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往事》讲真话的猫

1、第 1 章

　　生活节奏那么快，漫漫人生，步履匆匆，忙着赶路。十多年前，我在上海读大学，每年年末，我会写一篇矫情风年终总结，上传在校内网。十多年过去了，写“年终总结”的习惯没了。但是，每年，我还是会找段时间回忆下，反思变化。今年，就给大家讲个故事吧。

　　我很喜欢却从未看完的一部电影《美国往事》，里面有一句台词，“Noddles, I slipped”。以及电影配乐，friendship and love。做那首曲子的Ennio Morricone已不在。如果人生有三个阶段，那么第一个阶段是“少年，情绪流于脸庞，心思单纯，情谊高于一切，义薄云天。”第二个阶段则是“他们都失去了精神上和身体上的自己。”第三个阶段，有人这么写到， “有人看似拥有一切，却内心空虚；有人看似一无所有，却精神富足。”“真相过于残酷，但早已不再重要。”，是的，第三个阶段，我们都还没有经历过。

　　一

　　故事发生在2009年。二月底的上海还有一些阴冷，刚刚结束寒假的大学生们纷纷返校。平静的校园里又恢复了往日的生机与喧闹，学生们吵吵闹闹热闹的回到学校。这些孩子们中，包括在江华大学的艺术生的一个寝室的孩子们，金珊，萱萱，江江，王蓉。也包括在复通大学的体育生，叔叔、何励，以及他们的好朋友，来自王牌专业电子信息专业的周翀。

　　10年代的大学生们有个流行的社交方式，叫联谊，即男生女生们一起参加的校园活动。借着活动的名义，认识一些可能会喜欢的人。709寝室的这些女孩子也参加过本校的一次联谊，但是范围太广，这些女孩子们本身就是艺术生，能考进江华的一定是全国艺术排名的靠前的，无论长相、气质、专业课都非常不错。外界有议论艺术班的女孩子们都喜欢傍大款、嫁有钱人，“他们校门口一到晚上噢，都停着各种各样的豪车呢！”但殊不知，这些女生中，有些人比普通文化课学生更宅更保守。但文化课考进江华的男孩子们，要么长相普通，要么木讷无趣，（刚刚高考完，学习文化课的他们，还没来得及研究怎么变帅）709的女孩子们参加过一次本校的联谊，就再也不想去第二次了。

　　萱萱高中的时候和全家搬来上海，高三的时候认识了在复大读书的罗易文，因为罗易文比她大一岁，她又早上一年学，因此她亲切的称罗易文为“叔叔”，而且和叔叔谈起了恋爱。罗叔叔虽然长了一张清爽阳光的脸庞，但心思却十分油腻。他长得帅，爱玩，山东青岛人，通过体育专业进入了复大的经管学院。爱Social的他认识了几个不错的学弟，为了和欣赏的学弟成为亲密好友，他想出来一个办法，那就是把gf的女神同学介绍给自己的学霸师弟们。这样在陌生的上海，也算有点“亲上加亲”的意思了。刚刚经历完大学内部大型联谊会尴尬现场的女孩子们，一听说是985名校复大，又是室友男朋友的朋友，这场联谊肯定比学校的靠谱，也都同意去玩。

　　于是，三月份的徐家汇美罗城的某间ktv里，江华709寝室和复大的几个师哥师弟在歌声里相逢了。金珊，气质文静，不多说话，不认识的人开始会觉得她高冷，但一张口说话，待人随和，是个极其温柔的邻家女孩。江江，典型的湖南辣妹子，说话作风都极其豪爽，唯独一点让人讨厌，出门从不买单。萱萱，有点像明星黄圣依，大家叫她小黄圣依，爱梳“大光明”，身材极好，也极其温柔，但非常有主见。

　　这几个姑娘进入ktv包间，让几个复大的男生眼前一亮，和本校只会学习，或傲气凌人，或木讷的理工女生比起来，她们几个温婉可人多了。萱萱进到KTV里之后和叔叔坐在一起，叔叔引领着大家一阵寒暄和认识之后，金珊坐到一旁，笑意盈盈的安安静静的看着ktv里的人眉飞色舞的寒暄。当金珊进门时，周翀就已经注意她，她戴着一顶白色棒球帽，穿了一件淡绿色的蝙蝠秀毛衣，笑嘻嘻的，一抬头，先看见她的一排大牙板儿。周翀看到金珊，再也不想跟其它女孩儿说话了。

　　周翀想和金珊寒暄，但是刚要坐过去的时候，在座的何励正在唱一首粤语歌，金珊也喜欢唱歌，听到何励唱的这么专业，她不禁激动的说，“哇，唱的好棒啊！”一边说一边笑着看向何励。

　　何励也是通过体育考进复大经管学院的男生，富二代，斯文、高瘦、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说话不急不慢，带着一口广东口音。

　　周翀，是个典型的理工男，喜欢穿格子衬衫配牛仔裤。高考时和湖南省理科状元仅差了0.5分。在填报高考志愿时，全家人都支持他来上海，离家近，以他的分数也更稳妥。周翀戴眼镜，聪明机灵。他表面腼腆，但骨子里却非常爱玩，喜欢接触新鲜事物，有魄力。他穿着普通，对待穿衣打扮也不怎么讲究、更不在乎。

　　周翀刚要起身，结果何励抢在前面坐到了金珊旁边，他怔了大概两秒钟，只好假装什么都没发生的坐了回去。

　　金珊和何励热闹的交流了起来，

　　“哇，你唱歌很好听啊。”何励看着金珊。
　　“哈哈，你也是啊。”金珊回。
　　“我再点一首粤语歌唱给你听吧。“
　　“你会唱粤语啊？”
　　“对，我是广东人。”
　　“我是山东人。”金珊笑着说。

　　上面这一幕，被周翀详细的看在眼里。他依然默默的笑着，他知道自己插不上什么话，转头去找一旁的叔叔玩了。

　　当天晚上，金珊也和周翀打过招呼，但只是客气简单的“你好”，“再见”。她甚至连注意，都没有过多注意到周翀。她只记得，周翀远远的坐在KTV包间的另一端，和在座的学生们比起来，他更像个高中生，中等身材，皮肤很白，脸上也架着一副眼镜，笑眯眯的，大家让他干嘛，他便干嘛。基本没啥存在感。

