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0个Crush》水林千

3、刑辩律师（3）

　　实习进程过半，我走进他的办公室，大门敞开。

　　“你不该这样对我。”我语气冷静地开口。他扭头看向我，微笑着眨眼，一副正人君子模样。

　　“什么？”

　　“借工作之由频繁越界，利用自己拥有的身份、地位、权力差对弱势方进行情绪操控，事发后说一切都与你无关，因为你知道你没留证据。弱势方百口莫辩，于是更多人都觉得她攀附所以活该。”

　　“但其实一开始的种子是谁种下的呢？是谁最先引诱，是谁拉进距离，是谁推波助澜，又是谁最后一击？”

　　“话语权袒护强者，因为强者就是话语权本身，受害者有罪论一锤定音，受伤的只是无足轻重的实习生，而你可是X市冉冉升起的刑辩新星。谁能动你？”

　　欺负我单纯是吧，那我就单纯地讲一些事实。

　　“你害了那么多女生，还计划周密避开罪名，不留证据，你不心虚？”我直视他的眼睛。

　　他的表情从诧异转向阴沉，克制中还有一丝恼羞成怒，堪称精彩。

　　如果他问心无愧，一定会怒气冲冲地反问，没人愿意被泼脏水。可他心里有鬼。

　　他清楚我在讲什么，清楚我在愤怒和控诉什么。事实上，他伤害了什么，他比我清楚得多。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我们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生。你想干什么？”他眯起眼睛，身体向前，双手交叠支在桌上，声音冰冷，盯着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每次变脸都会摆出这幅面孔，才能如此驾轻就熟地切换。

　　奇怪的是，他的敌意反倒让我感到轻松。这证明他把我当一个有威胁的人而不是一具年轻无知、任人摆布的□□。我不再是他甜蜜陷阱虎视眈眈的猎物，我不再能被轻易引导和操控，我不再“十拿九稳”。

　　“经过这一段的实习，我发现自己对刑事方向缺乏兴趣，申请退组。”

　　我并没有缺乏对刑事的兴趣，我只是害怕刑事律师对我犯下刑事案件。

　　“可以。待会儿把工作交接一下，下午就不用来了。”他转过座椅看向电脑，不再看我。

　　果不其然。

　　“下午不来好像不太可能，因为Vicky希望我帮她整理案卷。”

　　Vicky是我们所的高级合伙人。活泼爽利，Tina向她引荐了我，我们聊得很投机，刚好她们组缺人，当场定下换组的事。今天我的毫不客气正是Vicky给了我底气。不然我只能被扫地出门。

　　我还当他多能硬撑不肯放我，如今一看竟然半天都不许我多停留。别有用心不成就迅速踢出律所，也未免太做贼心虚。虽然我们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生。

　　他震惊地转头看我，我走出他的办公室，背上早就收拾好的书包去了W姐所在的楼层，并把那条项链扔进工位附近的垃圾桶，盒子的颜色鲜明，他能看到。据说他曾经想和Vicky合作但因为某些不明原因被拒绝了。

　　我不知道他震惊的目光有没有一路跟随我直到电梯，为了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我忍住没回头。不过我每每回想都假设如此。

　　转到Vicky组之后我的实习平静顺利了很多，她对我很照顾，像对自家女儿。听说她女儿在美国很少回国，我也亲切地视她为长辈。

　　实习不再有任何惶惑、不安和惊吓，我安安静静地学习、成长，身心健康，并在实习结束时送了有心意但并不昂贵的礼物。她开心地笑着收下，并嘱咐我以后如果还想来，随时欢迎，我感到很温暖。是那种扎扎实实的温暖，不需要我在努力工作之外再交换或取悦什么。我知道我努力争取到的是平等的欣赏和鼓励，不是别有用心，这让我感到很安全，也很公平。

　　当然，也少不了Tina的礼物。

　　听说她在准备法考，我就在自己买法考资料时多买一份，悉数送给她。

　　她面色凝重地接过了我沉甸甸的爱，笑得僵硬。

　　我说不客气，常联系。虽然并没有。她忙法考和工作，我忙保研和出国，我们就这样淡了。

　　一年后她过了法考，朋友圈发了一张图片，那是我送她的资料，资料上密密麻麻全都是笔记，书页被翻得卷了边。我点了赞，并感到与有荣焉。

　　她们合力在我即将羊入虎口时拉了我一把，阻止我滑向深渊。我由衷感激，我相信她们懂。说来不可思议，大部分女生之间常常有一种无声的链接和理解，我们常常面临相似的危险，因此在看到别的女生面对危险时也会感同身受，挺身而出，或默默保护。

　　我不必从别有用心的人身上试图索取，我该分辨清楚谁才值得。

　　至于他，听说他不在X市了，我只想说，滚得好。