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长安落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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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持之，你看我的手，好疼。”李悬黎在学琴，陆持之垂首侍立在侧，闻言先是瞧了她那已经被琴弦磨红了的指腹，又看了眼坐在上首的琴师。
琴师端坐在桑枝木长案后方，手中捏着一本南北朝不知哪位名家的遗作正在翻阅。
李悬黎小声抱怨，琴师仿佛未曾听见似的，陆持之也不敢动作太大怕吵着琴师，只用沾了热水的帕子给她把手指握在自己手心里，轻轻地揉一揉。
最近也不知是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李二陛下给李悬黎安排了几门艺术课老师，琴棋书画四门课四个老师，任凭风吹雨打他们都在教室等着她。
陆持之给她揉了会儿手后，低声说：“公主按弦的时候，手腕保持自然就好，手指疼的话之后擦点药就会好的。”
“我不想学了怎么办？”
“这是陛下的旨意，公主不想学也必须学。”
“陆持之，你会弹琴么？”
陆持之愣了一下，转而去看桌上那张琴，眼眸里隐隐露出了些许悲伤。
李悬黎不等他回答，自己调整好心态重新开始练琴，这张琴桌是专门给她打造的，高度正好能让她就这么坐在轮椅上学琴。
陆持之幼而早慧，敏而好学，双亲仍在时他是家中唯一的孩子，仆婢成群，他母亲是名噪一方的古琴大家孤云先生，所以陆持之的琴技是从小跟着他娘学的。
约莫半个时辰过去，专注于看书（姑且这样认为吧）的琴师终于放下了手中的琴谱，认真听了一遍李悬黎所弹的乐曲后，微微舒展了眉头，笑说：“十八娘子的琴技较之前一日略有长进，还需日益多加修炼。所谓勤能补拙，娘子天资过人假以时日定能有所成就！”
“夫子，弟子一直有一个疑问。陛下日理万机，子嗣众多，从前一直不曾关注过我，为何如今倒要我和其他姊妹一块儿学这些琴棋书画，是为陶冶情操还是为将来选和亲之路做打算？”
琴师骤然缄默，长时间只是看着李悬黎而不言语。
李悬黎若有所悟，拜谢过琴师后，又说：“弟子会陛下所愿，学好琴棋书画，也希望夫子回去能够代为转达陛下一句话，‘父为君也，儿为臣也，臣岂敢拗君之所愿’夫子，弟子告辞。”
今天的古琴课上到这里就该结束了，陆持之推着李悬黎从雅室里出来，迎面撞来一团呼进她衣领里的寒风。不曾想过，原来一千四百多年前的长安在秋冬时节竟会是这般寒冷。
陆持之：“公主可是冻着了？”
“陆持之，下雪了。”一片冷冰冰的晶莹剔透的雪花落在李悬黎的鼻尖，瞬间就化了。
再抬眼，漫天的寒风里夹杂着许多白茫茫又雾朦胧的雪花，它们一片片随风飘摇着。
陆持之将身上的外衣脱下来盖在李悬黎腿上，后者大为震撼，赶忙拒绝：“你不要命了吗？这么冷的天，快把外衫穿上！”
“臣自认身子骨比公主要强壮的多，公主不要乱动，稍后回了寝殿臣自会有法子取暖。”
李悬黎会信才是中了邪，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想过立马就站起来，但系统告诉她人设一旦成功设定好，不到时间她就是装残废也站不起来，就很打脸！
有系统为李悬黎的残废人设加成，饶是陆持之一开始就知道这是假的，也在后来连续几位医生都看过说不成的结论后，开始怀疑她的腿究竟是好了还是没好。
庆幸的是上课的雅室里寝殿不远，李悬黎才刚被陆持之推进寝殿大门，就叫绿竹去小厨房端姜汤。
姜汤是天气刚一转凉李悬黎就让菱心备下的，每天都会熬上一锅，一直放在炉子上煨着。
盯着陆持之喝了一大碗辛辣的姜汤后，李悬黎这才松了口气，这一泄气她就有些困了：“要是外面的雪垫起来了，记得先别收拾，叫我起来，我要堆雪人！”
“娘子困了就先睡一觉好了，到时候婢子一定记得叫醒您。”红袖替李悬黎掖好了被子。
过了一会儿，绿竹捧来一个刚灌了热水的汤婆子，装进一个布袋里之后放到了李悬黎脚边。
陆持之也回屋泡了个热水澡，脱光衣裳，他站在浴桶前回头看了一眼被寒风冻得发红的后背，心道自己还是高估了自己，这一遭若不是两地距离短，怕是要寒气侵入肺腑了。
说要堆雪人，李悬黎还真的一语成谶，一觉起来安善殿外的小院子里已经是白茫茫一片，整个大兴宫都是银装素裹白里透红。
白雪红墙，蓝天绿瓦，还有那一排红艳艳的红枫和墙角那株在风雪中傲然绽放的山茶。
红袖给李悬黎穿上了冬衣，才刚穿了几天的秋衣啊，直接就越冬了。
李悬黎也不知道这一身还算厚实的冬衣怎么做的，但是究竟比不过数百年后在大宋兴起来的棉衣那般结实。她不敢在雪地里多待，和大家一起在院子里弄了两个雪人之后就进了屋。
屋里一直都用毯子和铁板遮住的火坑被打开，里头倒了一些灶火灰，放了一些木炭进去烧着。暖烘烘的，坐在火坑边上红袖跟绿竹又开始做女红，李悬黎拿着一根棍子拨弄着火堆。
忽然好想吃烤红薯啊，可是现在没得吃。
“菱心，上次用来炖羊肉的板栗还有吗？”没有红薯，烤板栗也香啊！
一旁发呆昏昏欲睡的菱心乍然被点名，急忙站起来下意识喊：“婢子在！”
“……还有板栗没有？”李悬黎没有责怪菱心打瞌睡，这天气如果手里没事做，坐在火坑边上确实容易让人犯困。
菱心点头：“还有一些。”
“去端过来，再拿把剪刀，待会儿咱们烤栗子吃。”
陆持之狐疑地看向李悬黎，不问也不说，等菱心把栗子和剪刀拿过来，李悬黎却是不需要动手的。这种小事情简单教一下，菱心就会了，将栗子壳横着剪一下，竖着剪一下，埋炭灰里。
听见爆壳声之后再焖一下，就差不多可以挖出来了。
烤板栗很香，热气灼人，香味浓郁到直冲脑门，吃了几个烤板栗后李悬黎忽觉有些不对劲。
她隐隐约约低头察觉到了什么，正想给红袖她们使眼色，不想一抬眼先望进陆持之的深眸。
少顷，红袖反应过来推着李悬黎去了净室，绿竹找出月事带来递到陆持之手上，随即说自己去小厨房给李悬黎煮红糖姜茶。
而陆持之，他手捧月事带，面色如胭脂。
站在净室外头，双目低垂，好像手上不是什么月事带，而是能锁命勾魂的无常索似的。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长安落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