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谁》酱香竹筒饭

1、没完没了的争吵

　　争吵，永远没有停歇的争吵。
　　如果我妈那么恨我爸，当初为什么要嫁给他？如果他那么恨我，当初为什么要生下我？
　　我厌倦了。
　　我十岁成了单亲，我爸扔下我和我妈在外面找了个年轻女人。因为是女孩，我爸没有努力地去争取我的抚养权，没什么钱的他把房子留给了我和我妈。
　　去年我爸有了儿子，他也许是希望在我身上缺失的东西不要在他儿子身上发生，所以对于我这个女儿我爸的关心少得可怜。
　　现在，我十六岁，上高二。
　　我妈一直是个家庭妇女，没有相貌没有身材，性格······我认为也是不好的，我不知道我妈有什么优点。
　　离了婚之后，我妈干了很多零活，在超市当收银员，在商场做促销员，还在亲戚的饭店当过一段时间的服务员。所以，贫穷、单亲和没有安全感构成了现在我的生活。
　　我从不敢奢求生活什么，有吃有喝有衣穿有书读其实应该算满足了。但是我总觉得我妈好像并不满足，她总是和我抱怨今天的一切悲剧都是当年我爸出轨造成的。而这些抱怨我爸是听不见的，最受苦的就是身体里淌着他血液的我。
　　我妈说：“我当年真是瞎了眼了才嫁给你爸！”
　　我说：“天天说你不烦吗？我爸又听不见，说了给谁听？”
　　我妈说：“你跟你爸一个德行！”
　　我说：“当初离婚的时候为什么让我跟着你？为什么不让我跟着我爸走？”
　　我妈说：“那是因为你爸根本不要你！人家和现在那个小老婆有儿子了。你看他管过你吗？”
　　我说：“你也可以不要我啊？没有我拖累你说不定现在也都嫁人了呢。”
　　我妈说：“你说这些废话有用吗？我现在这模样都是为了你们爷俩操心操的。”
　　又来了，我一拍桌子大喊：“你能不什么事儿都把自己说的那么委屈行吗？整的好像全世界都欠你的。我爸欠你的，我可不欠你！”
　　我妈说：“你命都是我给的，你还不欠我的。你说说，你零花钱谁给的？谁供你上学？”
　　我语塞，每次吵到这里，我妈就会这么说。没错，我是欠她的，我欠她钱，还欠她一条命。但如果可以选择，我宁愿她当初不生下我，这样就互不相欠，我也不用每天听她的牢骚。
　　从学校回我家的路上会经过一条河，那河没有名字。听大人说这河是水库放水汇成的，只有在夏天汛期这河才算是河，到了冬天水库蓄水，河就干了。
　　我曾无数次站在桥边看着夕阳映照在河水中波光粼粼的样子幻想着，如果人生可以重来，我会是什么样子。在一个父母双全的家庭，温暖而富裕，我不用为生活担心什么，没有焦虑，可以有朋友说说笑笑，也没有听不完的牢骚。每次想到这里，配着夕阳西下的景象，我都会热泪盈眶。可惜人生没有重来，出身也不是我能够选择的，这都是命。
　　我的存在对于我妈来说好像就是一个我爸压在她这里的人质，一个出气筒。我不知道这样的日子我还能坚持多久？我怕我熬不到十八岁。
　　争吵再一次升级，电光火石，我和我妈吵的面红耳赤。这一次不仅仅是人身攻击，而是对于我个人的全部否定。我妈不知生了一股什么无名火，又开始骂起我爸来。说实话，我对于我爸的感情并不深厚，我妈骂他我没意见，但是那个高分贝，那种低气压的环境让我无法忍受。这次更为严重，我莫名其妙地成了我妈的箭靶，她指着我说：“你这个德行以后也是指不上了，跟你爸一样没良心！你们全家都这样，没一个好东西！”我被这一句弄得很委屈。明明你说过我爸已经不要我了，那无论从法律还是情感上我都应该和你是一家人。为什么在划分阵营的时候，你又不自觉地把我划到了我爸那去。我到底算什么？我就是夹在你们两个人中间的最耻辱的证据吧。有我在一天你就永远不会忘记我爸给你的伤害。我委屈，想哭。但固执的我坚持不能让我妈看见我的眼泪。
　　我强忍着冲出门，临走前甩给我妈一句话：“你说的都对，我没良心。你不仅看错了我爸，连我都是错的。我欠你的都还给你！”说完我扭头还以我妈一个邪恶的微笑，好像此时我已不再是人而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魔鬼。
　　我没带钱没带钥匙没带手机，什么身外之物都没有。一边走一边苦笑，也是无牵无挂了呀。
　　走着走着到了上学必经的那条河，正值河水涨水的季节，很多大人都会告诫家中的小孩，水太深了别往河边跑。现在也是在河边，我妈没有追出来。我噼里啪啦地哭泣，放生嚎叫，似要把这些年的委屈一股脑地倾泻出来！
　　河水碧波荡漾，她静静地在那里成了最好的倾听者，温柔寂寞。我看着，着了迷。有一种神秘的引力牵着我去探究她的美，她深不可测。于是我身体一沉，坠了进去，没有一丝犹豫，一丝恐惧，反而是迫切的，好想投入她的怀抱，再也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