　　大家越唱约嗨，知道组织这场聚会的叔叔和萱萱，都觉得应该有一些互动，他们提议，一起玩骰子。这时周翀终于有机会和金珊坐到一起了。游戏开场前，金珊看了看坐在身边的周翀，很阳光的朝他笑了笑说“嗨！”，周翀突然有些不好意思，他侧过脸看着金珊，然后笑嘻嘻的说，“嗨。”又很快的转过头。一个简单的“嗨”和金珊脸上明媚又阳光的笑深深的刻在了周翀的脑子里。

　　“你叫什么？”金珊主动问。
　　“噢，我叫周翀。你呢？”
　　“我叫金珊，叫我珊珊就可以。”
　　“好啊！”“我听叔叔说，你是青岛人？”
　　“对！我们俩一个地方。你呢？”
　　“噢，我是湖南郴州。”金珊并没有听过这个地方，但是她归结于，自己文化课太差。郴州，“林中之邑”，他又起名“翀”字，三国魏杜挚曾写，“鹄飞举万里，一飞翀昊苍。”大概周翀的父母，希望周翀能够像鸿鹄一样振翅一飞直上青天。

　　周翀用湖南口音说着郴州，金珊不知道那里，只能用沉默的微笑代替无知的问号，“哦。”金珊依旧明媚的笑着，然后转头继续假装去玩游戏。

　　周翀只觉得，这女孩子真可爱。

　　一旁的江江，已经和大家玩起骰子来了，把现场气氛推向了又一个高度。随着大家的起哄，周翀也点了一首周杰伦的歌，浓浓的口音加上没怎么唱过，甚至有些走调。

　　时间飞快，快到10点半了，女生要赶在寝室熄灯之前回校，否则宿管阿姨要登记可能还会告诉辅导员。几个人道别，金珊笑着和每一个人摇摇手，“再见！”何励笑着满意的跟金珊说“路上小心噢！”周翀笑着说“再见哦”

　　在回学校的出租车里，萱萱手机短信想起，叔叔那边问“你们女孩子对谁比较有意思啊”“你先问问你们那边男孩子啊！”

　　“何励喜欢金珊。”
　　“哈哈哈哈哈，”大家笑的前仰后合，“哎呦金珊你能不能有点出息啊！那个广东仔唱歌的时候你那个花痴的样子。” 江江说。
　　金珊解释道，“我哪有花痴啊。”金珊腼腆的笑着。
　　“周翀也喜欢金珊。”
　　“周翀是谁？”剩下的几个女孩子异口同声的问到。
　　“对啊，周翀是谁？”金珊问。
　　“周翀就是那个状元嘛！哎呀你们这些人，你们都去干嘛了啊！”就是那个戴眼镜的，没怎么说话的那个。他人不错哎！“江江说。
　　“当然了，叔叔的朋友怎么会有不好的啊！，哈哈哈哈哈”萱萱说。

　　二

　　周翀此刻回到叔叔的寝室（因为他所在的校区太远，只能借住在叔叔的宿舍）。当其它两位男生已经拿到金珊的电话号码，和金珊短信聊起来的时候，周翀并不着急。他当晚和叔叔玩了dota, 第二天回到学校，才静静的坐下来打开金珊的校内网。天真可爱的头像，笑嘻嘻的，和她本人一样阳光，相册里有几张和同学一起出去玩的合影，但并不多。周翀想：“她好像很喜欢发状态，有些‘愤青’，是个充满正义感的姑娘。”

　　如何开启话题，周翀想了想，决定只是在金珊的一条状态下留言。

　　“一直走，一直走，所有人喊停也不回头[加油！]”
　　“麻烦回个头”周翀留言。
　　“哈哈哈 =。=”金珊想起来昨晚遇见的周翀。

　　前一天晚上，何励已经主动给金珊发了微信。这几天，何励已经单独约了金珊出门。

　　何励约在定西路的清吧，名字叫“上映仓”，这个清吧在金珊和何励的两所学校的中间。
　　晚饭后，金珊提前打扮好，化了淡妆，轻松快乐的从寝室的楼上跑下来，正巧碰到同班同学馨姐，馨姐看到略施粉黛又快乐的金珊，笑着说“哟！珊珊去约会啊！”
　　“哈哈馨姐，我去见个朋友！”说着一溜烟的走了。

　　到达上映仓，何励已经在里面坐好等着金珊。白皙的皮肤，流川枫式的短发，一副黑白色框架眼镜，很斯文的架子高挺的鼻梁上，这是何励给金珊的第二印象。他们从喜欢的歌手、电影，聊到彼此故乡的生活。期间，何励点了一杯酒，
　　“你可以尝尝。”何励笑着看着金珊，绅士的拿起酒杯示意金珊喝一点。
　　金珊尝了一点，那个酒的味道，成了她永远记不起也忘不掉的味道。
　　又是十点半，宿舍要关门了。金珊说：“我要回学校了。“
　　“我打车送你，中间我就不下车了，送完你我再回学校。”何励说。
　　“好。”金珊答应。
　　出租车停在了马路对面，何励毫不犹豫的牵起金珊的手，挽着她过马路。这是金珊第一次和男生牵手。何励坐到出租车的里面，在车里，两个人一直挽着彼此的手。

　　当幸福来得时候，人反而变怂。金珊喜欢何励，一切美好的不真实。到达学校，何励和金珊一起下车，正当珊珊思绪飘摇的时候，何励斯文的看着她，“下周我再来找你。”边说边温柔的摸了摸金珊的头。“好。”

　　金珊确定自己喜欢上了何励。（但从来没谈过恋爱的她，还是很谨慎。）金珊看起来正能量满满，乐观开朗，但内心却是个拧巴的小女孩。于是跟何励说，我现在还不打算恋爱。何励的家教非常好，也不擅长发脾气，回复：“好啊，那你想清楚了我们再联系。”身边从来不缺女孩儿追的何励，果然就没联系金珊。放佛那场飘然的恋爱，在校园“摸头杀”之后，就结束了。

