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去苍茫外》塘小姐

4、第四章 合纵之势

　　朝华门嬅世殿。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梁正此时大惊失色，手中的热茶撒了陈寒月一身。
　　“我说，我本姓苏？”陈寒月倒也不恼，叫下人拿了件外袍，看着已经呆住的梁正，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梁正连忙劝自己冷静下来，开口道：“哪个苏？”
　　“就是你心里想的苏。”陈寒月干脆利落的回答，梁正心中已经确定，这苏，便是天笠宗的苏。
　　他怎么也想不到，天笠宗的野心会这么大。
　　从上一代老宗主开始，就已经谋划要一统楚原大地，而那年一见钟情，如今朝夕相处多年的正妻，竟然也是天笠宗之人。
　　梁正不禁又回忆起那年的一见钟情。
　　当年他正值年少，与父亲一同出猎，深山老林，为追一只大成期的魅狐，不觉便迷了路，遇到了一名少女，在林间赤脚与动物玩耍，如同仙女一般，朴素的衣裳，手中拎着竹篮，她的笑容是那么纯真，美好。
　　他不禁看的着迷，就在那一瞬，少女一抬头，两人四目相对，少年的梁正知道，他心动了。
　　如今回想，大成期的魅狐根本不会在琏青兽林这样的中级兽林出现，哪怕实在兽林中心也是没有的，而当时的天笠宗地界有众多高级兽林，是四大氏族中手握高级兽林数量的最多的宗族。虽说其他宗族也有可能下圈套，但是现在分析，只感觉一阵后怕，如今朝华门有多少秘密已经被天笠宗知晓，朝华门是不是已经被苏世谨玩弄于股掌之间？
　　他，中了天笠宗的圈套。
　　可是他又能怎么办呢？
　　人家天笠宗家大势大，虽说都是四大氏族之一，但与之相比，他知道若天笠宗只使出半力，朝华门就如同蝼蚁般，碾压易如反掌。
　　“报！”一名家仆急匆匆的赶入屋内。
　　“何事如此慌张？”梁正刚受到史无前例的惊吓，又听见这么着急的急报，心中又是一慌。
　　家仆也是满脸的震惊：“禀宗主，天笠宗与冠行派喜……喜结连理。”
　　“……”梁正想说些什么，又生生憋住了。
　　儞鬕，梅开二度啊。
　　转头看陈寒月，哦不，苏寒月，那意料之中的表情，真是让他感到畏惧。
　　可他转念一想，明日就是琼雅阁那个女孩的继任大典，天笠宗便在这前一天挑起诸多事端，难道是因为荀嗣寒与天笠宗有过秘密协议，而他如今想单方面终止协议，便让女儿上任？
　　若真是如此，天笠宗定不会让荀嗣寒得逞，那这一切就都有迹可循了。
　　这天笠宗，当真是狠毒。
　　冠行派成渝坊。
　　“阿悔，听下人说，蝶儿已经与那苏子骁写下婚书，不出几日便会大婚，那晓 晓的婚事是不是也该……”红旓靠在石悔身上，凤眼含情，玉手轻抚上男人位于腰间的手，像一种无声的鼓励。
　　石悔会看上她，着实是一个意外。
　　作为一名风流女子，每日所见，所听的人数不胜数，而最让她倾心的，实际上是琼雅阁阁主荀嗣寒。而那时正巧他的正妻玖姿因病去世，他整个人便陷入沉郁中，拒绝了很多宗门的亲事，闭关许久。红旓见他这状态，便打消了入主琼雅阁的心思。
　　不可思议的是，石悔的原配也在这个时候去世了，但是死因不详。
　　只不过，两个人的状态完全不一样，石悔只是会在与人讨论她时流露出淡淡的哀伤，其余的时候便如同无事发生。
　　这件事，还引得修仙界好顿议论，那时人们觉得，石悔的表现才是四大氏族该有的风貌，而不是像荀嗣寒一样，像丢了魂似的。
　　可只有红旓嫁入了冠行派，她才真正的感受到石悔的野心，以及他的冷漠无情。
　　她也深知自己为什么能够嫁进来，是因为她的城府够深，是石悔称霸的有利棋子之一。
　　那年的凤冠霞帔，外人看起来风光无限，而只有自己才懂得这痛楚。
　　石悔不语，只是用狠毒的目光盯着远方的天际线。
　　也许这就是一类人的心有灵犀，红旓已经知道了石悔的决定。
　　“大小姐到。”
　　“母亲。”石晓晓作为冠行派的大小姐，性情活泼开朗，不同于石蝶的少年老成，石晓晓更得红旓的心，毕竟，哪个女孩不希望有一个无忧无虑的童年呢？
　　而这种生活在两姐妹的生母去世后就戛然而止。
　　两月后，红旓嫁入冠行派。
　　但是两姐妹并没有对这个后母有丝毫讨厌，熟络到感觉早就认识了。
　　对于石悔来说，家中不乱，他才有功夫去处理外面的事。
　　“晓晓，你妹妹都已经与天笠宗写下婚书，你这婚事，我和你父亲决定将你与朝华门联姻，那梁若文也是天之骄子，如何？”红旓坐到石晓晓身边，“也好有个人照顾你。”
　　这人是谁，不言而喻。
　　显然，天笠宗和冠行派已经是盟友了。
