她感觉精神前有未有的饱满激昂，奋发向上。
　　“阿姐，你又要出去多久呀。小望也想去。”元宵节上次唯一一次出去市集，便急急忙忙地回来了。小望渴望外面自由的时光，他有时候真希望自己是只小鸟，飞出去看看。过去宫里束缚了他，现在是神女寺。
　　“小望，阿姐这次就是为你的事情，等我处理好了，你就可以出去玩了！”瞧着小望那可怜的小眼神，含元心里顿时不忍。她的小望，正应该是快乐的童年。可惜现在她现在还没有那个实力，如果选择硬拼，神女寺所有的人，还有颜家人，都会损失惨重。上辈子，含元失去了神女寺的部分心腹，包括左膀右臂西荣西华。这辈子，她希望身边的人都能好好的。如果小望的愿望有所改变，她也会满足他。不管是帝皇之位，还是大好江山，她都会拿来。
　　“真的吗？阿姐”辰高望欣喜若狂，像个快乐的小兔子，跳来跳去。
　　“是的，小望。”含元微笑着。此刻，身边有西荣她们、有李颜、有小望，真好。
　　神女寺，辰高望每天的功课排的满满的，李颜责任心强，布置和准备了各种各样的功课。她自小和哥哥李六在书院学习，不说像哥哥李六一样天赋过人，但也得到老师的充分肯定。
　　含元和颜西荣很快出发了。
　　华丽的卧室里，一个女子正抱着个婴儿逗弄着。她头上戴着蝴蝶钗，一缕青丝垂在胸前，双颊娇嫩可爱。
　　“宝宝，宝宝，看这里。”她拿着个小玩具，在婴儿眼前转动着。怀里的小婴儿皮肤白皙，刹是可爱。
　　这时，门外走进了一名男子。该男子俊美非凡，穿着一身白色衣服，整个人看起来文质彬彬，温文尔雅。
　　“娘子。”男子温柔地靠上前，看到那可爱的小婴儿更是笑容灿烂。“小宝醒来了。”
　　“是呀，你看他多可爱！”六公主把婴儿面向夫君。
　　这一对夫妻，男的是江南马将军的外孙女婿林海波，他自小熟读诗书，天资聪明，也是江南马将军部队的军师。女的是先帝之女，马皇妃之女，六公主。马皇妃身下有一儿一女，女儿六公主，马皇妃在生儿子七皇子的时候，早产死亡，七皇子身子也较他人虚弱。七皇子在此次动乱中，未能逃出，江南军队马老将军和义王爷等于是不共戴天之仇。义王爷杀他外孙，江南部队必然不可能降服于义王爷。
　　“今天我就不在家里吃饭了。”林海波勾了勾小宝宝的手指，边和六公主说道。
　　“有事情出去吗？”六公主有些好奇地问。“和谁一起？”
　　林海波有些吞吞吐吐。“就和一位故友。他难得来一次江南，我招待下他。”
　　六公主点点头。“那要不要备些薄礼？难得见面。”六公主在林家是贤妻良母，虽是高高在上的公主，但自从嫁进林家，便承担起主母职责，林家老太太都悠闲地放下家中琐事，全部扔给能干的媳妇，自己安心养老了。
　　“不用了，他不喜欢这些。”林海波摇摇头。
　　六公主心里咯噔一下，问得更仔细了一些。“ 是哪位故友呀，我认识吗？”
　　“哦！！”林海波心里暗叫好惨，果然还是不能瞒住自己娘子。“就是颜姑娘。她两年没来江南了，这次过来有事情。”
　　“什么？”六公主激动得坐起来，把婴儿都吓了一下，忙又拍了拍小孩。
　　“她来做什么？”颜姑娘，在她婚前她就知道夫君有一个白月光，她心里原本不屑之极。以她的姿色和身世地位，不管夫君前面有什么心仪的姑娘，她都无所畏惧。嫁到林家以后，确实各方面都如她所愿，夫妻同心，长辈体恤，直到她看到夫君那常人一般不能进去的书房暗室里，有一个仙女的画像。那女子站在竹林间，手持着一把利剑，画中白色衣服沾上了几滴血珠，好象天上的仙女，又好象江湖的侠女。这时候，她才知道。林海波有一个心头的白月光，而且这姑娘救过他的性命，这副画像，正是林海波亲手所画。
　　“颜姑娘只说有要事，暂时还不知道什么事情，等我问到了，我告诉你。”林海波小心翼翼地回答，担心夫人想太多，又赶紧说道。“就在我们家的酒楼，上次我都想引荐你们认识认识，要不你也过去招呼一下。”
　　“我不去。我去做什么，我又不认识她。”六公主心里气得要死，语气冷冰冰的。这颜姑娘，真不懂得避嫌。她家夫君都是有家室的人了，还约他出去。