　　周翀课程很紧张，但他仍有时间关注金珊的动态，网络、还有从叔叔和萱萱那里打探到的珊珊的消息。三月，郊区校园的樱花刚开，周翀想借着这个机会邀请在市区的叔叔、萱萱、江江还有金珊一起来学校看樱花。金珊心情沮丧，无暇赏花，所以以上英语课为由婉拒了邀请，一个人留在学校里。

　　三月底的校园里，周翀激动的等待着一行人的到来，但是下车时，却没发现金珊。
　　“咦？金珊没来吗？”周翀显得有些失落。
　　“金珊今天要上课，嗨，也不知道她最近忙什么。”萱萱说。
　　“是不是有点失落？”叔叔笑着讪讪的对着说道。
　　“哎呦…… 原来是这样啊。我们都忘了你喜欢金珊啊！“萱萱笑着说，叔叔，江江在一旁起哄。
　　几个人在校园里边走边说。
　　“她这个人也蛮奇怪的，喜欢人家，又不跟人家在一起。”萱萱说。
　　“哎呦，我觉得那个何励不好，一看就花心。”江江说。
　　叔叔更喜欢周翀，在他的心里，何励和他是一个专业，体育生，而周翀是实打实考进复大的，周翀明显更有潜力和实力。“哎，你们俩帮帮人家啊，我们周翀多好。”叔叔搂着女友萱萱，“江江你回去劝劝金珊。”

　　周翀听了这些话，开心极了，拉着大家去吃闵行校区最好吃的餐厅。

　　在大家的助攻下，金珊动摇了。
　　“哇，我们今天去复大看樱花可好了，金珊你也去一次吧，让周翀带你玩。”萱萱说。
　　“哇，金珊我跟你说，复大不要太好玩啊，而且他们的食堂好好吃啊！”江江。
　　“哎，说真的你要不要考虑下周翀啊，人家可是正儿八经的理科状元啊。哎，而且，你不是就喜欢眼镜男吗！周翀多好啊！“萱萱说。
　　“真的，周翀比那个何励靠谱多了。”江江。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709寝室的这两位明显已经被复大的哥哥们收买了。
　　金珊在两位同学多日的助攻下，同意去复大的闵行校区转转。她和周翀在手机上约好了时间。因为这次是金珊一个人去，萱萱，江江，周翀，提前告诉她去的路线，要先到老校区，就是何励在的那个校区，乘校车到新校区，周翀会在新校区等她。

　　四月份，上海的天气渐渐回暖，春分拂面。这次约会，金珊没有特意打扮，斯文温柔的穿着阔腿裤，帽衫，背着一个双肩小包，来到复大老校区等校车。在找校车车站的路上，她特意放慢脚步，不想错过任何一个能遇见何励的机会。校车缓缓启动，何励一直未出现，长途四十分钟之后，金珊已经觉得疲惫，好在，终于到了。她刚下车，就看见周翀在车站等她。见到她的周翀兴奋地眼里又出现了星星。

　　“金珊！”
　　“周翀！”
　　这两个人像阔别已久的儿时好友，朝着彼此开心爽朗的笑，周翀简单问了问金珊来时路上是否顺利，金珊笑着，温柔、乖巧、懂事的样子。周翀不由得拉起了她的手。
　　金珊也没反抗，她觉得这么拉着手也很开心。
　　“这是我们学校最好吃的学生餐厅，一会我带你去吃羊肉抓饭。里面的羊肉串特别好吃！”周翀边说边挽着金珊往学生餐厅走，步子轻快开心，周翀这样的性格，让金珊也觉得开心起来。一路上周翀兴奋的跟几个认识的同学打了招呼。

　　他们吃了几个食堂的小吃。午饭后，周翀拉着金珊来到学校湖边，带她去看樱花，然后慢慢放慢了脚步。他们坐在湖边聊天，周翀性格直爽简单，在金珊没不留神的时候，周翀吻了过去。没等金珊反抗，那个吻已经落在了金珊的嘴唇上。

　　含羞，尴尬，不值得，这些词一股脑的涌在金珊的心头。金珊在高中的时候有过暗恋，但是他们的接触也仅限于过马路的时候，男孩子礼貌的拉一下她的胳膊。何励，非常喜欢，也只是牵了一下手。周翀，只是一次约会，怎么可以接吻呢。

　　金珊像个钝感力很强的小女孩，明明很生气，但是根本表现不出来。

　　周翀并未注意到接下来金珊心思的变化。他继续开心的带着金珊逛校园里他认为每一处有趣的地方。金珊并未表露过多的情绪，但她的心思已经飘远了。她喜欢和周翀在一起，他直爽、热烈、好客，但是这个吻让她非常抵触。

　　晚饭后，周翀依然挽着金珊的手，像如获珍宝一样，生怕这块宝贝磕着碰着，带她到坐校车的地方，陪她等车。然后恋恋不舍的说：“下周我去你学校找你噢！乖乖的。”
　　金珊说：“好。”她是这样的性格，不会当面表露丝毫的情绪。
　　周翀又吻了她一下，非常干脆的一吻，金珊也没有拒绝。

　　然后上了校车，周翀依依不舍的和金珊道别。他开心极了，自己和喜欢的人恋爱了。校园里即将仲夏的桃花好像又一次重生了。

　　回到学校后，金珊初吻给了周翀这件事在709内外传开了。
　　“金珊，你可以啊。”江江说。
　　“哎呀，金珊你约会怎么样啊！快点说来听听。”萱萱说。
　　周翀约会完，早就已经和叔叔、萱萱、江江报备过了，甚至在寝室里也和大家公布了自己恋爱的消息。他追到一个江华大学艺术班的女生，叫金珊。周翀神采奕奕的在宿舍里打水、上网、准备后天的课。他完全忘了去关心一下金珊是否安全到校？今天过的怎么样？