　　石晓晓看看父亲，知道这是通知而不是商议，并且，她也不想让父亲失望，道：“好，但是……”
　　“你只管去便可，其余的事，我自与梁宗主说。待琼雅阁那丫头上任后，再出发即可。”石悔开口道。
　　“是，父亲，孩儿告退。”石晓晓拜别了石悔和红旓，转身离去。
　　而两人都没有看到，石晓晓的嘴角扬起一抹耐人寻味的笑。
　　琼雅阁青琉坊。
　　残阳如血，似乎预兆着这江湖间的腥风血雨。
　　“主人，事态有变。”风穿着一身黑衣在荀九奚身边耳语。
　　荀九奚将手中的密信用灵力烧毁，道：“这冠行派还真是按耐不住。”
　　风道：“另外，您要找的少女目前还没有消息。”
　　听到这，荀九奚居然露出了一种莫名的悲伤，而风并没有感到意外，只是在心中默默感叹：“唉，堂堂九天玄女竟然也是个大情种啊。”
　　“风，我听得到你在想什么，这么说你的主子可不太好哦。”只有在山河风月面前，荀九奚才会表现出符合这个年龄的调皮。
　　谁还不是个天真的少女嘛。
　　当然，只皮一下下。
　　“这人间的爱情，似乎也没有那么美好啊。”荀九奚回忆着自己在天界的生活，似乎有些后悔。
　　在天界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就是每一代天帝必须和天族选出的九天玄女成婚,才会生出灵力更加高强的后代。她上一世的名字是竹烟尘，很是悲情，是天族女子和凡人的后代。
　　当然，这两人是没有好结局的。
　　作为九天玄女，是必然和天帝成婚，可是竹烟尘偏偏有一身反骨，她认为，爱情，就是要自己追寻那一个能和自己共度余生的人，而不是用一个破水晶就认定谁与谁必须成婚，她不仅拒绝了这一门婚事，还私自下凡，找到了那个属于她余生的爱人，此事一出，整个天族为之震荡。
　　在他们的观念里，由天族先祖留下的圣宝——灵珑水晶，安排了天族的繁衍生息，每个人必须和水晶上出现的人名成婚，反之，便会被贬入凡间，永世不得再回天界。
　　就这样，天帝怒不可遏，将竹烟尘贬下了凡。
　　遗憾的是，竹烟尘在凡间的爱人——一个温婉的采药女却失踪了，她们的故事，也从此展开。
　　荀九奚作为竹烟尘的转世，在轮回转世时却因为身上有仙人之气，也有凡间之气，所以她上一世的记忆并没有忘却，来到这凡间，正是寻找上一世失踪的爱人的转世之人，却阴阳差错的生在这四大氏族之一，被迫卷入这诡谲的江湖纷乱之中。
　　她并不喜欢这样的生活。
　　由于上一世双亲全都不在，这一世，她格外珍惜亲人，可是身处世家之中，对亲人表现出亲近都很难，更何况其他呢？
　　她唯一能做的，只有成为那只无形的手，悄无声息的改变局势，让爱自己的人和自己爱的人在终局有好的结局。
　　但愿如此吧。
　　“风，明日我继任大典，你与月分别盯好天笠宗和冠行派，至于他……就算了。”
　　“是，主人。”
　　夜已深，青琉坊的夜明珠已被撤下了大半，荀九奚唤退了所有家仆，坐在窗边的案旁，提笔写下什么，之后将宣纸折叠，用灵力将它拖入夜色中，向琼雅阁深处飞去。
　　这注定之一个无眠之夜。
　　清晨时分，一名黑衣人走入了琼雅阁在天笠宗地界的商行，对着昏昏欲睡的掌柜说道：“掌柜的，一瓶忘忧酒。”
　　掌柜一下惊醒了，抬眼打量着客人，黑斗篷罩着脸，还带着面罩，手中拿着一把雕刻精致的剑，而且这声音听起来也挺贵的，总而言之，是个贵客，瞬间变了一个态度，道：“好嘞好嘞。”
　　“二十灵石。”掌柜说出价格，就见黑衣人将灵石放在桌上后，又把手中的宝剑放在柜台上，道：“不日之后，便会有人来取这剑。若有人买，请掌柜的拒绝，多谢。”
　　“好好好，您慢走，欸，慢走。”
　　掌柜送客后，瞪眼干瞅着这宝剑，也没看出什么名堂，转身将它放进了“不卖”的专柜。
　　四个时辰后，继任大典结束，荀九奚，成为楚原大地上第一位女宗主，史称“琼雅夫人”。
　　“看来这荀嗣寒，是要铁了心的反了啊。”
　　“是啊，这只能是自寻死路！”
　　“琼雅阁就是人傻钱多。”
　　“好了好了，这怎么说都是四大氏族之一，能经营到现在也是厉害。”
　　苏世谨听着自己宗门长老的议论，只是微微侧头，不发一言。
　　各长老也看出宗主不愿意多谈此事，也就都闭嘴了。
　　苏世谨现在的心情倒是略微有点失落，还有一点生气，跟自己作对这么多年的对手就要退居幕后了，让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维持大局，是瞧不起自己吗？！
　　他微微一笑，道：“谅她荀九奚是个丫头，翻不起什么水花，就先让她看看，当今的局面，到底谁才是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