　　如果含元听到六公主的抱怨，肯定反驳。她找林海波可不是叙旧，而是有要事商量。况且她对林海波无男女之情，只有朋友友谊，她压根不知道林波海还画了她的画像在书房。
　　“夫人，颜姑娘过去救过我性命。于情于理，她来了江南，我都要招呼的。”林海波瞧着夫人语气不善，想解释，却越解释越描不清。
　　“于情于理？你和她有什么情？”六公主眉毛一挑，嘴巴都气得嘟起来了。
　　林海波否认。“不不，我和颜姑娘仅仅是朋友之交，夫人千万不要误会。”闹心呀，林海波跳河里都洗不清了。
　　“我可没误会，你自己心里怎么想的，我不知道。”说着说着，竟留下了委屈的泪水。
　　“夫人，你别哭呀！”林海波心疼地帮她擦拭着脸颊。“自从你嫁过来，我这心里都只有你一个呀。”林海波不否认婚前他心里惦记着颜姑娘，但婚后娶了六公主以后，两人情投意合，甜甜蜜蜜的。
　　“我嫁过来，没嫁之前呢，你是不是喜欢那颜姑娘？”六公主把怀里的婴儿放到床上，自己扭头转过身子，不想理会林海波。
　　“我不去了，夫人，你别伤心。夫人，我不出去了。”林海波蹲下身子，凑上前。
　　“可是，你不是说那颜姑娘找你有事吗？”六公主哭得妆容都花了，可怜兮兮。
　　“我让他们去，到时候回来汇报就可以了。”林海波舍不得夫人伤心，做出保证。“我保证，我心里永远只有你。”
　　六公主听着，这才止住了泪水。她其实心里是完全信任自己的夫君的，奈何最近出了那么多事情让自己情绪失落，又不由得想起那副画像，才情难自禁地哭泣了。
　　“也不是不愿意让你和她见面，我就是觉得，我比不上她。”六公主难得吐出心里话。多年来，她心里压抑着自己的那份嫉妒之情。那画像上的姑娘，三千青丝如锦缎般披落在肩头，眼角微微上挑，每一笔每一画都展现出完美的脸部线条。她都不知道是嫉妒颜姑娘的美貌，还是生气夫君的画技高超。
　　“怎么会呢？在我心里，夫人是最美的。”林海波真挚地说。“颜姑娘是我朋友，是我的恩人。她就是我的恩师一样，给了我性命，也给了我不少人生的意见。而你，是我一生陪伴到头的娘子。有你，我的人生才能圆满。”
　　六公主心情已经缓过来了。点点头，也倾诉自己的心声。“夫君，我真的好爱你。我刚嫁进来的时候，我自以为是，低看了你。我早就后悔不已。”
　　“没事，都过去了。”林海波把她搂入自己的怀里。“我们珍惜对方，儿女双全，家族和睦，岂不快乐？”
　　两人甜言蜜语了好久，最后商量出方案。
　　林海波还是去自己家的酒楼招呼颜姑娘，六公主不过去，但是会送一份厚礼给颜姑娘，感谢颜姑娘过去对夫君的关照。
　　含元秘密到了江南，带着颜西荣前去林海波的酒楼。
　　“听说林公子今年儿子出世了。”颜西荣边说边盯着少主的表情。这林公子年少时是少主的青梅竹马般的存在，含元一没事做就往江南跑，这里风景好，吃的多，朋友也多。林公子是江南名门望族之后，自小饱读诗书，名声显赫，也对少主表现出喜欢之情。但奈何少主是没开情窍的人，硬是一点心思都不在这。
　　“我上次叫你送的礼，你送了吧？”含元看向颜西荣，眼神清澈可见，毫无杂念。
　　“送了。”颜西荣点点头。还好林公子没有等少主，瞧这性子，还是那般不识男女之情。好象就上次那个何将军，瞧着有些苗头，但少主也毫不客气地拒绝了，听暗卫说何将军是有意思的，奈何少主心硬给推开了。哎，再这么下去，可真成了老姑娘了。颜皇妃又不在，谁来管管少主呀？
　　两人边说边来到了林家开的酒楼，收到消息的酒楼掌柜已经等候多时，不声张地把她们带进了包厢。
　　“颜姑娘，这边请。”掌柜的把颜姑娘请进了最大的会客包厢。
　　林海波早已先行等待在此，起身迎接。“颜姑娘，久来无恙！”
　　“林公子。”含元点头招呼，然后从容地坐在最尊贵的位置上。
　　林海波让人泡了壶上好的龙井茶，色泽翠绿，香气浓郁。“这是内人送给你的礼物，希望颜姑娘喜欢。”指了指桌上的一个豪华首饰盒。