　　第二天金珊莫名其妙的发烧了，可能是前一天路程太远有些疲惫。晚上还有一门思想道德修养的课，老师要点名，金珊和709另一个没去参加联谊的女孩子一起去上课了。

　　这门课极其无聊，课上金珊和小雯聊起来谈恋爱这件事。在这几日她们三人的对话中，小雯对这次联谊的事情也略知一二，她也更知道金珊其实喜欢何励。小雯是个东北女孩，在同龄人中，她属于拎得清，看得透，又敢表达的女孩子。于是她给了金珊一个建议，“金珊，你不需要为了迎合谁，跟谁在一起，你得知道你自己想要什么。”“你不要因为她们说什么，就答应那个周翀。如果你不喜欢他，你可以不用为难自己的。”

　　金珊就是我们口中说的愚蠢女孩。她从小在父母的照顾下，自己基本不用做决定，都是父母拿主意。小雯说的一席话，让她觉得母亲出现了。于是金珊在课上给周翀发了一条短信。“我们分手吧，我觉得我们不合适。”

　　另一边的周翀还沉浸在喜悦里，收到金珊的短信，激动的打开，一看，浑身的血液涌上头，羞、怒、尬。“我做了什么让你不开心的么？”周翀问。
　　“没有，就是觉得不合适。”金珊回。
　　“为什么？”周翀惊奇、气愤。

　　这件事迅速在叔叔、萱萱、江江的圈子里传开了，刚刚下课，萱萱和江江就来找金珊了。而周翀，在极度兴奋与极度失落中，就像攀岩刚到顶峰刚要庆祝喜悦时不小心滑落摔了下来一样。这种感觉对于年轻的周翀来说，足以让他铭记很久。几个朋友知道他出了这个事，陪他一起去学校门口的烧烤摊喝酒，周翀喝得烂醉，被同学拖回宿舍。醒了，就是打游戏，然后睡着。这么反复沉沦了几天，叔叔一起让周翀来市区找他，周翀就去了。

　　叔叔和萱萱江江说，金珊简直就是个神经病。萱萱和江江匪夷所思，干脆几天不理金珊。
　　金珊，其实一直在等周翀来找她。

　　而周翀，到了叔叔宿舍，在dota中忘记了金珊的存在。他决定继续努力做回学霸。
　　虽然在做回学霸的日子里，那张脸那种笑容很深刻频繁出现。

　　此后，叔叔、萱萱、江江，又见了周翀一面，提到金珊，“她就是还喜欢那个何励嘛。”大家直言不讳。（但周翀心里知道，自己的家庭条件和何励比起来，他什么都不是，何励是一线城市的富二代。而他却是一座小县城的靠出来的普通学霸，他没钱带金珊去享受一线城市的生活，现在的他也不配。）

　　三、

　　金珊没有跟何励在一起，此后有过几段无疾而终的“暧昧”，但一直到毕业，都没恋爱过。周翀再也没有联系过金珊。他谈过一两段恋爱，不过，那么明媚的笑，他一直记得。2012年，大家都顺利毕业了。金珊一心想要考北京的传媒研究生，在这期间，她谈了一场不太顺利的恋爱，把她身上的阳光快乐活力消耗了一大半。金珊考研失败，留在北京找了一份外企行政的工作。而周翀留在上海，考上本校研究生，从理科技术类专业转成钱途光明的金融专业。江江回到湖南，萱萱留在上海在一家初创公司做行政。

　　2012年大学毕业，2021年，萱萱一条微信发给江江和金珊。
　　“喂！7月份我过生日唉，你俩要不要来趟上海？”
　　“哈？！好啊！我前段时间正好想要回去一趟呢！金珊我们一起去吧？！”江江对一切玩的事情都很感兴趣。
　　金珊淡定从容，像大学时一样，不过自从在德国和先生生活了四年之后，她变得越发理性、稳定。其实回国后，她也一直在考虑回上海找份工作，飘飘荡荡的四年，她最留恋的还是上海，尤其是那里的一些人。
　　“哪天啊？可以考虑哈哈！”
　　她们敲定了时间，订好了机票和酒店，两周后抵达上海。

　　大学毕业十年，萱萱当时加入的新能源初创公司从几十人成长为近千人的集团。萱萱凭借努力成为集团的行政总监，这些年，她在上海周边城市买了房子，买了车，每日通勤两个多小时，但她感到充盈和快乐。江江和金珊先到了预定好的餐厅，同时还叫上了她们大学时代“男闺蜜”，几个人聊了这些年的经历和变化。晚饭后，萱萱约了一群朋友在上海的某家酒吧蹦迪，金珊，江江，男闺蜜，一行人一起玩到凌晨两点多。

　　江江大半夜开心的分享着当天大家的合影。

　　第二天早上，伴随着闹铃，周翀像往常一样早早醒来。他起床，打开窗帘，滨江映入眼帘，周六的早晨股票不开盘，比往常要清净很多。正准备去看看隔壁卧室熟睡的两个孩子之前，他点了一下朋友圈，正刷着，一张曾经被他埋藏在心底的脸庞展现在他面前，曾经的喜爱、心动还有心痛，或者叫屈辱，都回忆起来。一张白皙的脸庞，大眼睛，简单盘起的头发，她一点样子都没变，似乎更加成熟、知性了。她站在萱萱和江江的中间，照片里的她笑的依然阳光灿烂。周翀的心像留下了惯性一样出现一阵痛，左边是江江，还有这些年一直保持联系的萱萱。现在的周翀已经不需要像当年一样把喜欢和爱藏住了。
　　“珊珊和江江来上海了？”周翀给萱萱发微信。
　　“你们昨天去蹦迪了？”连着又发。
　　“竟然不带我！”连着再发。
　　连着三条微信加一个小蓝人托腮的表情发了过去。

　　然后他起床，洗漱，走到客厅，父母已经把早餐准备好，正准备叫两个孩子起床。

　　他知道萱萱的周六一定是下午才起床。果然，中午十二点多的时候，萱萱回复了。

　　“对啊，哈哈哈，我昨天过生日呀。”
　　“明天你们空吗？一起吃饭？”
　　“可以啊。”
　　“明晚吧，我中午有事约了人。”
　　“好，我问问她俩。”

