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嫡女帝师》早饭可以吃汤圆

4、再赢一局

　　蒋妍静匆匆赶到时，西院的灯已全数点上了。一院子的大小仆婢围在一起，而地上跪着两个丫鬟，其中一人正是自己的杨柳。
　　“这，大小姐，这是怎么回事儿？”蒋妍静有些发懵，但仍端着笑脸对虞容问道。
　　一把雕花木椅被搬到了廊下，虞容正坐在那儿喝茶。见蒋妍静来了，她便放下茶盏微笑点头，也算打过招呼了。
　　“本不是什么大事，更深露重，却烦姨娘跑这一趟，”虞容淡笑道：“可见杨柳的确是姨娘心尖上的人。”
　　蒋妍静看着披头散发跪在地上的杨柳，又看着一旁空了一半的首饰匣，心里明白了些：杨柳这是被虞容摆了一道。
　　“大小姐，您说杨柳做贼了，有什么证据吗？”蒋妍静捋了捋思路，陪笑道：“哪怕是衙门的人来了，也总不能因您是相府嫡女，便不要证据就抓人吧。”这话的意思，便是指责虞容仗着嫡女的身份污蔑旁人。
　　虞容玩味笑道：“姨娘，我何时说过，是杨柳做贼了？”
　　蒋妍静的笑容僵在脸上。
　　“还是杨柳本就有这习性，姨娘才能一下断定呢？”
　　“大小姐，我不是这个意思——”
　　“春芽，你说。”虞容懒懒挥手，端起茶盏又抿了一口，道。
　　春芽向前走了两步，对蒋妍静福了福，道：“回小姐的话，今夜奴婢奉大小姐之命，去院中折些梅花，没成想，却看见冬梅与杨柳在假山旁鬼鬼祟祟。奴婢心有不解，凑近后才听见，冬梅将首饰送给杨柳，杨柳再偷偷带出去卖掉。这本不是什么稀罕事，但奴婢悄悄挪近了些才发现，冬梅给杨柳的竟是大小姐前些日子丢了的鎏金海棠步摇！”
　　春芽顿了顿，用甚是鄙夷的目光剜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二人，继续道：“奴婢不敢耽误，立刻回来禀报了大小姐，果然，夏荷在冬梅的房间里搜出来了小姐的首饰匣！好巧不巧，侍卫巡逻时，又在南墙根下的狗洞旁抓到了杨柳，她刚刚把大小姐的步摇送出去，手中还握着一锭银子呢！”
　　蒋妍静一阵晕眩，一时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冬梅偷了我的首饰，交给杨柳卖出去，两人再对半分钱，”虞容冷笑：“真是忠心的好奴才！我倒成了你们的摇钱树！”
　　“不是！不是奴婢偷的！不是的！”冬梅突然挣开了按住她的人，哭喊着向虞容爬去，“大小姐！大小姐，这分明是您赏给奴婢的！您忘了吗？”
　　虞容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笑了几声，才道：“冬梅，且不说这么贵重的一盒首饰我舍不舍得赏给下人，纵然我舍得，我怎么可能罚你去柴房跪了半日之后，又赏你这么多东西？我是疯了不成？”
　　周围的下人们窃窃私语，多是在说冬梅脸皮厚，到了这种时候还敢死不承认。
　　“你诬陷！诬陷！”冬梅目眦欲裂，哭喊道。
　　杨柳在一旁抖似筛糠，早已吓得不知自己姓甚名谁了。
　　“吵什么！”突然，院子门口传来一声男子的呵斥，院中先是一静，紧接着立刻跪了一地。
　　虞容跟着跪下，心中却暗笑：送钱的人来了。
　　“刚一回来便听见这儿吵吵嚷嚷，成何体统！”说话的是个身着官服，外披黑狐皮大氅的中年男子。他绕开跪了一地的人，坐到虞容刚刚坐的椅子上，这才又开口：“怎么回事？”
　　“老爷，老爷，都是奴家的错，”蒋妍静抢先开口，做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奴家没有管好下人，惹大小姐不痛快了，大小姐，”她爬着面向虞容，道：“大小姐息怒啊。”
　　虞义高听了这话脸色瞬间变得难看。他本就不喜欢虞容，虽说她才貌双全，但毕竟是大夫人生的，即使大夫人如今卧病在床，一副命不久矣的样子，但只要看见她的女儿，虞义高总会想到自己为了获得上官家的支持，求娶上官若的事情。每每想到，他都会觉得自己像个出卖色相的戏子。
　　“跪下！”虞义高喝道，“蒋姨娘是你的庶母，什么时候轮到她向你这个小辈道歉了！”
　　蒋妍静低头拭泪，嘴角却微微扬起。
　　“女儿知错。”虞容面色平静，跪了下来。只是即便下跪，她的脊背仍然挺得笔直，冬夜冷风猎猎，吹得她单薄的衣袍上下翻飞，竟有些令人怜惜的苦意。
　　虞义高看虞容这幅样子，终究有些不忍，他转过头，道：“说说吧，这是怎么回事。”
　　虞容又磕了个头，这才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末了，虞容伸出手，将自己洗得褪色、磨得起毛边的袖子伸到虞义高面前：“父亲，这件衣服，是去年初冬，您带女儿去挑的衣料，”她拔下头上的发簪，一头如瀑黑发瞬间披散下来：“这是母亲戴过的簪子，半年前送给女儿的。”她重重磕了个头，道：“女儿实在想不出，已是这般了，女儿为何还要将这些年来攒下的所有首饰，送给一个毫不相干的下人！”