　　“送给我的？”含元倒没想到能收到六公主的礼物。她们素未谋面，于她而言，和林海波是惺惺相惜的朋友。年少时，她行走江湖，在江南边界救了林海波一命。后来每来江南，林海波都要招待一番，感谢她的救命之恩。而六公主，虽算是妹妹，但也无相认相识的必要。
　　含元打开首饰盒，里面是一颗偌大的夜明珠，晶莹剔透，散发出莹莹的光。“六公主出手，果然非同凡响。”要是过去，含元可能不明白这送礼的意思，也不屑去想。重回一生，经历过情爱的她恍然大悟了。这六公主，该不会是吃醋了吧？
　　林海波和含元寒暄了几句，两人便直接进入了会面的主题。
　　“义王爷造反，不是一年半载的事情了。”含元淡淡然地喝了一口茶。“如今京城禁卫军为他所掌握，三大军队，山东李家的军队是他女婿，边境除了何家的主要部队，还有一支是义王爷义子率领的部队，江南马老将军自然不可能和义王爷为伍。但~~~”含元停了停。“江南这块土地最是肥沃，义王爷这么多年来，处心积虑，马家的部队不可能一干二净，总是有些害群之马。”上辈子，马家最先举起反击义王爷的旗帜。但义王爷在马家军中有内应，再加上李家的军队早在暗中布局，马家当年损失惨重，到辰高望成为新的皇帝以后，都难以恢复当年风光，一直处在军队的最末端。
　　“谢谢颜姑娘提醒，这些我都心中有底。”林海波点点头，心里自有打算。作为马家军的军师，他自然不是一般人物。军中的内鬼不在少数，但他会一颗颗拔掉马家军身上的钉子。
　　“嗯。”含元点点头，知林海波有勇有谋，但免不得担忧。上辈子，第一个出事的就是林海波。作为马家军的第一号军师，他的头脑灵活，自然是义王爷的心头之恨。林海波当年早早就被人刺杀，虽然没死，但一直昏迷不醒，影响了整个马家军的发展。
　　含元和林海波告辞，走之前，她留了三个建议给他。
　　一，小心刺客；二，清理门户；三，不打没把握的仗。
　　林海波揣着一肚子的心思，回了林府。这次他没回书房，先是回了自己的院子。
　　六公主早就坐立不安，看到他回来，赶紧迎了过来。
　　“怎么这么快回来了？”六公主没想到，这么快就回来了。
　　“颜姑娘有事，便走了。”林海波把六公主的手牵紧，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心里的担忧说了出来。“娘子，如果我出事了，你~~~”
　　“你胡说什么呀？”六公主捂住林海波的嘴。
　　林海波把她娇滴滴的小手拿下，继续说道。“颜姑娘身份不简单，她今天让我小心刺客。”颜姑娘是不是颜皇妃的颜家人身份，林海波不在意。在他们年少认识之时，他还不是六公主的夫君，还不是马家军的军师，他只是江南大户之子。但今天，颜姑娘会特意过来交待这几句，看来事情不简单。义王爷在他身边肯定安插了不少眼线。小心刺客，更是让林海波心里咯噔了几下。如果他出事了，马家军就会少一位军师，如果马家的其他智囊被义王爷收买了，那战争中对上义王爷，肯定会被一网打尽。
　　“什么意思？”六公主红着眼睛。她才刚刚失去了父皇和母妃、皇弟。她好不容易放下忧伤和复仇，想着未来和夫君在江南平平安安地生活到老。
　　“颜姑娘会这么说，肯定发现了什么。娘子，我如果出事了，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我明天会和外公说一下。”林海波现在脑子里乱乱的。
　　“夫君，你不会有事的，我会叫外公的人保护好你。”六公主紧紧握住林海波的手，全身竟然颤颤发抖。“外公明天就会回来了，他书信告诉我，他在回来的路上了。”
　　“没事的，我会保护好自己，保护好你们。”林海波拍拍她的肩膀。他身边自然有马家军保护，但如果义王爷要打击马家军，确实是直接从他下手。如果他没在，马家等于断了一膀。
　　夜渐渐深了，像阴霾一样迫近而来，浓重起来，窗外的枝头上叶子呼啦啦地响，摆动的声音摇曳着紧张的心房。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