　　“周翀约我们明天一起吃饭，你们想去吗？”
　　金珊看到了信息截图，周翀，这个在朋友中消失多年的人，上一次看到他更新朋友圈，还是两年前周翀发了一条他、他妻子和新生婴儿的合照啊。为什么要约我们一起吃饭呢？
　　“明天晚上我们约了大学同学 乖~”
　　“啊啊啊，对，要不我让他（周翀）改中午？”萱萱回复。
　　“OK 你先问问。”
　　此刻的金珊想，周翀应该不会轻易取消自己的原本中午的约会。但如果取消了，那她就找个推辞，就说有事不去了。（她心里明白，周翀，或许，还没有忘记她，但彼此已婚的身份的见面，也没有什么意义。）

　　过一会萱萱回复了，“那我们中午见面吧。周翀中午可以。”
　　（看来周翀非常想见到金珊。）

　　“我拉个群？”

　　然后周翀进了萱萱、江江、金珊三个人的群。

　　周翀推掉了原本周末中午和客户约好的高尔夫，他想选一家常去的餐厅，这样他足够放松，也让这场重逢可以显得稀疏平常。但江江很快的在微信群里否决了他，

　　“喂，我从深圳来啊，粤菜能有深圳的地道吗？选一家我平时吃不到的啊。”
　　周翀笑了笑，心想，江江还是这个脾气啊。
　　他订了一家周日能订到的日料店，从家里带了两瓶日本十四代。
　　“明天中午12点噢！”

　　金珊中午的时候约了几个之前的同事，大家分享这些年公司的变化、岗位的晋升、身份的变化，直到晚上，金珊回到酒店，躺在床上因为太累，洗完澡就去睡了。
　　第二天早晨，还没等完全醒过来，江江就叫她起床了。
　　“金珊，赶紧起床啊，你今天没有其它的安排吧？“
　　“恩？哦……没有。”金珊揉揉眼睛。
　　“快点，我们12点要见周翀。”
　　金珊想，刚说完没安排，这怎么办。如果说不想见，有点太小气了。

　　“噢，那你等我洗个澡。”
　　她完全找不到其它理由，想了想，看昨天在群里聊天，周翀或许放下了，即使没放下，那么她今天打扮的差一点，或许可以帮他忘记她吧。

　　于是在出发前，金珊穿了一双夹脚拖鞋，Lululemon健身超短裤，以及一件zara普通白衬衫。

　　金珊看到周翀推荐过来的餐厅，人均2000的时候，觉得这样非常不妥。同学聚会，实在没必要那么贵。出发前，她跟江江说，“其实觉得有点尴尬。”金珊心里知道她没有忘记周翀，也能感受到周翀的感情。

　　日料店在外滩，周翀提前抵达。出门前他选了几件衣服，为了显得年轻一点，他选了一件带有logo的T恤和短裤。
　　金珊和江江到的稍微晚了十几分钟，到餐厅门口，前台小伙子穿着黑色西服，礼貌的问：“请问两位是周先生定位吗？”
　　“周先生？”江江和金珊彼此看看又愣了一下。

　　“小翀翀什么时候变成周先生了？”江江笑着大声说。金珊听完也尴尬的笑了，“对啊，”两人往餐厅内走去。
　　金珊边走边寻找周翀，一直到快要走到倒数第二排座位的尽头，她都没看到他。直到一个稍微发福，但神色精神的中年人出现在眼前。如果是在路上偶遇，他们可能都不会认出彼此。周翀看到眼前的两个人，也呆了一下，江江还是老样子，但金珊，似乎苍老了很多。他抬起头，笑容有些僵硬和不自然。

　　周翀稍稍站起来露出一半身体，笑着示意两位坐下，看着眼前的人。
　　“周翀？”金珊和江江同时叫出来。
　　“哎，金珊。”周翀回答，他的眼神有些闪烁。
　　“你什么时候到的啊。“江江问。
　　“我正好12点到的，你们一个人都没来，萱萱还在路上，跟我说她还要半个小时。“
　　周翀淡定的笑着说。
　　金珊愣愣的看着眼前的这个人，变胖了，成熟了，头上多了很多和这个年龄不相衬的白发。但是他看上去表达又是那么自若的样子，他的气场中透露着一股成功人士的稳重、儒雅与智慧。
　　也正如金珊所料，周翀的气场，甚至比她在德国见过的各种学霸、教授更精致和老练，多了一份久经沙场的阅历的稳重。聊天方式还是学霸们的套路。

　　“金珊你现在在做什么？”
　　“哦，我什么也不做，就是玩儿。”金珊心里虚极了，但表面上她倒是也不伪装，周翀一眼看破。
　　“哦，那江江呢？”周翀又问。
　　江江的话便多了起来，从她在深圳打工时是如何被老板年拖欠工资、如何讨债，又讲到她在深圳遇见的男友有多么不靠谱。正在周翀听得有些乏味又不好意思打断的时候，萱萱进来了。

　　“哇！你终于来了。”周翀松了一口气。
　　“哎呀，我今天绿色出行呀。你们不是要喝酒嘛，我坐地铁来的。”萱萱特意说了下她没开车。
　　金珊和江江依然笑着，看着眼前两个在上海奋斗多年的老朋友。

　　金珊也觉得自己的回答有些蠢，可是，她自从结婚之后就再也没有过一份稳定的职业。
　　七年前，金珊嫁给了一个正在德国读博士的男孩子，婚后她过上了相夫的日子，做饭、收拾家、等丈夫回家。丈夫的博士生活压力很大，基本上没有时间陪她消遣，也没有时间行夫妻之事。这七年，金珊歇斯底里过、痛不欲生过、甚至想在法兰克福找个海边跳下去。直到回国，她都没有更好一点。婚后一年，金珊渐渐抑郁，整个人变的压抑、沉默、逐渐断了和曾经朋友的联系。
　　周翀没有说话，他看着金珊眼角的皱纹、无神又强装有神的眼睛、原本一想到她就堵的心，此刻更堵了。她脸上长了很多雀斑，整个人丧失了曾经的傲气和精气神儿。