　　虞义高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在回来前就已隐隐听到街头巷尾有人议论，说是他宠妾灭妻，嫡长女的穿着破衣烂衫，府中的姨娘却是一只手戴了五枚戒指。虽说这种话有夸张之嫌，但今日看来，倒不是空穴来风。
　　“妍静，夫人身子不好，我让你平日多照顾着些容儿，你便是这么照顾的！”虞义高一拍椅子的扶手，怒道。
　　蒋妍静知道这一仗自己已经输了，便也不再辩解，只是一个劲道歉讨饶。
　　“晚些，爹会派人给你送些银子来，至于这些首饰，”虞义高瞥了一眼地上的首饰匣，里面已经没几样东西了，虽说做工不错，但也是老样式，总不能真让虞容戴着出门，这不是坐实了他宠妾灭妻的恶名了吗？“过些日子，爹让奇珍阁给你送一盒来，喜欢与不喜欢的，自己留着就是。毕竟是相府嫡女，别总是一副穷酸样，叫人看了笑话。”
　　“女儿多谢父亲。”虞容谢道。
　　“奴才不懂事，发卖了就是，”虞义高看了一眼蒋妍静，心里也有数了：“偷的是你的东西，人你便自己处理。以后别三更半夜大呼小叫，搞得园子里乌烟瘴气。”说完，便拂袖而去。
　　蒋妍静见虞义高这次不光没给自己撑腰，还平白送了这小蹄子这么些东西，心中气恼难当。但也不敢多说什么，虞义高一走，她也匆匆带人走了。
　　院子中少了半数人，顿时清静了许多。虞容坐到圈椅上，慢慢将头发绾起：“发卖了吧，送去最低等的地方。”
　　婆子们应了一声，便将冬梅与杨柳向外架去。
　　“等一下，”虞容突然道，她走到杨柳身边，在她耳边极小声道：“想你父亲活命吗？”
　　杨柳的眼睛猛然瞪大，两行泪水也滚了下来，良久，她点了点头。
　　虞容微笑，后退了几步，朗声道：“杨柳既是为我办事的人，前前后后这么久，今日也算是功过相抵了。如此，就先送到柴房去关一夜，明日我想到了稍好些的去处，再将你发卖掉吧。至于冬梅……”虞容挥了挥手，婆子们会意，将她拖了出去。
　　原来面如死灰的杨柳此刻突然激动起来，她拼命挣扎，却因为嘴里塞了团破布，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这下全完了！院子里有蒋妍静的人，今日虞容说的话，马上就会一点不差的落到她耳朵里，若是蒋妍静相信了，真以为自己被虞容收买了，日后怎会再想法子搭救？
　　突然，杨柳明白过来了！她望着虞容，像是看到了这个世界上最恐怖的东西。
　　——这是她的计策，她知道院子里还有眼线！
　　——她要断掉自己的后路，让自己只能听命与她！
　　所有事情解决后，虞容也觉得疲累。她让夏荷与春芽都下去歇着，自己坐在窗边发呆。其实不管今天是冬梅她们第几次交易，这一出戏都会唱下去，因为这本就是做给虞义高看的。上一世，这个清正高义的右相大人，在知道自己的嫡女“私通”之后，直接一纸文书，断了父女关系。而虞清和百里珏诬陷自己的那场计划，焉知他没有参与其中？百里珏要谋太子之位，右相的哪个女儿都是女儿。同样的，只要女儿能嫁给未来的天子，无论是自己还是虞清，都是他最稳妥的靠山。
　　“叩叩叩——”虞容正在沉思，听到动静一惊，反应过来后连忙去开窗，果然是江引空。
　　此时江引空已经卸掉了易容，露出自己原本的模样。那是虞容前世死前看见的最后画面，是她一生中见过最好看的人。
　　“怎么这个时候过来。”虞容挪开目光，道。
　　“引空来恭喜小姐，又打赢了一仗，”江引空道。他这一笑，倒是让天幕上挂着的皎月也失色三分，“这是贺礼。”他将一锭金子放到了窗台上。
　　虞容是知道江引空身份神秘的，只是没想到竟如此阔气。“江公子好阔气，”虞容揶揄道：“前世我那样惨了，也没见你帮衬一二，现在倒是有钱了。”
　　江引空眸色一沉，却仍笑道：“前世我与小姐一样，许多事情还没来得及做，便稀里糊涂死了。重来一次，有长进的可不止小姐一个。”
　　“那你当初跟我进虞府，是偶然呢，还是天意呢？”虞容不客气地收起金子，扬起脸问道。
　　“引空愚钝，偶然和天意，有什么区别吗？”江引空笑着问道。
　　“偶然，也是人为的偶然，”虞容巧笑嫣然：“江引空，我在这里能相信的人可只有你一个，怎么样，我们互相都交交底？”
　　“我十岁那年，流落街头受人欺凌，小姐为我解围，将我带回来，教我武功，许我侍卫一职，这一切都是天意，”江引空道，“我隐瞒身份是有不得已的原因，虞府是安全的地方，小姐的侍卫，也是安全的身份。等到时机成熟时，我会告诉小姐，您想知道的一切。”
　　“我相信你。”虞容毫不犹豫道。
　　“那换我来问小姐了，”江引空温柔笑道：“小姐不要说谎啊。”
　　虞容捏着金子来回端详，点了点头。
　　“前世，小姐爱百里珏吗？今生，小姐想做成什么事？若是引空要杀百里珏，小姐会阻止吗？”江引空问道，顿了顿，又说：“小姐想回答哪一个都可以，不想回答也可以。”
　　“不爱，只是我受的教育告诉我，出嫁从夫。我要活下去，要让上辈子伤害过我的人付出代价，我要看看自己究竟可以爬的多高。不会阻止，我说过，我们的命是绑在一起的，”虞容笑了笑，看进江引空的眼底：“你的目的，就是我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