　　萱萱缓和了现场尴尬的气氛，服务员把周翀带的酒打开。

　　周翀和萱萱吐露了这些年在上海工作的挣扎。四个人开始一杯接着一杯饮起来，气氛变的轻松。

　　他们聊到了叔叔，“他妈妈后来还找过我，而且是带着他的孩子来我公司。”

　　“我这几年混的比较顺利嘛，我毕业之后最开始在一家基金公司混，一年赚不了多少钱，到头也就七十多万吧。后来我就觉得没劲，我们那个领导还是个傻逼。我就出来创业了。前年我和朋友做了一个产品，一年几千万。我是比较幸运。”周翀语气里带着傲气自信却又夹着一些言不由衷和无奈，但无论如何，在同龄人中，他已经成功了。

　　周翀边说边观察着金珊。显然，她不了解金融，她对他的成功，也并不感兴趣。

　　金珊听着，却插不上话。她突然想起来曾经周翀在明媚的校园里拉着她自信阔步的和同学们打招呼，那副轻松的、朝气蓬勃的样子，已然不再。

　　“金珊你知道吗，你比赛的时候我还给你打过榜，”周翀笑嘻嘻的说着，终于露出了往昔的一些轻松与傻气。“哎，我说真的啊，你当时参加那个比赛真的没用。你当时从大厂离职很可惜。”
　　金珊突然回忆起曾经参加主持人比赛的时候，贴吧里有很多关于她的帖子，评论的专业又有倾向性（都是支持金珊的）。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些竟然是周翀写的。因为那个男孩子，在大一那年的四月之后，就再也未曾和她有过联系。她想不通，为什么他要默默的做这些，却又不让她知道。

　　从今天来吃饭，进门的那一刻，金珊就觉得尴尬。此刻，她除了尴尬，还多了十分感动。她回忆起自己比赛时为她加油鼓起的朋友们，回忆起比赛时追求过她的人，全都是希望站在阳光之下让她知道。这么多年过去，如果不是因为这次见面，金珊将永远不会知道贴吧里的帖子是周翀发的。她愣神，他突然觉得，有机可乘了。

　　“金珊不喝酒。”看着江江倒酒，周翀突然拦住说。
　　“那你可真是太不了解金珊了。“ 江江笑着说。
　　周翀迟疑了一下，金珊还是像大学时候一样，面对别人的挑衅或者占领，基本不反驳。“金珊还是很少说话。”
　　他深刻的记得金珊的很多习惯，虽然这些微小的习惯仅仅是从那为数不多的几次约会中“萃取”出来的，但周翀就只是想深刻的记住，他不能忘，就好像，忘记这个曾经喜欢过的人，就会忘记过去朝气蓬勃的自己一样。

　　服务员给每个人倒酒的时候，周翀拦住了，“金珊不能喝太多酒。”
　　江江笑着说“那你真是太不了解金珊了。”
　　周翀看着金珊没回答，顿了顿，没有拦。

　　此刻的金珊，除了沉默、饮酒、微笑着听着在座的讲他们这些年发生的事，她没有什么值得分享的。分享些什么？分享她这些年在德国那个小镇的那个房间是如何和丈夫歇斯底里的吵架？如何从放弃理想变的堕落到彻底的玩物丧志？她一杯接着一杯，但是她依然清醒。

　　“我们一会去半岛酒店喝下午茶吧？那边的下午茶不错。”
　　大家感觉周翀有些醉意，笑笑没说话。“我之前追一个小姑娘，为了她我在她那边买了200节健身课，结果她跟我说她男朋友知道我在追她，不让她来了。”
　　“你们上大学的时候真的很可惜啊，现在的小姑娘和你们当年完全不同，（拜金拜的）很厉害的。我好几次出去玩，都碰到你们的学妹，我说，我认识你们学姐哎！哈哈哈哈”

　　709的三位同学都沉默了。她们身边有一毕业就嫁入豪门的，还不少，三个。那三位，两位不再联系，有一位倒是保持着定期的朋友圈更新。三人都生了两个或三个孩子，丰衣足食，定期秀秀生活，秀秀孩子，秀秀老公。那些繁华看上去和她们毫无关联，但又尴尬的联系在一起，像硬生生套上去的生活，但她们过的很开心。反观这三位，一个靠自己奋斗，普通的艺术生做了普通的白领，在遍地精英的城市里挣扎和生存；一位通过嫁了一位普通人过上了普通却奇怪的生活；还有一位，长期无业游民。

　　周翀说，“一会我带你们去买包吧，你们三个一人一个包。”他笑意，醉着，
　　金珊笑着想，这是对她们最大的讽刺吧。毕竟，风华正茂的时候，她们三位，就没有买包的乐趣。

　　这顿饭吃的很失智，用金珊的话说。全程都没什么有质量的交流。周翀买完单，几个人醉醺醺的站起来，醉醺醺的往外走。他们把两瓶1.8升的清酒全部干完。当金珊站起来的时候，周翀走在她身后，他下意识的闻了闻金珊身后的脖颈，深呼吸了一下。这个人是他这么多年潜意识里的内驱力的一部分，这个人是让他可以为了金钱奋斗，可以忍下阴奉阳违、阿谀奉承和社会阴暗面，可以从他内心深处传递正能量的人。

　　几个人喝完酒在外滩的马路上等车，夏天的风很和煦，比三月份的上海空气里带着潮湿，就像这四个中年人一样。周翀并不想离开，他想回到19岁的那个春天，拉着金珊的手在路上豁达惬意的走着，身边都是朝气蓬勃的年轻人。他想放慢脚步，单独和金珊说会话，了解她问什么变得一点光都没有了。他想拉住金珊的手，跟她说，我现在已经什么都有了，我想要也有能力和你在一起。但这种话，这个年纪，已经说不出口了。

　　她像一颗药引子一样，埋在他的心底。这些年，刚毕业的时候，周翀过的并不好。他和妻子是研究生同学，读研的时候同班的女同学意外怀孕，然后毕业、生娃、求职，三件大事赶到一起去。家里唯一开心的是周翀的父母，一对双胞胎，都是男孩。在那个年代，上海的研究生毕业后可以落户，等于夫妻二人双双拿到上海的“房票”，但光有“房票”却没有“钞票”。周翀毕业后直面租房问题。除了考虑了两人上班、老人照顾孩子的便利，周翀选择房子的范围其实是在金珊学校的旁边。这么多年，她始终在他的心底。一座老式民宅，两居室，装修简单。

　　他们在这个房子里住了三年多，有一天周翀和妻子遛娃的时候，碰见了正从小区隔壁办公楼走出来的萱萱。萱萱毕业后和叔叔分手，也断了和叔叔身边朋友的联系。再次遇见，两个人都很欣喜。半年后，周翀约萱萱吃饭。他知道萱萱所在的能源公司潜力巨大，他们正在研究新的投资产品。前半场寒暄和正事谈完，他又了解了一下金珊的近况，从萱萱口中得知，金珊找了一个博士，目前在德国。又从萱萱的手机里看了金珊老公的照片，竟然和自己有些像。

　　往后的日子里，他更加的发奋努力了，从行业知识和行业规则，人脉资源，逐步摸透。当然，在处理人际关系的时候，他不乏见识了一些平日里普通社会关系中见不到的，耳濡目染之下，周翀已不再是那个心思单纯，义薄云天的青年了。

　　对于金珊，这些年来，周翀像是一个消失了的人。直到某天在微信朋友圈看到了周翀拍的妻子抱着孩子的照片，配文“生命中最终要的三个人。”她想了想，幸好不是我。

　　那日从日料店见完面，周翀就已经有一些不淡定了。他最原始的目的就只是想让金珊注意到他。然而那日吃饭，纵使他不断的提到他目前成功的事业、积累的财富、社会资源、甚至他故意提出了半岛酒店的包包、下午茶，但金珊脸上的表情连惊讶都没有。或许，她并不在乎这些？
　　于是周翀又开始在朋友圈频繁的分享歌曲（金珊喜欢听的）、更换头像、更新状态，甚至连文字的语气都很贴近金珊。金珊还是不为所动。
　　他心底觉得，金珊不喜欢他。

　　金珊呢，自从那日见面之后，手机里最关注的莫过于周翀的动态，但她从不露出丝毫痕迹。
　　他们都是高自尊、敏感又被动的一类人。

　　四

　　自从上次见完面，马上就到冬天了。第二次见面，是萱萱约了周翀和自己的好朋友Gary见面。其实周翀曾经透露过，他并不想见Gary，Gary是靠做小生意起家的乙方，周翀和他事业上无交集，而且平时工作忙，并不想浪费时间。但是萱萱提到了金珊，金珊找了份工作，正好要来上海出差，大家可以一起。周翀答应了。

　　Gary订了一家像机关领导才回去的餐厅。金珊第一个到达，然后是萱萱的两个朋友，接着是周翀。周翀和金珊见面，两个人都很亲切，金珊露出了大学时的喜悦，周翀露出了大学时的腼腆。周翀这一次，想试着和大家拉近距离，“我怕迟到，坐地铁来的，竟然准点到了。”
　　入座的时候，因为有几个不熟悉的人，金珊矜持的，只能跟周翀说，“那我靠你坐吧。”

　　没想到周翀非常高兴，“对，我们同学坐在一起。”

　　席间他和金珊聊了一些话，当他侧过头和金珊说话的时候，发现她竟然变的有些苍老。
　　“你是不是工作太累了？”
　　“我感觉你这次的状态还没上次好。”
　　“还是要真实的做自己。”
　　“有些爱情能冲破婚姻，这种爱情才值得。”

　　为了不冷场，周翀和Gary寒暄了整个晚上。其中提到，
　　“金珊是我大学时候的女神啊”
　　“金珊上大学的时候很白，白的发光，所以我那时很喜欢她，现在不知道怎么回事变黑了，所以我不喜欢她了。“ 他再次看到金珊尴尬的表情，确定她确实不喜欢他。
　　“金珊给发过好人卡，说我是个好人。”
　　“其实我也很喜欢萱萱，但是这个，有点违背道德啊哈哈。”
　　当另外两个女孩子提到过年要开车回家，另一个男士立马说，我们俩开车送你们回去。
　　金珊不屑于这种傻逼一样的聊天，（金珊依然像个钝感力十足的傻子，她一言不想发。）没说话，周翀立马接话“金珊我陪你回家。”金珊知道这是玩笑话。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
　　金珊脸色变的异常难看，红酒喝完，金珊说“这个红酒有点上头。”
　　周翀立刻说，“那你别喝了，你喝清酒吧。”立刻起身叫服务员打开清酒。见到金珊开始喝清酒，又说“但是这个后劲比较大。”

　　一行人吃完饭，要去唱歌，周翀一直跟着金珊。金珊也一直跟着周翀。两个人好像又回到大学的状态，在这场酒局，他们俩形影不离。

　　甚至去唱歌的车上，周翀直接说出，“我要靠着金珊坐。”
　　到了ktv，“我要靠着金珊坐。”
　　当ktv小哥给每个人倒好洋酒，有一杯摆到金珊面前的时候，周翀看了看酒，跟金珊说：“这个酒不好，你就别喝了。”成功之后的周翀再也不会隐藏自己对一个人的喜欢。他还是像四月间的大学校园里的狮子座男生，喜欢一个人，就大咧咧。

　　金珊最近的工作很不顺心，她觉得不能再呆在家里无所事事，回家投了几份简历。其中有一份工作是在一家奢侈品公司。工作非常杂、累，还有同事的勾心斗角，非常不适合她，但是，像她这种好几年没有正经工作履历的人，还能找到什么工作呢？

　　周翀跟萱萱说，“你真的不应该让珊珊做这份工作。”
　　“哎呀，她在家憋着也是憋着啊，先上个班玩玩再说啊”萱萱回。
　　“金珊不是能主动离婚的人，你就让她在青岛挺好的。”金珊一脸错愕，离婚？她移过身去想听周翀和萱萱的谈话内容。
　　“其实金珊你的背景那么优秀，这份工作对你来说，没有意义的。”周翀心里想，你要么在上海，也不要回德国，我烦你老公烦的不行。周翀早已通过他们的共同好友了解了金珊老公的背景。

　　金珊礼貌的回复“有些事需要一个过程。”
　　每次金珊回复周翀，周翀都不知道该回复什么。如果说，每个男人爱上的女人，都有自己母亲的影子，那金珊给周翀的感觉，就很像他母亲的影子。

　　点歌小哥点播了一首《因为爱情》，周翀大声说，“这首歌我要和金珊唱。”
　　喝了酒，他再也不想掩饰，他知道金珊已经不似当年，但他已经无法控制自己喜欢她。
　　金珊惊愕，当年的那个周翀是ktv里最安静的文弱书生。
　　“再帮我点一首张信哲的《爱如潮水》”周翀跟点歌服务员说。
　　金珊惊愕，基本上她要好的朋友都知道，金珊曾经最喜欢的歌手是张信哲。
　　“我当年苦练张信哲的歌，粤语歌。那个何励不就是会唱几首歌么，就把金珊迷的不行了。”
　　Gary大笑，一脸怀疑的看着金珊和周翀，难以置信。周翀说“真的，这些事真真正正发生过的。”“我跟你们说，就是因为那个广东人，我现在做生意都不会跟广东人做，我恨死他们了。”周翀自顾自的说了一堆话，并未注意到金珊此刻表情更加尴尬。

　　一个是大大咧咧狮子座，一个人心思缜密天秤座。

　　周翀内心难受极了，他希望金珊能够给他一些回应，哪怕是一点，可惜一点都没有。她脸上的表情无比淡漠，稀松平常。连坐在他身边，金珊都刻意的保持着距离。
　　金珊内心也难受极了，从上一次见面，他知道周翀记得她的很多习惯，告诉她比赛有打榜，站在他身边，坐在他对面。

　　她回忆起大学毕业前，周翀叔叔来学校附近的ktv找她们唱歌，因为路途太远，周翀在ktv里睡着，坐在金珊旁边的他，把头微微的歪向金珊的肩膀睡着了。金珊扭头看到睡着的少年，皮肤白皙，一副简单的黑框眼镜夹在直挺的鼻梁，那一晚的那个瞬间，金珊就已经明白自己的心意了。

　　每一次见面，她都多一次验证自己的心。对于两个已婚中年人，错过的爱，验证一百次正确又能怎样。

　　周翀知道金珊过的不好，他想跟她说，只要你愿意，只要你能够离婚，我便不顾一切的跟你在一起。金珊回到酒店，仔细考虑了周翀，她不会为了周翀离婚的。

　　从来没有人为她专门学张信哲的歌，也没有人专门去给她那场影响力不大的比赛打榜，更没有人以她为动力实现了人生目标变得那么成功。怀着感动，她给周翀发了最后一条信息，

　　“我不知道你为我做了那么多，从上次见面就很感动了。好好保重自己。”

　　第二天早上醒来，周翀看到金珊的微信，内心一惊。金珊，终于看到我付出的。他综合考虑了一下，攀上事业的高峰不易，他不想让她成为他的软肋，他不想让这些事情扰乱自己。
　　“姐，喝完酒瞎说的。”
　　“喝了酒的话没必要信。“
　　然后发了三个海王的表情。

　　金珊早上看到这条消息，内心无法平静。她猜周翀可能是不知道回复什么，也可能周翀真的就是想这么说。
　　“早上很忙，刚刚闲下来。。。你开心就好。”
　　然后发了一个海王的表情。

　　周翀继续回复，
　　“今天早点休息呗”
　　“我昨晚大牌打到5点“
　　“早上9点就被彭博社的电话拉起来了。”

　　金珊一直都没有回复。

　　周翀内心荒凉。他觉得金珊一定是生气了。因为他曾经失去过她，他讨厌失去她的感觉。

　　又过了两天，金珊终于休息。给周翀回复了一个表情。
　　周翀秒回复，“咋？”
　　金珊想说，因为我一直没回复你，因为不知道回复你什么。但想想，还是换个话题，
　　“想给萱萱介绍bf，她百般拒绝，哈哈“
　　“无所谓啊！新时代女性！不着急！”周翀好高兴，他已经在顺着金珊说话了。
　　怎么能跟金珊进一步聊天呢？

　　“就正常朋友吧”

　　“这种玩的好的”
　　“就最多打打嘴炮。。。”
　　“没什么非分之想的。。”
　　“不缺女朋友的呀”
　　【海王表情】
　　金珊回复了一个接纳新知的表情。

　　周翀觉得这个女的脑子真的不开窍，
　　又说，也不知道当年喜欢上她什么了……
　　“真的珊珊”
　　“女朋友多一个少一个不重要”
　　“但是多一个朋友很重要”

　　她不知道回复什么。只能假装自己没看懂，回复了一个“海王”的表情。
　　周翀没有回复。周翀想我给你一段一段的回，你就给我回复俩表情？
　　差评！！傻逼！！不理你！！

　　金珊看周翀没有继续回复，正好和朋友吃完饭，刚刚过去一小时。
　　怕他多想，回复了一句“刚和正经小哥吃完饭。笑脸”

　　周翀看到，什么也没回复。你就想说我们不正经呗。擦，假正经，最讨厌这种女人了。
　　再见，我再也不想理她了。。。

　　就这样，两人再无联系。彼此相忘于江湖。

　　周翀真的能够忘记金珊吗？并不会。他只是像当年，金珊看到他妻子抱着孩子的照片的心情一样，看不起她了。
　　周翀或许要的就是，永远得不到金珊，这样他才能继续奋斗下去。但他却突然发现，他心目中可以配得上金珊的、可以与何励并肩的，可能根本就是他以为的那样。但他不能允许自己这么想，毕竟，他走在了成功的路上，很难下来。

　　爱情？我也不知道该不该相信。或许我们可以相信爱情会发生，但不能相信它的持续性。

　　突然想起来美国往事里的一段话“当我对所有的事情都厌倦的时候，我就会想到你，想到你在世界的某个地方生活着，存在着，我就愿意忍受一切，你的存在对我而言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